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声说大爹

三人同时站住，眯眼往门口看。门口那条白影不是人，是一只白狗。白狗听见有人说话，突然停止蹿跳，转身向东跑开。四人原地停了半晌，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花五魁认得那只白狗，不由想起了那件红兜肚，心里有种不祥，抬头的辰景，借着天光见门框上胡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jpg">着几只白惨惨的东西，不由凑前仔细观看。

　　花五魁离得太近，鼻子里的气息吹得那东西上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裹的白纸须须忽闪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动，不由一声惨叫。“娘哎---”花瓣儿凑过来，更是吓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骨悚然。哭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哭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

　　花瓣儿绝望地哭道：“爹，谁害咱家哩？”王秉汉的眼神好，一眼看出这物什的来历，皱着眉说：“这是宝塔胡同李家寿衣铺的东西，问问谁买的就清楚咧。”

　　花五魁叹了口气，声音嘶哑着说：“俺…俺身子这么难受，你就不能缓缓再折腾？这条命迟早是你的，着啥急哩---”几个人不明白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又被热症拿捏糊涂了神志。

　　“花五魁，你不着急俺着急，这一大帮人都把腿站麻了，走吧！”陡地，院墙西边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东北口音。话到人到，一个当官的身后“呼啦”涌出三十多号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实弹的兵。

　　刚去医院的辰景，花五魁也看到了往南城门跑的兵。因为不晓得活埋人的事体，自然没有胡大套那个样样的紧张。“俺为啥跟你们走？”花五魁不解地问。

　　“你杀人的事犯了，叫你去偿命！”带兵的刘团副说。“俺爹啥辰景杀人咧？你们血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人！”花瓣儿又惊又怒。“现在说啥都没用，到大道观再说！你活埋的那十三个人，等着跟你团圆哩！”

　　当官的不愿意多嗦，挥手让人把花五魁带走。白玉莲大声嚷嚷：“说不清楚就是不能走！”说着，要往回拉花五魁。

　　当兵的拽开她，又把花瓣儿和王秉汉推到一旁，利利索索地给花五魁上了绑绳，呵斥着向西而去。花瓣儿吓得“哇哇”大哭，跑过去追，被几个当兵的围住，互相推来推去的又捏又摸。

　　王秉汉挤进去把她护住，安慰道：“花叔没有杀人，怕啥？咱想办法救他！”“救？天王老子也不行，这事儿就得当时抓，当时毙！”一个当兵的怪叫。

　　花瓣儿听罢，两腿一软，出溜到地上。＊＊＊天亮的辰景，胡大套和秀池来到花家门口。昨夜，胡大套和秀池从家里吃饭出来。

　　正在北街省立九中门口买猫耳朵（注：一种油炸食品），准备给花五魁带去，不料被齐拥进城的军队挡住。

　　扛着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的兵们一窝蜂样样地跑向九中操场。胡大套左手拎着猫耳朵，右手死命拉着秀池，被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卷裹着趔趔趄趄向操场里走。

　　快到食堂的辰景，胡大套好不容易拉着秀池从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里旋出来，奔向那排低矮的水房，等到了空地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气，拎在手里的猫耳朵只剩下攥着的那截草绳儿。胡大套气得黑脸紫红，一通臭骂。学校西、南、北三个大门全被关死，根本没法出去。俩人活生生在水房边站到天亮。

　　直到看见西门开始有兵走动，才小心地出去。街上除了马车、大炮和抱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瞌睡的兵，没有一个老百姓。

　　胡大套惦记着那二斤猫耳朵，好不容易敲开点心铺的门又称了二斤，慢慢和秀池往南走来。秀池胆小，不敢看那些黑乌的凶器，更不敢看偶尔向他们走过来的兵，畏畏缩缩跟在胡大套的身后。

　　胡大套往前拽拽秀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不在乎地说：“怕啥，他们不是人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出来的？他打他的仗，咱走咱的路。”胡大套的话音刚落，三个兵从街边过来拦住去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小胡子问。

　　“看俺义弟。”胡大套大声说。“这是什么？”那人又问。“点心。”胡大套又说。“你他妈胆儿够大的，这时候也敢在大街上溜达，看你就不像好人，检查！”那人说着。

　　过来抢猫耳朵。胡大套右腿一滑，闪身让开，瞪着眼说：“凭啥让你看？”那人“嘿嘿”一笑，拍了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里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怪气地说：“就凭这，怎么着？乖乖放下走人没事。”

　　胡大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o.jpg">然大怒，把秀池往身后一拉，咬了牙说：“俺今天就不信这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2.jpg">，有本事你把老子打死。”

　　那人突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里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哪知还没举起的辰景，就觉眼前一花，稀里糊涂被摔出一丈多远，定睛再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早抓在胡大套手里。胡大套抬手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扔到街边，那人没想到能吃大亏，从地上蹿起“嗷”地一声抓扑过来。

　　胡大套站着不动，待他张牙舞爪到了近前，左臂轻轻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接着使出形意门的“劈”字诀，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又脆生生跌出一丈开外，动弹不得。

　　“哈哈，想不到你还会耍两招，老子今天陪你玩玩儿，放马过来。”另一个大块头说着。左脚虚点，双手划了一个二郎担山的起手式。胡大套看到大块头的架势不觉一愣，半晌没有反应。“怎么，害怕啦？老子看你也是花架子，来呀，怎么不敢来呀？”大块头说着。

　　双掌左逆右顺，变成一前一后的耙子手。胡大套没应声，左右看了看过来围观的兵，突然大声吼道：“蛋样，蛋样，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大块头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收了势说：“你他妈穷喊什么？谁是蛋样？”

　　秀池也被胡大套的喊叫吓愣了神，小声说：“你咋咧？喊蛋样干啥？”胡大套没理她，一步步向大块头走过去，沉声道：“你把刚才的拳路再耍一遍。”

　　大块头不明其意，往后退着说：“凭什么？”胡大套大声问：“谁教的？”大块头说：“我兄弟，怎么了？”胡大套又问：“他叫啥？”

　　大块头说：“你他妈管得着吗？”胡大套激动地说：“这是俺胡家祖传的二郎伏虎拳，从没外传过，你咋会？除非蛋样破喽规矩传给你。他是不是姓胡？”

　　大块头一愣，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也姓胡，住在铁狮子胡同？”胡大套说：“不错，咋的？”

　　大块头闻听，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地说：“义父在上，干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给你磕头了。”

　　胡大套往后撤了一步，皱着眉说：“你磕的哪门子头？谁是你义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起身顾不得拍膝上的土，笑嘻嘻地说：“义父有所不知，我和你儿子八拜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我比他大，他还管我叫哥哥呢。”

　　秀池半信半疑地问：“你说蛋样当了奉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我不知道他叫蛋样，不过他现在叫胡中熙。左嘴角下有颗红痣，是不是？”

　　秀池一拍大腿，哆嗦着说：“俺的祖宗，可有蛋样的音讯咧！他在哪儿哩？他在哪儿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干娘，你别着急，中熙没来定州，他和军长还在望都呢，说不定这两天就到，不过，他传令给弟兄们，到定州有两家不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o.jpg">扰，一是北门里铁狮子胡同的胡家，一是南门外薄荷巷的花家，违令者格杀勿论！”

　　秀池惊喜地说：“蛋样还真行，晓得护家哩。”胡大套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你说蛋样现在叫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恭敬地说：“中熙。”

　　胡大套琢磨半晌，喜滋滋地说：“这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的，自己还敢改名字，种哪门子稀呀，还他娘不如蛋样好听哩！”秀池听他骂得不对劲，笑着掐了掐胡大套的胳膊。胡大套醒过劲来“嘿嘿”一笑。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问：“义父，你老这是去哪儿？”秀池抢着说：“俺去的就是薄荷巷花家，那是他叔哩，身子骨不得劲，病好几天咧。”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那就别耽搁了，我送你们过去，省得有麻烦。”胡大套和秀池心里高兴，相看一眼，笑了。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对旁边两个傻了眼的兵说：“到灶上割五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要瘦的，快去。”两人跑去辰景不大，手里拎着大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条回来，递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

　　路上，胡大套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你家是哪儿的，咋和蛋…种稀是把兄弟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我家是门头沟的，中熙和我也算有缘分。一年前，我们刚当兵的时候总受老兵欺负。

　　后来合着收拾了一回连长，谁也就不敢惹了，其实我们拜把子的一共六个人，我是老四，中熙最小。”秀池问：“你现在是啥官哩？”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我在中熙之下，是营长。”秀池说：“你是他哥，应该管他哩，他咋不拉帮拉帮你？”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中熙一身好武艺，是全军的武术教官，又是军长的红人儿，我怎么能和他比？不过，中熙确实给哥几个帮忙，他们四个也都带兵呢。”

　　胡大套皱了眉问：“前几天不是走咧？咋这么快又回来？不驻扎在车站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叹口气道：“蚊子这么多，当官的让避开。

　　回来的路上和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抢粮的土匪撞上，没想到他们火力猛，起初还以为是晋军打来了，唉，稀里糊涂伤了十几个弟兄。”

　　胡大套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地又问：“过得好好的，打这干啥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说：“我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听到有人敲门，花瓣儿迟疑地迈了碎步过来。门开两扇，花瓣儿乍看到一身军装又拎着瘦<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细溜溜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身颤了两颤，小嘴半张不合地呆在当场。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多瞟了花瓣儿几眼，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到胡大套手里，恭敬地说：“义父，我不进去了，营里还有事，中熙来了，我们哥几个一块去家里。”

　　秀池叮嘱说：“不在家就在这儿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大顺笑笑说：“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花瓣儿突然冷下脸来，大声说：“大爹，你咋跟奉军通着哩？”胡大套笑着说：“你蛋样哥现在也是奉军咧，这是他的拜把子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