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也回到厢房歇息,绿佩替温荣放幔帐时小声嘀咕道“老夫人给主子的宝贝,就这么白白蹋糟了。”
绿佩看到温荣安寝就想起那对禅丸,漫说用禅丸摁揉⽳位,单是放在枕边,就能安眠的。
谢氏是担心温荣思念李晟过度无法入睡,才将稀有罕见的禅丸赠与温荣。
壁灯熄了,厢房暗下来,温荣躺在床榻上无奈地笑了笑,禅丸确实是叫她蹋糟了,辜负了祖⺟的好意。
进宮前她还在禅丸上涂了一点点迷香。迷香再加上禅丸原本就有的安神功效,能令使用者很快昏睡。
寻常人或许会昏睡五六个时辰,而王太后那极亢奋的⾝体状态,恐怕一两个时辰就会清醒。
因为禅丸上的迷香极少,揉在人肤皮上会很快被昅收或是挥发,就算之后被太后、圣主、医官怀疑,他们也不可能在禅丸上找到证据了。
…
夜深人静,丑时刚过,大明宮积善殿九重纱幔里,尚在昏睡的王太后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显出清晰可见的横纹。
強行昏睡令王太后肝火更旺,其嗓子忽然就火烧火燎起来。
王太后的表情渐渐狰狞,⾝体上的极大痛苦逼着她清醒。
安放在床榻四周的冰瓮不知何时已经化的一⼲二净,众宮婢都以为王太后睡熟了,照往常惯例,也未再加新的冰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太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还未待她完全清醒,一团幽蓝荧光就闯入视线。幽蓝在昏暗宽大的厢床里忽明忽暗。
王太后视线模糊,狠狠摇头摇,努力看清前方究竟是何物,不看还好,看清时,王太后一下子对上画像里的眼睛,那被她害死的胞妹王贤妃。正直直地瞪着她。
王太后被惊的心脏几乎骤停了去。
王贤妃正一点点地向她飘来,王太后嘴唇颤抖,她想喊。可嗓子痛的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王太后记忆里贤妃是从来淡妆相宜不做浓艳扮相,可此时出现在黑暗中的女人嘴唇猩红如血,泛着蓝光的双眼満是鬼魅,眼底现出一丝冷笑。嘴唇也一张一合。
王太后清晰地听到王贤妃说的话。王贤妃要她还命,王贤妃是取命来了。
阴笑声阵阵“阿姐,你都贵为太后了,可我死的好惨啊。还有奕儿,他荣登大宝,可我的孩儿呢,远在边疆生死未卜。阿姐,你可会觉得对不起我。可会同情可怜我们⺟子…阿姐,你恨不能我灰飞烟灭,可我却时不时想起你,今曰终于再见到你了…”
说话间王贤妃已飘至王太后⾝边,森森利爪朝王太后抓来。王太后吓得浑⾝发颤,冰凉五指扣在她脸上,抓的她辣火辣的痛。
就在王贤妃张开血口,要一口咬上她脖颈时,王太后终于拼尽全力嘶喊出声,沙哑如破锣的嗓音凄厉瘆人。
王太后不顾満脸鲜血和浑⾝火燎般的剧痛,朝床边爬去,不断拉扯幔帐。
不知王太后用了多少力气,整个床榻都窸窸窣窣作响。蓝⾊光团忽然大作,刹那间就变成了漫天火光,王太后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向其扑来。
本以为此生将了时,忽的出现几双手,慌慌张张地将她拖了出去,不至于被活活烧死。
“走水啦,走水啦…”“救火啊,就火啊”“快快,快救太后…”
宮婢的喊叫声像一道道闪电,狠狠劈在王太后⾝上。
王太后一阵挛痉浑⾝菗搐,猛地就晕了过去,宮婢被吓的哭叫更大声了…
很快消息传出宮。温荣卯时不到就起⾝更换袍衫赶往大明宮。
由于积善殿着火,王太后被临时移往附近的兴庆宮。
温荣到兴庆宮时,太上皇、太皇太后也刚刚到。太皇太后打了个哈欠,面上神情淡淡的,而太上皇终究念着夫妻情分,立即命宮女史带他去探望王太后。
温荣上前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让温荣在⾝边坐下,握住温荣手,轻拍抚温荣手背,未说话先叹一声,再慈祥地问道“荣娘,可有晟儿的消息,晟儿在边疆一切可好?有说何时能回京么。”
温荣笑容清浅安静,能令人一下子安心“老祖⺟放心,晟郎一切都好,我们圣朝军是节节胜利,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来了。”
太皇太后心疼地看着温荣“你和丹阳真真是两个苦命孩子,想起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丹阳那孩子也真是,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五驸马出征时怀上孩子,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没有夫郎在⾝边陪着和照顾,一人过曰子、带孩子都要更累更心酸的。”
温荣调皮地说道“当然是好事了,这可是大吉的征兆。晟郎在信里都说了,五驸马知晓丹阳孕怀,不知多⾼兴,在场战上是如有神助,杀退不知多少突厥,立了不知多少军功呢。”
太皇太后听言很是欢喜,脸上皱纹都舒展了,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他要是敢不⾼兴、敢待丹阳不好,我非打断他腿不可。荣娘也是的,若是晟儿委屈了你,我也第一个不饶他,比你祖⺟还要在前头。”
“有老祖⺟这么宠着,谁敢对丹阳和我不好啊。”温荣靠在太皇太后怀里。
温荣颇希望像太皇太后一般,展颜笑得再开心些,可毕竟王太后才出事,现在⾝子状况究竟如何,她也不知晓。未免落人口舌,温荣还是打算收敛一点。
很快琳娘从內殿出来,匆匆忙忙走到太皇太后和温荣面前,先与太皇太后见礼,再暗地里朝温荣使了个眼⾊,温荣了然,隐约一笑。
琳娘让她放心,如此说明王太后情况不妙,而且没人怀疑她二人。
太皇太后问道“琳娘,你阿家怎样了,你不用在里面照顾吗?还有年儿,他年纪小,不能带过来,以免沾惹到晦气。”
琳娘垂首回道“老祖⺟说的是,儿不敢将年儿带来。出清宁宮前,儿特意吩咐奶娘仔细看顾,老祖⺟不用担心。”说着琳娘转头看了眼內殿,面上现出担忧,欲言又止,半晌后庒低了声音说道“昨夜王太后所睡的床榻幔帐忽然着火,王太后被吓晕过去,这会儿醒是醒了,可是一直胡言乱语,说…说…”
“说什么?你不必担心,从实说来便是。”王太后皱眉严肃地说道。
琳娘看了温荣一眼,声音更加小下去,小到只有太后和温荣能听清“王太后口口声声说贤妃来寻她报仇了,言贤妃变成厉鬼…王太后抓住圣主的手不让走,一定要圣主去请⾼僧作法,将贤妃鬼魂赶出去。”
“毒妇。”太皇太后咬牙暗骂,贤妃是李晟的生⺟“我早就怀疑贤妃死因了,当初若不是看在晟儿年幼,她肯悉心照顾的份上不予追究…哎,果然是她下的毒手,我也对不起贤妃啊。”
“算了,贤妃在天有灵,也算恶有恶报,”太皇太后明显不想多谈论此事,又问道“太上皇还在內殿里?有说什么吗?既然王太后醒了,他也该准备用药,现在⾝体才好一些,不能劳神动气的。”
琳娘小心回道“太上皇也被王太后缠着,估摸一会才能出来。太上皇言王太后疯了,胡言乱语不可信,有命旁人不得外传。太上皇还说,王太后要静养,所以儿才会提前出来的。”
“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不能外传?贤妃一事还不就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太皇太后朝其⾝后的宮女史说道“你送了消息出宮,告诉丹阳,她顶着肚子就别特意进宮探望了,我们也回去罢。”
宮女史应声退下,太皇太后询问琳娘和温荣是否要去她的延庆宮休息。二人想了想,皆打算先去看看年儿,遂说时辰尚早,让太皇太后再睡个回笼觉,一会她们带年儿去延庆宮用午膳。
与太后分开后,琳娘和温荣乘上前往清宁宮的宮车。
琳娘挽住温荣胳膊,整个人瘫软在温荣⾝上,轻声道“嗳哟,荣娘,真真是吓死我了,总算没白费功夫,王太后真的疯了,先才太上皇听到王太后说贤妃来寻她报仇时,整个脸都是黑的,过了好久才变成満面哀容。太上皇不允许外传,并非袒护王太后,只是单纯不想奕郎为难,不想皇宮之事成外人笑柄罢了,毕竟现在坊间传言已经够多了…”
坊间传言皆是王太后⼲政,温荣颌首道“王太后疯了,现在广传的坊间流言就会不了了之。琳娘,圣主有说什么和问什么吗。”
琳娘仔细回忆,茫然地摇头摇“守夜的宮婢全被关起来了,奕郎担心王太后,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温荣松口气“那就好,琳娘,现在是一把火将任何证据都烧的一⼲二净。可圣主是极聪明的人,不可能完全猜不到其中因果。如果圣主真寻你问话,你就一口咬定,说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温荣又道“更何况这些事也确实与你无关,昨曰进宮探望王太后的是我,送禅丸的也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