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失踪了,被人用离奇的手法绑架!”
在孙元富带着任东杰返回衙门的途中,这个消息就像瘟疫似的传遍了全城,并引起了一片哗然。男子们纷纷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受到的打击简直不亚于亲生爹娘过世。
怡舂院上上下下更是乱成一团,上至老鸨下至小厮,都受到了公差的逐个盘查,企图找出隐蔵其间的共犯。
衙门里也好不了多少,许多当地的富商大贾,名流人物都纷纷驾临衙门,严辞要求六扇门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孙元富不得不领着任东杰从后门潜入,像做贼一样,悄悄的来到了置放马车的地方。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由两匹⾼头骏马拉着。车厢很宽敞,并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暗门可以离去。
任东杰仔仔细细将马车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又拿起了堆放在车厢里的衣物。
那是玉玲珑⾝上由內至外的衣物,素淡的薄衫,优雅的长裙,还有贴⾝的內衣肚兜,杂乱的堆成了一团。
难道她竟然是被人剥光后带走的?任东杰的心情很沉重,拎起那淡⻩⾊的肚兜出神的望着,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伊人⾝上的淡淡清香。
几个时辰前刚见到玉玲珑时,她穿的正是这件肚兜。那雪腻光洁的肌肤上,丰満圆润的双啂就是被束缚在这件肚兜里,把它撑的⾼⾼鼓起,看上去分外的诱人遐思,恨不得能立刻把它解下。
现在呢,肚兜的确是解下了,可是佳人却已不知去向,凶吉未卜。
突然,任东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转过⾝正要跟孙元富说话,忽然耳边风声飒然,一个清脆的嗓音娇喝道:“臭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东杰心里叫苦,回过头一看,俏生生立在⾝后的,果然是那个有着一双迷人腿美,刀法精湛的女捕头铁木兰!
孙元富忙呵斥道:“兰儿不得无礼,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任东杰…”
话还没说完,铁木兰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娇叱一声,匹练般的刀光立刻从掌中亮了起来。
任东杰笑了笑,闪⾝躲到孙元富⾝后道:“原来她是你这位神捕的⾼足,难怪能当上本城的总捕头。”
孙元富叹道:“老朽本想让她出师,多多历练一下,谁知刚上任就连续碰到棘手难题,只好再出来帮她一把…”
任东杰还没回答,铁木兰已纵⾝追来,杏眼圆睁的骂道:“你这个坏蛋!无聇的凶手,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孙元富赶快张臂挡住,脸一沉道:“兰儿你疯了吗,想⼲什么?任公子是师父的好朋友,你不得无礼!”
铁木兰气的俏脸通红,跺脚道:“师父,你别相信这个坏蛋。他就是杀害吕温侯的凶手,昨晚我亲眼看见他的,还和他交过了手。”
孙元富瞧了任东杰一眼,缓缓道:“就算你在现场碰到的那个人是他,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铁木兰焦急道:“是真的啊。若不是他做贼心虚,今天中午⼲嘛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还…还那样的戏弄了我,真是好可恶!”
任东杰哈哈一笑,道:“老爷子,⿇烦你跟令⾼徒好好解释一下吧。我要出去询问几件事。”
他说着就自顾自离开了,那边孙元富強行夺下铁木兰的刀,把她拉到一边悄声说起话来。
过了一顿饭工夫任东杰才回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仿佛对一切都已胸有成竹。
孙元富咳嗽一声,对铁木兰使了个眼⾊。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走了过来,板着脸道:“喂。姓任的,我师父再三保证你是个好人,本姑娘只好姑且相信了。”
任东杰正⾊道:“你师父说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还不屑去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杀人凶手。”
铁木兰冷笑道:“那昨夜是怎么回事?你敢发誓说跟我交手的不是你吗?”
任东杰道:“没错,昨夜你遇到的就是我。本来我是不愿和官府有什么来往的,不过看在孙老爷子的份上,我就把前后经过如实说出来吧。”
他清了清嗓子,从自己误入潇湘别院撞到吕温侯开始,一直说到和玉玲珑的见面,把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铁木兰绷着俏脸静静的听着,等任东杰讲完后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早点把这些告诉我,现在的形势哪至于变得这么糟?”
任东杰作揖道:“在下知错了。铁捕头若不解气,不妨再向我的庇股踢上两脚作为惩罚,好吗?”
铁木兰面泛红霞,呸了一声道:“谁要踢你这人渣的庇股?本姑娘还嫌脏了腿呢!”
孙元富连声喝止,她却扑哧一笑,娇靥如花,显然是想起了昨晚那两脚而暗中得意,那样子英气中又带着顽皮,显得十分可爱动人。
孙元富只能头摇苦笑,向任东杰告了个罪后,话题马上转回案情道:“以任公子看,吕温侯的案子和玉玲珑的失踪有无关联?”
任东杰道:“那是肯定的,不然这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孙元富郑重其事的道:“这就是了。其实老朽一直都对怡舂院有怀疑。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并不是一家简单的妓院,背后是由奇乐宮的势力一手支撑起来的。”
任东杰失声道:“奇乐宮?”
孙元富缓缓点头,庒低嗓音道:“实不相瞒。两年前老朽曾出派一位女弟子到奇乐宮卧底。她吃了别人想像不到的苦头,终于成功打入奇乐宮上层,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任东杰在等着他说下去。
孙元富道:“外界一直以为奇乐宮中人全是女子,但她却发现,宮里竟有一个唯一的男人,而且是奇乐宮主的亲生儿子!”
任东杰全⾝一震,喃喃道:“亲生儿子?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道亮光,一道无比灿烂,无比辉煌的亮光——由“惊魂夺魄针”发射出来的亮光!
一个月前在金陵城神凤帮总坛里,这道亮光一闪,就夺走了凌夫人的生命。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遗憾。
而发射出暗器的凶手,就是一个奇乐宮出派来的蒙面男子。当时任东杰就很奇怪,这不符合奇乐宮主一向厌恶男人的传闻,现在看来,这男子原来是她的亲生儿子。
孙元富继续道:“我这女弟子为了取信于奇乐少主,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取悦于他,很快成为他的贴⾝婢女。半个多月前,奇乐少主会见了一位奇怪的鬼面人…”
任东杰听完后,耸然动容道:“你是说,那鬼面人还将对六位不知名的女子下手?”
孙元富沉声道:“目前还不清楚。我那女弟子将消息传给我后,马上就被极乐少主发现并处死了。”说着黯然垂头。
铁木兰在旁边更是连眼圈都红了,恨恨的道:“人渣杰,我们师徒付出这么多的心血牺牲,你若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应该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任东杰庄容道:“我刚才已经把所知道的全都说了,不仅如此,我还打算再帮你们一点小忙,把玉玲珑的离奇失踪搞清楚。”
铁木兰脸带不屑之⾊,嘲讽道:“不必了。你又不是捕快,懂得什么破案?师父说你在金陵城里如何如何机灵,凌振飞一案全靠你一个人解决,这半月来在我面前夸了你几十遍,本来我还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位大英雄,结果呢?哼哼,原来是这样一个好⾊无赖的家伙,能破那案子肯定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孙元富又好气又好笑,连声喝阻。她却一口气说了下去,就如连珠炮般又快又急。
任东杰却不生气,微笑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若我能马上开解玉玲珑离奇消失之谜呢?”
铁木兰冲口而出道:“赌就赌!你要是能揭开真相,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任东杰眨眨眼,忽然走到她⾝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铁捕头,你的两条腿曲线真美。如果你输了,可以让我仔细欣赏一下吗?”
铁木兰只听到一半就俏脸飞红,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到他庇股上,又羞又恼的骂道:“你去死啦!”
孙元富摇了头摇,望着他们只是微笑。
任东杰摸抚着庇股呼痛,苦笑道:“你输不起就算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其实真相说穿了很简单,玉玲珑根本就没有入进过这车厢。”
铁木兰叫道:“这不可能,玉玲珑被那蒙面人扔进车厢里,这是很多双眼睛一起看到的,难道他们串通了都在骗人?”
任东杰缓缓道:“他们没有骗人,但被扔进车內的并不是玉玲珑本人,只不过是个造型逼真的蜡像而已。”
铁木兰吃了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复道:“蜡…蜡像?”
孙元富的眼睛却亮了,摸抚着肥胖的下巴喃喃道:“有道理。”
任东杰沉声道:“我刚才问过了,当那蒙面人掠出厢房时,崔护花在夜⾊下看的并不怎么清楚,只是感觉相貌衣着都差不多,于是心中就先入为主的认定那是玉玲珑了。”
铁木兰反驳道:“但如果是蜡像的话,怎么能发出呼救声来呢?”
任东杰笑了笑,道:“非此即彼,蜡像既然不能呼救,那么呼救声就只能是蒙面人发出来的了。”
铁木兰震动道:“你是说,蒙面人才是玉玲珑?”
任东杰肯定道:“错不了!玉玲珑先在房里换上蒙面人的装束,然后扛着她自己的蜡像冲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要在众目睽睽下演出这场骗局,这马车正是她变戏法的重要道具。”
铁木兰蹙眉道:“但是…那个蜡像又是怎样不见的呢?”
任东杰道:“这很简单。你看,车把式的⾝后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他通过这个洞孔伸臂探入车厢,把蜡像掰碎成一块块的取出来,沿途丢到了路面上。”
铁木兰咬牙道:“然后他再杀自,不给追踪者留下活口,这真是一个大胆而狡猾的计划。”
任东杰道:“但这个计划并不能算天衣无缝。我刚才去检查了车把式的尸体,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大量蜡的残渣,这就足以说明了问题。”
孙元富抚掌笑道:“这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兰儿啊,师父早跟你说过任公子并非等闲之辈,你现在可服气了吗?”
铁木兰本来在不知不觉的点着头,一听这话就胀红了俏脸,跺脚道:“谁服气了?这不过是他的推测而已,谁知道对不对!”
孙元富哑然失笑,岔开话题道:“任公子,以你看玉玲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任东杰沉昑道:“老爷子说怡舂院是被奇乐宮暗中控制的,那么玉玲珑八成也是奇乐宮的下属了。她煞费苦心设下这个骗局,有可能是起了背叛之心,企图以这种方式逃脫监视。”
铁木兰忍不住问道:“那她为什么要连崔护花也一起欺骗?难道一直忠心耿耿保护她的崔护花,还不是她最信赖的心腹吗?”
任东杰道:“等我们找到了玉玲珑,这一切就都清楚了。”
铁木兰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道:“可是到哪里找呢?我们虽然知道了是她自己在搞鬼,但这么大的城市,想要找出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任东杰缓缓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有个人很可能知道她的蔵⾝之地。”
铁木兰惊喜的道:“是谁?”
任东杰一字字道:“那位将军世子,谢坚!”
铁木兰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任东杰道:“我刚才调查过,谢坚是本城中追逐玉玲珑最热烈的人之一,可是昨夜玉玲珑被绑架后,所有她召见过的客人都十分关心,不停的到府衙或怡舂院打探消息,只有谢坚一个人从未露过面。”
铁木兰双眼发亮,道:“因为他是玉玲珑的同谋,知道她此刻安然无恙,所以没必要白花力气。”
任东杰微笑道:“完全正确。”
铁木兰转⾝就向外走,气呼呼道:“好,我这就去找他要人。”
孙元富忙叫住了她,沉声道:“傻丫头!你就这样公然去要人,无凭无据的,你以为别人会老老实实的承认吗?”
铁木兰撅着嘴道:“那该怎么办呢?”
任东杰目光闪动,道:“我想玉玲珑蔵⾝的地方,十之八九是谢坚提供的,但一定不会在谢大将军的府第里。”
铁木兰道:“为什么?把玉玲珑接回自己府第不是更方便吗?”
任东杰微笑道:“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谢坚毕竟已有妻室,男人到外面风流快活不要紧,但要是把这样一个名妓接回家来,总会觉得心虚的,宁可放在外面金屋蔵娇自在些。”
铁木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冷笑道:“你们男人果然一个个都是心花鬼。”
任东杰⼲咳一声,道:“谢坚肯定会忍不住去找玉玲珑的,只要到将军府门外埋伏,等他出来时暗地里跟踪就可以了。”
孙元富颔首道:“这主意不错。任公子若有空的话,可否帮老朽一个忙,和兰儿一起去将军府埋伏…”
话还没说完,铁木兰柳眉扬起,娇嗔道:“师父!我才不要和这坏蛋一起去呢,你信任我好了,我一定能自己立独完成任务。”
孙元富耐心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任公子江湖经验丰富,头脑又清醒,让他提携你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铁木兰却执拗的道:“不,不要!我就是不想老是被别人提携,何况他…哼,他这个⾊⾊的家伙,我才不想跟他在一起!”
她生怕孙元富再劝,嚷道:“就这么说定了,师父你就让我自己作主吧!”飞⾝跃起,风风火火的就闯了出去。
孙元富望着她的背影,苦笑着叹了口气,回过头歉然道:“任公子,这丫头不懂规矩,你别见怪。”
任东杰微笑道:“当然不怪,老实说我还很欣赏她。这样率真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是越来越少见了。”
孙元富道:“嗯,她是我的关门弟子,性格一向莽撞,可是天生一股不服输的脾气,发誓要胜过世上的男子。这次她苦苦纠缠,我才答应将本城的六扇门暂时让她掌管,可谁知刚一上任就连续发生棘手的案子。”
任东杰安慰他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许这就是她将要承受的磨练吧。”
孙元富点了点头,又摇了头摇,忧虑的道:“但眼下这几起案子实在太艰巨,连奇乐宮、快意堂这样实力庞大的组织也牵涉其中。兰儿又怎么也不肯让我揷手,今夜我特意赶回本城协助,她就大大的不⾼兴,硬要我明天就走哩。”
任东杰静静的听着,不知说什么好。
孙元富凝视着他,恳切的道:“任公子,老朽手头也确实有要事,明天不得不离开。但兰儿我一直就把她看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要她一个人去面对这风波险恶的江湖,尔虞我诈的阴谋陷阱,老朽实在放心不下。尤其是她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好胜心却分外的強…”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目光中充満深刻的感情。
这时候他一点也不像是个名震天下的神捕,而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在担心着自己娇宠惯了的女儿。
任东杰忽然觉得一阵感动,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
孙元富喜动颜⾊,眼睛里射出感激的光芒,伸手和他紧紧的握在一起,半晌无言。
两个人都不用再说什么,⾝为江湖人的那种友情和了解,已经在这个寒冷的暮秋里,温暖了彼此的⾝心。
孙元富忽然一本正经的道:“但你也要小心一点。她下苦功练过腿上功夫,也许她的腿双最终会成为你的温柔乡,可是在这之前你可能会吃足苦头哦。”
任东杰一怔,老头子已经呵呵大笑的走开了,一路留下慡朗的笑声,只剩下他自己站在原地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