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安说,云露曾和三名死者有过关系。
我仔细看着云露的档案,随口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王国安仍然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虐待,性犯侵,我永远都忘不掉她的死状…那简直不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他越说越难过,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看起来非常痛苦。
从王国安的举动之中我能勉強猜想到当时的情况,恐怕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遭受到这种事情比起死亡还要磨折吧?就像是上一个案子的受害人王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肮脏无比,甚至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我放下档案,继续问道:“云露是同时和这三名死者保持着联系吗?”
“我也不清楚,毕竟云露的案子是一桩无头案,没有丝毫的线索。我也是在这三个人接连死去之后,才突然回想起了有关云露的事情。”
我说:“其实关于你的困惑,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主意。”
王国安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我,问:“什么主意?”
“既然在录像中貌似看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云露,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她家看看,或许她真的回来了呢?”
王国安的目光落在了档案上面,沉思片刻后,沉声说道:“好!”
…
云露生前居住在一所破旧的小区里,她的父⺟仍然生活在乡下,所以只有云露带着妹妹云婷一起生活。
根据档案来看,云婷和云露年纪相仿,貌似是在市里的一所大学念书。
不知道云露死后,云婷有没有搬家?
我跟在王国安⾝后来到了云露的家门口,这是一栋看起来已经颇有年头的旧楼,在门外有着走廊,和老电影的场景有些相似。
我俩停在云露家门前,王国安伸手重重的敲了几下房门,不过并没有人出来开门。
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不过王国安并未放弃,反而是继续敲着门,似乎无比坚信里面一定有人。
我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举止,忽然觉得,⾝为一名察警,应该见过不少悲剧。可是为什么王国安偏偏对云露的事情如此挂怀,会不会是…?
突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露出来了一张老太太的面孔,上面写満了愤怒。
“敲什么敲,有病啊!”
王国安闻声放下了拳头,站在门前低头不语。
我见状赶忙堆起笑容,说:“我们是云家姐妹的远房亲戚,来这里看看她们。”
一听到“云家姐妹”四个字,老太太的脸⾊顿时变了,说:“找她们⼲什么,晦气死了!”
“您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个云露在一年前就死啦,察警也没能破案,之后不久她妹妹就疯了,被送到了定安医院。”
我问:“疯了?”
老太太神秘兮兮的说:“她姐姐死了之后,她突然买了好多镜子放在家里,然后成天疯疯癫癫的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有一次我好心想要看看她,结果一进她家的门,就看到里面的墙上挂満了镜子,吓死人了。”
“原来如此。”
我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同样看过来的王国安,点头说:“看来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话音刚落,王国安就急匆匆的下了楼。
我对老太太歉意的笑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王国安离开了这里。
定安医院。
当胡院长看到我和王国安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惊讶,说:“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胡乐那小子出事了?”
老胡和小胡这对父子虽然互相看不上眼,不过他还是打心底里关心儿子的。
我摇了头摇,说:“胡乐好得很,我这次来是想拜托您找一个人。”
胡院长问:“是谁?”
“云婷。”
“云婷?”胡院长反问了一句,然后开始翻看着桌上的档案“等等,我有印象。”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云婷在三天前已经出院了。”
竟然出院了?
我有些惊讶,继续问道:“她被送来的时候是什么症状,还有,您确定她离开的时候已经痊愈了吗?”
老胡明显被我问的有些发懵,于是打电话叫来了一个护士,说:“她平常负责照顾云婷,你有事问她好了。”
随后,在护士的带领下,我和王国安来到了云婷曾经住过的病房。
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张**,还有一面镜子。
“云婷是个非常特殊的病人,她很安静,而且从来不惹祸。她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年,很少有人会来看她,她也从来不会别人说话。”护士说道。
“看望她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着口罩,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我指了一下墙上椭圆形状的镜子,问:“通常病人的房间是不应该放置镜子的吧?”
护士解释道:“由于她表现特别好,所以院长批准了她想要一面镜子的请求。从那之后,她每天都坐在镜子前面自言自语,就好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
“她一直都这样吗?”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她不知怎么突然开始和人说话了,而且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每天也不看镜子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她开始和谁说话?”
“老罗,你应该知道他。”护士笑着说道。
老罗,这个人我的确不陌生,他算是定安医院的风云人物,精神病一哥。据说他根本就没病,只是为了逃避某些事情才躲到了这里。当年我潜伏在定安医院的时候,还和他打过不少交道。
在我看来,这是个世界观十分奇葩,而且自⾝非常有想法的精神病。
护士继续说道:“之后云婷就变得正常起来,医生认为她的病状已经完全消除,可以出院了。”
我点了点头,转而仔细打量起了病房。
那面镜子,是一切疑点的核心之处。
云婷为什么要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在她的世界里,她是在对谁说话?
我竭力站在云婷的角度对整个事件进行思考,如果她的姐姐死于非命,那么镜子里的人应该就代表着她的姐姐。
换句话说,云婷貌似是在对着镜子说话,其实是她将镜子当成了一种媒介,从而和失去的姐姐进行交流。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
离开定安医院之后,我和王国安回到了医院外的停车场,站在车旁陷入沉思。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在我看来这显得十分异常。包括从老太太口中得知云婷进了定安医院的时候,王国安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
我侧过脸庞,对着王国安说道:“如果你想找我帮忙,就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他没理我,只是自顾自的沉默不语。
我继续说道:“云婷会经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很可能是将镜子里的自己当成了姐姐。有很多人格裂分的患者都会这样,把镜子里的人当成了另一个人,而不是自己。”
王国安叹了口气,突然说道:“其实在云露死后,我见过一次云婷,就在她家。”
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
“就像住在隔壁的老太太说的,她家里放満了镜子,我走进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寻常的空间。云婷坐在那些镜子的中间,一会儿对着镜子哭,一会儿对着镜子笑,无论我对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告诉了她云露的死讯,但是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之后警方只能选择內部处理了云露的尸体。”
“不过,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我仔细听着王国安的叙述,轻声问道:“什么事情?”
“云露和云婷,是一对双胞胎。”
“你绝对想不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诡异,我竟然在死者的家里看到了一个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她还在对着镜子说话。而在镜子里面又有无数张死者的脸,她们又哭又笑,简直能把人逼疯!”
我说:“这才是你感到焦虑的根本原因。”
王国安深深昅了一口香烟,然后就把烟扔到了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上去。
他说:“虽然云露的案子最终也没能找到凶手,但我觉得云婷绝不简单。曾经出现在录像里的女人,绝对是她!”
这时,我忽然回想起了护士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有一个人偶尔会来探望云婷,不过总是带着口罩。
我看向王国安,开口问道:“那个总来探望云婷的人,是你?”
王国安眯起浑浊的双眼,冷冷的看着我,说:“你猜到了。”
“很好猜,你得知云婷被送进定安医院的时候没有丝毫惊讶,而且在定安医院里的表现也很随意,就好像你对这里很熟悉一样。”
“没错,我的确来看过她。因为没能抓住杀掉她姐姐的真凶,所以我对她感到內疚,包括那面镜子,也是她托我给她送过来的。”
我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很可怜,姐姐死了,自己又疯掉了。可是我没想到她已经出了院,而且从那之后就接连发生命案。古奇,我真的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我宁可她一直呆在病房里面。”
王国安无比自责的说着,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他究竟在痛苦什么。
复仇和法律,究竟哪个才是对的?
这才是始终困扰着王国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