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伸手取了一个小碟,又拿一银制小勺分别从不同的瓶罐里取出极细微的药粉若⼲。
我离的远,大概闻了下,有浓烈的麝香气味。
扎西将药末混在碟中,又倒入数滴清水,末了将碟搁置一旁,他先去净手。
洗净双手,扎西将碟中晾的半⼲不湿的药末撮起,用指肚稍微揉搓几下,做成一粒⻩豆大小的药丸一枚。
扎西整个手法,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显然,他沉浸此道绝非一曰。
药丸做成,扎西对我说:“朋友,帮我把小姑娘扶起。”
我过去床头,扶了小姑娘,发觉肌⾁僵硬。我悄悄用了透劲儿,分别在肩胛,腰肋部以大拇指点按两下。
指劲透入,小姑娘一⾝绷紧的肌⾁,瞬时就松软下来。
肌⾁紧张,就是中柜神经⾼度紧张,奋兴的表现,而这种奋兴医学角度上讲,不是多么的強,而是虚的外在表象。
我行的手法儿,很简单,就在点按几个阿是⽳,对中枢神经做了个异常的刺激。受到刺激后,神经奋兴值达到顶峰,接着,迅速下降,肌⾁自然就松驰了。
道理,就跟紧张过后,人会感觉浑⾝无力,一样,一样!
扎西捏了药丸,手托小姑娘的腮,轻轻揉动几个,再稍一劲使,小妮妮的嘴就开了。
扎西把药丸小心放入小妮妮舌下的位置,然后又含拢了嘴。
这个服用方法有讲究!
舌为心之苗,舌下给药,直接作用于心,通过表皮下的⽑细血管昅收,归入心脉。其效果,比呑服要好许多。(著名的速效救心丸就是舌下含服。)
扎西合了小妮妮的下巴,一手放在小妮妮头顶,一手从怀里拉出一个破旧的不像样子的转经筒,一边摇着,一边在嘴里用快速的蔵语默念经文。
我伫立一旁,等候。
约过三分钟,扎西收了手,站起,跟我一起等。
我问扎西:“念经有用吗?”
扎西忽然难得地笑了笑:“朋友,信仰,是一种力量。一种超脫物质而存在的,精神上的力量。”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末了我又说:“可惜,现在很多人,心里早已经没有信仰了。”
扎西:“你有吗?”
我笑了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说:“信奉,效法,天地自然,就是我的信仰。”
扎西:“失敬。”
我抱拳还礼。
这时,床上小妮妮,忽然动了下,然后我听到一个小声音说:“好冷呀,好冷…”
我一扭头对子轩:“快,姜汤!”
子轩回了个收到,转⾝忙活去了。
我急忙床头附近,找了床被子给小妮妮盖在⾝上。
姜叔俩口子在窗外见女儿苏醒,也急忙跑进了屋儿。
姜婶直接扑到床上,一把就给女儿牢牢搂在了怀里:“闺女啊,闺女,你这是怎么了呀。”
“爸爸,妈妈,我怕,我冷,我惹到蛇神娘娘了。”小妮妮瞪着一双惊恐恐的眼睛说。
我见状递给扎西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收拾东西,跟我离房开间。
走时,我没忘把姜叔拉出了屋儿。
到院子里,我问姜叔:“你女儿也知道那个什么蛇神娘娘,蛇神公公啥地?”
姜叔:“是啊,知道。初一,十五,过年,过节,都要去上香祭拜呢。”
惨了!坏菜了!
心病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信仰,一个信,一个仰慕!这是好事儿,但关键得看你信的是什么!信宇宙,仰星空!
ok!这妥妥儿地!绝对啥问题不带出!
信传了几千年的正统宗教,也是正经方法儿!
信太阳,信月亮也没事儿!
就怕信仰人类自⾝,以及来历不明的所谓‘仙儿’…
记得有部电影儿是这么讲的,一个老妖婆,很厉害。但前提是,人得信她,她的妖蛾子本事才能成立。不信,不成立。一个女的让老妖婆忽悠了,好像是给她一把钥匙,意思是相信我,你就能怎样,怎样。女的一着急,就信了。
然后,妖魔鬼怪齐来到!
小妮妮信了所谓的蛇神娘娘,且是深信不疑。这样,就在她幼小脑海留下一个很深的精神烙印。
而当她无意间做了某种,对所谓蛇神娘娘不利的事情后。那种发自內心的自责和恐惧心理,就会让她产生极度的害怕和恐惧。
既而引发精神系的癔症。
这种事情,民间常有,尤其农村,供了什么仙儿的土庙。
化解方法,就是上几柱香,捐点功德钱,请求人家仙儿原谅,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暗示。
即,我做了,就会好!
而不做,很多人表面不信,但潜意识仍然有所顾忌。因此,一旦生活中发生什么不顺和坎坷,马上联想,哎呀,我得罪仙儿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兄弟你想多了。除非那仙儿是妖魔鬼怪。否则,真正的仙儿,才懒得搭理你呢!
我知道要想根除掉老姜一家仨口內心深处对蛇神娘娘的信仰,那实在是太难了!
治病容易,清心洗脑难啊!(关键哥没⼲过销传,真心不会洗脑。)
实在不行啊,真就得按民间土法子,让小妮妮到蛇神庙里走上那么一趟了。
我正想跟姜叔说出打算。
没想到这会儿屋里传出小妮妮的哭声。
“呜…我不去…呜我不敢,不要让我去呀,我不敢去。”
我和姜叔,扎西急忙转⾝回屋儿。
屋子里,姜婶正要给小妮妮穿鞋,可鞋子刚穿一半儿,就让小丫头给踢掉了,完了赖在床上,不管怎么劝,就是不肯走!
我问姜婶,怎么个情况。
姜婶说:“这不得罪蛇神娘娘了吗?我寻思带妮妮去上柱香,赔个礼,道个歉,请求娘娘开恩,别降罪我家妮妮了。可…可这丫头,死活不跟我去。”
我走近,看床上的妮妮,见小姑娘脸⾊发白,眼神尽是惊恐,显然受了极重的惊吓。
这个时候,不能再逼她了,再逼她⼲不愿意做的事儿,那可就⿇烦大喽。
我扭头对端来姜汤的唐子轩说:“快,行针,安神。”
唐子轩一愣,随手放下姜汤,到床前:“妮妮乖,叔叔给你治病来了。”
上次妮妮被蛇咬伤,就是唐子轩给行的针。估计,这小哥儿在人家小萝莉心目中走的是全安路线。所以,唐子轩一说话,妮妮马上不哭不闹了。
唐子轩解下背上的斜挎包儿,从里面取出针具,按路子,消了毒,开始给妮妮行针。
共十五针落下。
妮妮情绪稳定了。
我想了想,示意姜叔,姜婶先走,末了我又让扎西走。扎西长相,容貌走的是玄幻风儿,容易吓到小妮妮。
转眼,屋子里只剩我和唐子轩外加小妮妮三人。
我套近乎,上前,柔声问:“妮妮呀,你是怎么被蛇咬的,怎么得罪蛇神娘娘的,你说出来给叔叔听好吗?”
“我…我不敢。”妮妮缩在床边,声若蚊蝇。
我笑了:“不怕,叔叔跟蛇神娘娘是好朋友,没准啊,叔叔还能代你去道歉呢。”
听这话,唐子轩眉⽑一竖,看样儿要跟我掰扯封建迷信。
我咬牙,直接给他一个黑脸,末了我说:“有人,行针…”
唐子轩:“大哥,求你,别说了。”
我在心里得意地笑啊,得意地笑。
我知道像唐子轩这种追求完美的人容不得自个儿有一丁点的瑕疵。估计,他行针不消毒事儿,至少也能掐他两三个月!
妮妮说话了。
“叔叔,你真的认识蛇神娘娘吗?”
我笑说:“认识,当然认识了,我们熟的很。”
妮妮一怔,又小声儿说:“我…我⼲了坏事,蛇神娘娘能原谅我吗?”
我说:“没事的,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妮妮犹豫一下,终于,她用很低的声音,讲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儿…
妮妮家,往西五里地,就是传说中的蛇神庙。
庙內供奉两只蛇形雕像,一只公,一只⺟,名为蛇神娘娘和蛇神公公。庙是三年前修建。平曰,有住在附近的老头儿老太太过去打理卫生。
蛇神庙后边儿有个小山坡,坡上多怪石,另外长着一大片的竹林。
妮妮平时喜欢跟同学,小朋友去蛇神庙后边的竹林里玩儿。
就在昨天,妮妮跟三个要好同学过去竹林玩儿,妮妮一个不小心,脚底一软,踩塌了一块土。她低头一看,顿时吓的浑⾝冒冷汗。
原来,她踩的地方,正是一个蔵了十几枚蛇蛋的蛇窝。
妮妮的鞋子刚好就踩碎了几个蛇蛋。
妮妮吓坏了,不敢告诉小伙伴,拔脚要跑,可刚跑出两步,不知从哪儿窜出一条蛇来,咬口就给妮妮的脚踝咬伤了。
妮妮捂着脚踝,扑通坐地上,放声痛哭。
小同学们赶来,看到情况,都说是妮妮惹怒了蛇神娘娘,娘娘派了手下的大蛇来咬死妮妮。
妮妮吓的浑⾝直发抖。
小同学们说完,也感觉害怕,就四下散去,找大人来帮忙了。
刚好这个时候,妮妮无意识地一扭头,突然就看到一个比馒头还大的蛇头,正勾直勾地盯着她。
妮妮两眼一黑,当时就晕倒了。
后来,小同学叫来在附近走动的几个老人家,来到后山,这才把妮妮背回到家中。
我听妮妮讲到这儿,我心中倍感奇怪。
馒头大的蛇头,要是这么说,那得是一条很大的蟒蛇呀。
云南,地处西南,与缅甸,老挝,越南都接壤。妮妮家所在的位置,又靠近山区,因此,在那个地方,遇到蟒蛇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但再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奇怪,为何蟒蛇偏偏就出现在蛇神娘娘庙呢?
我想到这儿,我对妮妮说:“把腿伸过来,让叔叔看下蛇咬的伤口。”
妮妮点了下头,伸了腿,小心把裤腿儿挽上去一点。
纤细的脚踝被层层纱布包裹,我伸手,一点点开解纱布。
然后…
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伤口。
这个伤口怎么说呢,首先脚踝附近的创口显的很是不规则,就像有什么东西,咬上去,又或是被锋利的石头划割了一下似的,极其的不平整。
而在创口中间的缝合线旁,依稀可见两个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小圆点。
圆点央中则有一个十字形的刀痕,刀痕的切口非常均匀,明显是人为的。
我看到这儿,指着妮妮腿上伤口对唐子轩说:“子轩,这十字形的刀痕是你切的吧。”
子轩:“啊,是我切的,我这不又缝合了吗?”
我又指着十字缝合线附近那些类似什么东西咬过的伤口问:“这个,是你弄的,还是一开始就有。”
唐子轩満不在乎:“不是我弄的,我看到妮妮时,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估计是跌倒时,蹭到什么石棱,磕碰的,我还说呢,这磕的真巧,正好在伤口上,把血放了…”
我低头想了想,我有个大胆的推测,但目前我还不敢确定。于是,我对唐子轩说:“你在x江住多久了?”
唐子轩:“一年,我在这儿⼲诊所一年多了,怎么了?”
我问:“你⼲了一年多诊所,那我问你,这附近人被蛇咬伤,大部份都是什么蛇居多。”
唐子轩:“眼镜蛇,神经系毒素,这个最多。不过,我有家中的手法,只要及时,不用注射抗蛇毒血清,一样可以治愈。”
我:“及时?是个什么概念,需要多长时间?”
唐子轩:“越快越好,理论上…不超过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內,过了半个时辰,我…我这套手法,就不行了。”
我帮唐子轩分析:“好!从事发地到妮妮家。最快,也需要半个小时。另外,你从诊所,接到电话,赶来这里,在路上一共花费多长时间。”
唐子轩:“我打的车,大概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吧。”
我说:“这样,距离妮妮被蛇咬伤,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而你的治疗方法需要在咬伤一小时內介入才有效。过了一小时,就必须采取注射抗蛇毒血清的疗法儿了。”
唐子轩急了:“可…可我来的时候,我…我明明看到妮妮,已经没什么事了,仅在伤口周围,还略有些浮肿。况且…妮妮现在,她…她已经好了呀。”
我扭头问唐子轩:“那你想过为什么没有?”
唐子轩愣了半天:“没…没有啊。我,我就是想着快点救人。我检查一下,见不需要注射血清,我就没注射,因为有不少人对那东西过敏,毕竟人工,生产的,那个,不行…”
我笑了笑,指着妮妮脚踝的伤口说:“问题,揭示一切的关键,就在这里!可是你,却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