进了屋,我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外面看起来挺小的一块地方,没想到里面竟是如此宽敞。实木地板上看似凌乱的散落着十来个木桌,却没有拥塞的感觉,反而有些匠心独运的味道。更奇妙的是房屋中间竟用整木垫起来一个圆形的舞池,离地大概有三十公分⾼。
我靠,这也能跳舞,不怕摔下去?我心里暗暗叫了几声。
四周望了几眼,见酒吧里还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关系吧。一般来说,我的夜生活是从晚上12点开始的,过夜生活的人大概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吧。
郝露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转过⾝,她朝我一笑,朝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我们在铺着淡蓝⾊桌布的桌子前坐了下来,我这才发现,这桌竟是靠窗户的,透过帘子我能看见外面在寒风中奔走的人群。
“这里为什么叫guitarbar?”我望着郝露的眼楮笑道。关于什么时候能够直视人的眼楮尤其是女人的眼楮,我曾经和谭火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
他小子拍着胸脯说以他谭某人纵横江湖的经验,最适合注视女人眼楮的时候,是在和她上床前,如果你的眼神够温柔,她会在床上给予你足够的回报。还特别加了注释说,某年某月某曰,她和某妇少网友上床前,一个温柔的眼神竟让她达到了第一次⾼嘲。
究竟是他的眼神让那女人达到了⾼嘲,还是那女人的眼神让他达到了⾼嘲,这个问题当然无法追究了。我当时还不是谭火那样的超现实派,心中总是有些浪漫理想的,我对谭火说,在一个幽寂的酒吧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对而坐,如果桌上铺的是一张蓝⾊桌布,这个时候最适合深情凝视对方的眼楮。
谭火自然是嗤之以鼻,说你丫还不如再弄一傻b在旁边吹萨克斯,再从兜里摸出戒指来冲那女的说“大令,嫁给我吧”我哈哈大笑中,心里却总还是有一些这样的冲动。
今天的这种情景很巧合的符合了我当年设置的条件,在这样的情调里凝望一个女人的眼楮,特别是我这样一个看起来很顺眼的男人的注视,虽不至于让她欲仙欲死,但总还不至于让她有过分的感觉吧。
郝露也很自然的望着我的眼楮笑道:“你看不出来吗?”纤纤细指望两边墙上一指,我顺着她的手势看去,这才发现墙上竟然挂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guitar,有十来把之多,其中也不乏名贵的。例如斜对着我的那把西班牙吉他,我曾在乐器店里摸过它,大概要花掉我三到四个月的工资。
这里的吉他虽然名贵,不过看起来都是摆设,我心里暗暗有些不屑。大学毕业时候,那把破红棉吉他被我送给了小欣,原因是小欣看起来对六弦琴有一定的趣兴,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些怀念。
“哦,果然是guitarbar啊!”往事虽然值得回味,却怎么也比不上眼前的东西来的实在,我也不好意思让郝露久等。
“咯咯,光挂着几把guitar那叫什么吧啊?待会儿叫你见识一下!”郝露一副小得意,看在我眼中又多了几分小女人味道。
男人总喜欢把女人的年纪看的小一些,而又喜欢女人把自己看的成熟一点,这是二十岁、三十岁甚至四十岁男人的通病,没办法,我也是这个年纪的男人。
“好啊,我就长长见识了。”见郝露志得意満的样子,我心中偷笑,女人就算到了六十岁也还是女人。
“你很喜欢吉他?”我扯起了她感趣兴的话题,郝露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恢复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样子,看着我说:“你不要笑话我啊,我念书的时候就喜欢听吉他乐的。”
“是不是还暗恋某个男生啊?”我呵呵笑道,这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说好不要笑话我的嘛!”郝露脸上红了一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冲我撒起了娇。在男人面前撒娇,永远是女人的专利。
“笑话什么?”我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偷笑:“我们这个年纪的,大概没有不喜欢这个东西的?”
“你也喜欢?”郝露似乎来了精神。
我点点头:“我也是念书的时候比较喜欢。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个的似乎很少了,现在流行的是樱木花道和F4。”郝露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两位要点什么?”郝露反问道:“凤姐来了没有?”服务生答道:“老板待会儿就会过来。”
正说话间,郝露突然⾼举手臂,娇声喊道:“凤姐。”
我转过头去,便见一个女人向我们走来。大概三十多的年纪,肤⾊很白,面貌说不上漂亮也不算丑,颧骨有些⾼,⾝段属于过丰満但不肥胖的类型,穿着一件薄薄的旗袍,大概是进屋刚换的,叉开的很⾼,露出一截嫰白的腿大。
郝露笑着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这里的老板凤姐,这位是我们总公司来的贵客陈工。”
凤姐的目光停在我⾝上,眼里露出一丝奋兴的神⾊,伸出手道:“您好,陈工,欢迎光临。”“您好。”握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的与郝露的手比较了起来,还是年轻的女人好啊。
“凤姐,陈工刚来,您给他来上一曲吧。”郝露笑着说。
凤姐水汪汪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当然可以了,陈工喜欢听什么样的?”“哦,您随便,只要人好,音乐就一定好。”我笑道。
凤姐笑着说:“陈工真会说话。”眼中似乎要滴出水来,补了一句:“您请稍待。”转⾝对服务生道:“好好招呼两位客人。”
郝露将菜单递到我手里:“随便点,不要客气。”我没有看菜单,又递回她手里道:“说好客随主便的嘛,你就随便点几个,我这个人很容易満足的。”郝露咯咯笑了起来,也不再客气,点了几个菜。
正说笑间,却听一阵琴弦响动,凤姐的声音传来:“陈工,郝露,这首歌送给你们。”我转楮看去,凤姐已经换了一⾝黑⾊的男式晚礼服坐在了舞池中间的⾼凳上,怀里抱着一把黑⾊的吉他。我和郝露鼓起掌来,说了声:“谢谢。”
凤姐拨动了琴弦,一阵略带低沉的嗓音传来:“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WAITINGFORMYFVAORIATESONG…”
凤姐的嗓音很好,丰満的⾝姿在台上随音乐轻轻晃动,如果旁边再放上一个老式留声机,搁几张黑胶片,肯定能让人想起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夜海上。
我问郝露道:“凤姐原来是⼲什么的?”郝露似乎听得有些入迷,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她也是个苦命人,五年前老公就过逝了。”末了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她老公大她三十多岁呢,给她留下了很多遗产。”
我心里有了底,凤姐大概是第一代傍大款的少女中的一位吧。
“那这个地方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来这里的一般都是熟客,凤姐说办这个就是图个快活,她不在乎钱。”我心里哼了一声,不图钱?恐怕图的是别的吧。
凤姐借着歌声的幽怨,有心无心的向我抛来一个个眼神。妈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种女人是最寂寞的。
我也朝凤姐露出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暗暗乐道:想打我的主意?你这路货⾊,对不起,大爷不伺候,心里有了种莫名的感快…男人拒绝女人通常都会有这种感觉。我朝凤姐点点头,展现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见凤姐一曲歌罢,我有些手庠,对郝露笑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我拉着郝露上了台中间,拉过一个⾼凳让郝露坐下,然后对凤姐说:“吉他能不能借我欣赏一下?”凤姐笑着把黑吉他递给我。
自从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动过这个东西,当左手再次握住琴柄的时候,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我在另一个⾼凳上坐下,右手轻轻拨弄几下,便有一阵清脆的琴音穿透了我的肺腑。我昅了口气,笑着对凤姐说:“E弦好像有些不准。”
凤姐眼中的光彩更足了,也笑着说:“是么?陈工看来是⾼手哦。”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我父亲曾经是个民间艺人,精通唢呐笛萧二胡,还经常掰弄一种叫做扬琴的古老乐器。
虽然这些东西我一样也没学会,但父亲的音乐天分总算在我⾝上得到了一点点体现,就是这个叫吉他的东西。
父亲曾经看了我拨弄的吉他一眼,笑着说这玩意儿大概是从扬琴改造过去的。我想了想也对,扬琴和吉他都是有弦有品,扬琴比吉他的弦更多。那时候就是狂疯的迷上了这个东西,算来也有十多年了吧。
大学时候谭火这小子羡慕的要死,为了和我琴瑟谐和,他还专门扞过一段时间的贝司,可惜毅力不够,又忙着和方宁谈恋爱,就慢慢放弃了。要不然,没准也是一段伯牙与子期的故事呢。
我调准了E弦,看了郝露一眼,见她紧紧盯着我怀里的吉他,眼神有些迷茫。我冲她笑了一下,左手轻轻滑动,右手拨动琴弦,一段长长的过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