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名老汉,约莫六旬,眼底有青丝游走,神情恍惚,举止疯癫。
老汉从村路尽头跑出来,边跑嘴里边喊:“我不知道你的头在哪里,我不知道你的头在哪里…别追我!别追我!”
老汉声音癫狂而恐惧,虽然是大白天,但是静悄悄的死村一样的废弃村庄里,突然跑出这么个人来,嘴里说着这样的话,难免叫人觉得背后发凉。
好在在场的人都是水风师,这样的事多少都处理过,因此众人镇定,看见老汉一路跑过来,便把他给截下了。
余氏一脉的人在最前头,他们先动手拦的人,其他人站在一旁看,并不七手八脚。
张氏一脉的人站在最后头,虽然没上前,但一眼也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旁双胞胎姐妹里的姐姐吴淑道:“老人家眼底青丝游离,遭了青头了。”
青头指的就是阴人。海若在一旁点头补充道:“没错。老人是受了惊吓,人魂游离了。叫叫魂,安安神,神智就能清醒了。这是小烨的专长呢。”
她边说边温柔地看向一旁的穿着龙猫t恤的小男孩。某男孩却不理他师父,吊着眼,鼻子朝天“不去!人这么多,又不是耍马戏团的。余家的人爱现场表演,那就叫他们表演好了!我等着他们表演完了,听那老头讲鬼故事。”
夏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子真毒舌。人多了作法就叫耍马戏团?还听鬼故事,呵呵,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旁的吴淑吴可姐妹也忍不住笑起来,看着温烨的眼神很宠溺,明显是把他当弟弟看待。
这小子牢骚完,才发现跟他说话的是师父海若,顿时小眼神一飘,不太自在地哼了哼,又补了一句“咱们要保存实力,不能叫人知道了底细。后面不是还有个怪道士么?让他去!”
“小烨。”吴可偷偷一拽温烨的衣角,眼神瞄去⾝后,就怕后头那俊美的男人听见。
男人耳朵里塞着耳机,前方是老汉疯疯癫癫的场面,他却一副听音乐很陶醉的享受神态,明显没有出手的打算,也像是没听见前头某位小朋友的毒舌。
但夏芍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男人翘起的唇角上掠过,总觉得他是听见了。
这时,前头余氏的弟子已经按住了老人,并通过元气调节了他⾝体的阴阳气场,助他略微安了安神,这才抬头看向余薇。
余薇的辈分在余氏一脉的弟子中无疑是最⾼的,且她也是三十名弟子里天赋修为最⾼的。那几个按住老人的弟子目光敬畏地看向她,等着她来发话处置。
余薇仍是一⾝红火裙子,大波浪的头发披散着,阳光下魔鬼般的⾝材。她冷淡垂眸看向老人,略微俯低⾝子看了看他脏兮兮的脸。这一俯⾝间,胸前的波涛呼之欲出,直夺人眼眸,站在她⾝后的王洛川眼神轻浮地瞄去,呑了呑口水。一旁的曲峰则眼神看向别处,不发一言。
老人坐在地上,⾝旁有人扶着,本略微安了安心神,但眼神里的虚浮刚刚定下,目光聚焦到余薇这一⾝红火的打扮,立刻就又露出尖叫的表情,拼命地往后退,手脚狂乱地踢着,边惊恐地躲避,边癫狂喊道:“我不是你老公!我不是你老公!别找我,别找我…”
“噗!”夏芍⾝后传来一声闷笑,她转头看见,见那怪道士的唇角的笑意还没收住,见她一眼望来便宣了一声“无量天尊”的道号,然后无辜望天去了。
在场的很多人都有点想笑,只是劲使忍着,余薇的脸却是黑了。她一皱眉头,有些恼怒地道:“人魂游离了,谁给他收收魂!别让他乱叫了!把他弄醒,问问村子的事。”
余薇转⾝走开,明显不想亲自动手。
叫魂的事在民间通常带有迷信⾊彩,有小孩子哭闹不停的时候,老人都会说:“这是受惊了,抱着去屋后叫叫魂就好。”究竟这么做有没有用,道理是什么,已经很少有人能弄得明白。
其实,现代灵魂医学对灵魂的认识并不认为是人死之后的鬼魂。所谓灵魂,是由蛋白质、dna、rna等生命大分子构成的生物体所产生的各种层次的一切生命现象,它依生命大分子、细胞、组织、官器以及生物体本⾝新陈代谢存在而存在。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研究,许多宗教都有其独特的解释。就国学道教和中医认为,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一为人魂、一为地魂。
无论是魂还是魄,都只是一种叫法,实为人的一种精神体现,依附于活人躯体而存在的精神。
所以,民间所说的“叫魂”其实就是安神。
为老汉安神的弟子是余氏一脉义字辈的,他从行李箱里翻出道士的行头穿上,手里执荡魂铃,步伐奇特,口中念念有词。
铃铛声音清脆,配合着那名施法的弟子奇特的步伐,有种奇妙的节奏感。
很多人都看到过道士作法,感觉步伐混乱,形似癫狂,以为那是胡乱走的。其实不然,那种步伐叫“罡步”是道术中很重要的存在。
罡步说简单一点就是用脚在地上走出一遍洛书的数字路线。而河图与洛书是阴阳五行术数之源,连周易都可追溯于此。
作法不同,走的罡步也不同。就此时来说,弟子走的是九宮罡步。就是在踩踏行走之间,划地布局,形成一个九宮格,踏北斗七星方位,以元气调和阴阳五行。
荡魂铃摇得并不吵闹,而是慢而清灵,像是在和着清风的一首催眠曲。这对受到惊吓、精神涣散的老人来说,确实是安抚心神的妙法。
而随着那名弟子缓慢地走着罡步,调和四周阴阳气场,老人周⾝混乱的元气在明显地渐渐恢复,人也从癫狂状态中安静了下来。他坐在地上,一开始还眼神涣散,渐渐的便慢慢有了神采,过了约莫半小时,他总算是眼珠子动了动,开始看人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他面前作法的道士打扮的弟子,一眼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出现了刚才癫狂之后第一个有生气的表情。他竟一把抱住余氏一脉弟子的腿,老泪纵横“道长!道长你终于来了!你救救我们村子吧!有鬼!有鬼啊!”
老汉的话听着有点奇怪,就像是他们村子曾出去请过人来作法一样。不过好在他算是神志清醒了,但被他抱住的玄门弟子挪也挪不动,有点尴尬。
老人明显看他一⾝道士打扮就信任他了。其实,作那些法的时候,最主要的是罡步和摇铃的方法,道袍倒是其次,穿上这⾝行头,大多数时候是心理暗示层面,就像此时的老人,他明显相信穿道袍的人。
余薇在旁边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但她似乎对老人刚才说的那句“我不是你老公”的话有的膈应,怕开口惹人再想起刚才的尴尬事,于是⼲脆给旁边王洛川使了个眼⾊,王洛川颠颠地应了,看向老人时面对余薇的笑脸已换成了不耐烦“这村子里出什么事了?我们都是水风师。”
老人这才看见周围有百来人,他顿时愣了愣,茫然地看向穿道袍的余氏一脉弟子“道长,这、这些人是…”
“都是水风师,听说村子里闹鬼,都来看看。”那弟子解释,边解释边看了眼余薇,赶紧问“老人家,你别怕了,我们这么多人在,村子里再厉害的阴人也不要紧,你跟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老人明显有点懵,看了看村子里一下子来的这么多的陌生人。都是水风师?怎、怎么这么多?
他想不明白,但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显然闹鬼的恐惧庒过了一切,什么在他心里都没这件事重要,于是马上点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是抓着那弟子的道袍袖口不放,拉着往村子里走“道长,我们村子里闹鬼。大部分的人都搬走了,但还剩下些腿脚不利索的老人,我们现在都聚在一个屋里住,你、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闻言互看一眼,没想到村子里看起来这么荒废,居然还有人住。他们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感觉阴气逼人,都以为人都逃光了。
老人带着众人去的地方并不远,转过街角就到了。他先进院子里把一群人给叫了出来,没想到,一间不大的房子,竟然住了十多位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挤下来的,这些老人年纪最大的已有八十多岁⾼龄了,腿脚已不利索,但还是由人搀扶了出来,见了这么多水风师来了,激动得老泪纵横。
在老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述中,众人得知了一个故事。
在老人开始叙述起村子往事的时候,温烨在后头耸肩说道:“我就知道有鬼故事听。”
夏芍笑看他一眼“想听鬼故事,你还不小声点!”
他们张氏一脉和其他门派的水风师们被排挤在后头,但老人声音激动,说话还是能听得清的。
只听那名带着众人来此的老人先开了口“各位大师,我们村子闹鬼是两年前开始的。以前我们村子山清水秀的,有曾经来过的水风先生都说这里水风好,出富贵乡绅。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别看我们村子小,在外头闯出名头,⾝家千万的人还真不少。有钱的人渐渐都搬走了,把家里老人也都接出了岛,但村子却没荒废。我们讲究个落叶归根,这村子永远有祖祠所在。逢年过节的,年轻人还回来祭拜。后来村子里大多都是我们这些家境一般的老人,和一些农妇在这里务农。”
“我们村叫易渔村,全村人都姓易,族长就住在村东头那间大房。两年前,闹鬼的事,就是从他家开始的。据说有个女人半夜里总是出现,莫名其妙地找她的头,把全村人吓得呀…我们晚上都不敢觉睡。后来,族长家里请了位水风师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请的,反正来了之后说要作法,可当天晚上就暴毙了!”老人说着,脸上仍然露出惊恐的神⾊,虽然回忆的是两年前的事,但他仍然历历在目。
众人听了,都皱了眉,脸⾊不太好看,不少人往远处看了一眼,隔着一条街望向刚进村子时那间阴气来源的房子。
其实,刚才也就是这位老人疯疯癫癫地出现,他如果不出现,凭着这么多人,兴许就直接去看看怎么回事了。没想到他突然出现,给他安了神之后,他又带着众人来了这里。既然讲起了村子里的事,大家就姑且听着了。
只是没想到,故事一开始,就死了位水风师。
夏芍也望向那所大宅的所在,轻轻垂眸。温烨感应的没错,那阴人没有五行毒,像是不接地气一样。就好像没有入土为安,怨念非常強大。死一位水风师,或许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只可惜她的天眼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敢随意开,怕有人能感应到。所以还是等住下之后吧,先看看再说。收这阴人势必⿇烦,若是作法,必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所以她还是需要考虑一下再行事。如果晚上没有人去动那阴人,她就看看等这次水风师考核之后,人都走了再收收看。
夏芍心里想着,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忽然愣了愣。她不经意间目光扫过,竟看见那名怪道士站在最后头,目光也望着房子的方向,清澈⼲净的眼眸略微深沉。
许是感觉到夏芍的目光,怪道士转过头来,在与她目光对上的一瞬,眼眸又恢复清澈,仿佛他只是好奇看了一眼,并没有别的心思,表情甚至有点无辜。
而就在这时,老人从恐惧中挣扎出来,又开始了讲述“那位大师死的第二天早晨,族长家的女儿就开始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了。她说的话很奇怪,整天在村里溜达,见人就问是不是她老公…她哪有老公啊,订了亲,还没嫁人呢。我们看见她就躲,后来她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族长怀疑她得了病,就带着她去医院治,全家一起搬走了。他们是搬走了,可我们这些人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能力搬走的。村子里那些回来的年轻人听说村里闹鬼,就带着家里老人都走了。剩下我们这几户,穷的穷,孤寡的孤寡,想走也走不了。自从族长把他女儿带走了,我们就又能看见那个女鬼了。”
老人说到这里,神情又开始变得恐惧。一旁有人替他说道:“没错!老辈儿都传说女鬼喜欢穿红服衣或者白服衣,但那个女鬼穿的是⻩服衣,没、没有头…可吓人了!后、后来我们经常晚上看见…看见窗上有血,看、看见…”
那人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便已脸⾊发白,吓得直头摇“我不想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你们都看见了?”这时,一道男孩稚嫰却略沉的声音问起。
一群人转头,见问话的竟是温烨。余曲王三脉的人都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喜张氏一脉的人开口。
但夏芍却知道温烨为什么这么问。
一般来说,村里人看见的“窗上有血”这些事都属于幻象,是阴煞強烈,侵入脑中所产生的幻象。遇到这种事,一般人都会害怕,但越是害怕,人的气场就越弱,反而越容易被阴煞所侵。
而且,寻常情况下,阴人就算是被养成了凶性,其凶戾也是有程度的。一般来说,能散发阴煞,使人看见幻象的就已经很厉害了。而能让一村子的人都看见幻象的…
这得是多凶戾的存在?
夏芍觉得,龙鳞的煞气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样的事,以她现如今的修为,可以操控龙鳞的阴煞遍布一片,而非仅仅只攻击一个人。
但龙鳞是千年前的凶刀,它的阴煞之強,只要夏芍能操控,它就能做到!但一个阴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听都没听说过。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此处,都露出深思的神⾊。
而村子里的老人却以为这一群水风大师是以为他们说谎,便感觉说道:“大师们,我们、我们说得都是真的啊!我们真的都看见了!一模一样,要不我们也不会认为是闹鬼。这事情说起来太吓人,太诡异了!求求你们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一定得救救我们!”
“是啊,大师们。我有个儿子在外头,我都不敢叫他回来,让他在外头请位大师来,可他赚的钱不多,请不来那些灵验的要价贵的,从那些小馆里找的人,来了以后不是吓跑了就是暴毙。最后我们也没办法了,就几户挤在一起,打算过了这个年,就算是去外头要饭也不在村子里住了。没、没想到你们来了,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在朴实的渔村老人眼里,这些有着神鬼莫测手段的水风师寻常都见不到一两个,今天莫名其妙见到一群,不趁着今天求求他们更待何时?过了这村没这店!而且他们人多,合起伙儿来肯定有办法!总不能都被那女鬼吓跑了吧?
但不少人都露出深思考虑的神⾊,不想冒然答应的人很多。
毕竟这次是来参加水风师考核的,不是专程来对付阴人的,况且还是这么厉害的阴人。
余氏、曲氏、王氏三脉的人大多撇撇嘴,这些人虽说是水风界的中坚力量,但大多在大城市给富商巨贾看投资运程、家宅水风的比较多。收阴人的事,且不说术业有专攻,就算是有这个本事的人,安逸的曰子过久了,也未必想惹这种⿇烦。
这可是个大青头!搞不好有送命的危险。就算是一群人布阵把她给封住,可好处呢?村里这几个孤寡老人能给什么好处?难不成,让他们做慈善?
就算是做慈善积阴德,也得看时候!眼下是什么时候?水风师考核!结果关系到在业界的威名,和未来三年的客户。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布阵耗费元气势必不小,明天一早还得去岛背后的那座山上察龙脉、断阴⽳,之后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考核。元气消耗在了布阵上,影响考核,结果算谁的?
而冷氏一脉看起来倒是有几个对其他三脉的意思有点不満,但没敢冒然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冷老爷子。老爷子垂着眸,似在想事情,暂未有所表态。冷以欣陪在老爷子⾝旁淡然如水的神⾊就没变过。她擅长的是占问之事,对斗法捉阴不擅长。
这时,玄门四老之一的王怀呵呵笑了起来,负手看向张中先,笑得像尊弥勒佛,很是和善“张老,你怎么看这件事?”
“张老是肯定会接的。你们这一脉不是标榜与人为善多积善德么?这就是件积善德的事,想必张老不会推脫的。”曲志成冷哼一声,从旁说道。明显在报今天刚入岛时的一箭之仇。
张中先⾝量比曲志成矮了一截,背着手抬头看向对方,气势一点也不减,语气还很嘲讽“是啊。与人为善多积善德,我们这一脉的弟子都是这样的心性。不像有些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私利己。说是水风师,其实比个普通人还不如,除了敛财,就是贪生怕死。”
曲志成脸⾊一寒,额上青筋暴跳,却是庒下了怒气,怒极反笑道:“是啊,张老一脉的人大公无私,舍己为人。那这次村子里的事就由你们接了吧。”
“我们接?我们是来参加水风师考核的。到时白消耗了元气,让你们捡了便宜吃了香?我老头子没那么傻!村子里的事我们要管,但是考核之后我们再管。村子里的事你们贪生怕死的可以不问,我老头子有的是办法让这十几位村民这几天不受阴人骚扰。”
确实,想让这几位村民暂不受骚扰,布置结界即可。只是阴人強大,结界怕撑不了几曰。但有个几曰足够了。
曲志成明显一愣,目光一闪,和王怀一起看向余九志。
余九志还是威严的神态,权威的态度“这村子里阴人強大,张中先,你们一脉的弟子十来人,要是联手能除去这阴人,那你们的术法造诣方面自然是过关的。我们这次考核是公平公正的,你们要是除了村子里的阴人,元气不算你们白消耗的,术法上的考核我可以算你们通过。”
余九志这话听起来是公平公正,但其实张氏一脉的弟子听了他这话,无一不露出愤慨神⾊!
为什么不叫别人去,非给他们来这么一出?这不明摆着让他们一脉的人去送死?
以前的考核虽然也不简单,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一切都是点到即止。但这次的阴人不一样,如此凶戾,她会跟来除她的水风师讲点到即止?笑话!
这是以命相博的事!
余九志这话太恶毒了,他这明摆是要张氏一脉死绝啊!
这些水风师们似乎起了争执,村里的老人们看在眼里,但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急切的看着。而此时的事,其他门派的那十来名水风师,就算是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出玄门之间的不和来了。
这张氏一脉,有点受孤立,不太妙啊…
而余九志竟也不等张中先答应,便先对村里的老人道:“我这位张师弟一脉的人会负责你们村中闹鬼的事。有事你们找他们谈吧。”
说完,他不等张氏一脉的弟子们愤慨,就转⾝对其他的人说道:“今晚在村里住下,空房这么多,随便你们找地方住,明早往渔村背面的山上去。都找地方休息吧。”
余九志一发话,众弟子做鸟兽散。他们选房屋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了那间族长住的大宅,余薇看了那大宅的坐向方位,选了处方位制克的宅子带人进去住下。冷以欣就近选了间,但看见屋外的蜘蛛网,少见地轻轻蹙眉。
众人进屋的时候都洒了盐巴、花椒,取莲花杯放了酒,置了玲珑塔,布下结界。这次一百多名水风师来此,不乏⾼手,而且众人结伴,都觉得晚上那阴人应该不敢太闹腾。
而且,张氏一脉的人要去斗那阴人,其余人布这结界足够了。
连那些其他门派的水风师也都跟着找了屋子住下,夏芍发现,只有那名俊美的怪道士没走。他留在了张氏一脉的队伍里。
人一散,整条村子的路就显得萧条空旷了起来,老人们一见还有十来个人留下来,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张中先,非得求他救命。
张氏一脉的弟子们却都愤慨了起来,他们自然不是针对村里老人,而是针对余九志等人。
“混账!我真怀疑这次来这座岛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不然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以前考核都是去郊外或者灵山大川,没听过有来小岛的。第一次来就这闹鬼的村子,里面的阴人这么凶戾,这分明就是阴谋!冲着我们这一脉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了!这不是商量,根本就是強迫!师公,师父,我们在水风界销声匿迹几年了,实在不想再受这份气,要不今晚跟他们拼了吧!”
“别说气话!我们人少,他们占优势。除非…我们能收了村子里阴人当符使!”
“开什么玩笑?没感觉到后面的阴气么?大白天的就这么阴气森森,这阴人不好对付。能把她封住就不错了!收她?炼神返虚的修为也得悠着点。咱们…没这么⾼的修为啊。”
“就算是收了,要放出来跟他们决一死战,村子里老人怎么办?这么凶的阴煞,害人不浅。这个法子,行不通!”
“我知道行不通,这不是在气头儿上,说说嘛…我是气不过!”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愤慨着,这时,却有一名少女慢的声音在人群后传了来。
“老人家,我能问问两年前村子里闹鬼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少女的声音慢的,一⾝白⾊连衣裙站在人群后,气韵宁静雅致,虽然貌不惊人,但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神宁静。
弟子们一愣,他们自然是认识夏芍的,早晨刚刚由张中先介绍给他们认识的。听说是已故的苏师叔五年前收的女弟子,一路上她话很少,几乎不开口。船舱里低头看着⾼中课本的生学气的少女。看着修为也不⾼,只在最基础的炼精化气阶段,但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反应倒很平淡镇静,在众人都愤慨怒骂余九志等人的时候,她还能有心思继续打听村子里的事。
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并非寻常心性的人能做到。最起码,这心态之镇定沉稳,就让人心生佩服。
海若、温烨和吴淑吴可姐妹都看向夏芍,站在最后面的怪道士也看了夏芍一样,目光依旧清澈,但却带亮⾊。
而夏芍任由众人看着,不尴尬,也不腼腆,只目光平静地看向村子里的老人,等待老人的回答。
她觉得这件事闹鬼的过程很清楚了,但起因很突然,怎么会突然间就闹鬼了呢?
“老人家,村子里的山水有动过哪里么?两年前是否有动土的大事,或者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夏芍怕老人一时想不起来,便指明了个方向,供他们参考。
这村子的水风至今看都是很好的,但要看全必须要到山上的⾼处俯瞰,后面那一片山脉是明天才去的地方,今天显然走过去就天黑了,不如直接问。
许多时候,要解决事情,需找源头。查明了问题的原因,从源头解决才能算是真正地解决。
但夏芍突然这么一问,老人们沉思过后,有人就摇了头“没有…我们村子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咧!当初有水风先生说我们村子水风好,不让乱动土,我们对这些事很在意的。从来不动村里的山水。”
“确实没什么动土的事…”
“嘶!不对,有件事!”突然间,有位老人说话了,似想起了什么,眼神变了变“你们忘了?两年前,海上有次地震。地震不大,但是有震感,那天我们村祠堂给震了震,一直供奉着的一块牌位跌了下来,断了…”
他这么一说,果然其他老人都变了脸⾊,似乎是想了起来。这两年闹鬼的事太凶,大家因为害怕,都把当初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一想,闹鬼之前,确实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那块牌位吧,不是供人的。说起来是我们村里的一个传说了,供的是两百年前的两条金鳞大蟒!听说是一雌一雄,断的那块牌位…是雌的!”老人这么一说,脸⾊已经发白了“大师,你的意思不会是?”
“不能吧?蟒蛇而已,又不是人。那个女鬼是个人!”
“但她穿的是⻩⾊的服衣!我们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里面,不是说那条大蟒蛇被砍了头吗?”
“你你你…净瞎想!别吓人!蟒蛇还能成精?”
老人们说起这件事来,有所争执。
夏芍听着,略一思量,问道:“这故事如今还有人记得吗?能不能说来听听?”
她这么一问,老人们的目光就都向后转,看向坐在门口椅子上,年纪最大的耄耋老者。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听见这件事不由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缓缓点了头,他声音苍老,也不太大,众人都竖直了耳朵听,就像是听一位老者讲一段村子里口口相传的古老故事。
“这个故事是我们村子里流传了两百年的,当时朝廷打仗,我们村子里出了一位特别能征善战的武将,后来功成名就封为将军。这位大将军荣归故里,就想着在村子里建一座庙宇,供奉他的先祖。他想把庙建去山上,但村子里的老人都不允许他动村子里的水风,最后他就退而求其次,选了我们这座小岛后头的一座岛。那座岛很小,平时没人住,岛上山林茂密,将军就选了那座岛建庙。但是奇怪的事就在他率人动土的前一天发生了。”
老人叹了口气,接着回想,声音很遥远“在动土的前一天晚上,将军做了个梦。梦里两条金鳞大蟒,对他说,请他三天后再去岛上,它们要先迁走。唉!可早晨起来之后,将军没把这梦当回事,就带着兵将去了后头的岛上。动土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金鳞大蟒,兵将们惊骇之余,就把大蟒给打死了。刚打死一条,就又从远处回来一条,大伙儿都受了惊,不管不顾,也一起打死了。打死的那条蟒蛇被砍下了头,后来发现是条⺟蛇,腹中尚有小蛇…唉!作孽啊!”
“后来,村里来了为水风先生,说这两条蛇已年龄百余年,早有灵性,如此枉死,村里人必遭报应。于是便让我们将两条金鳞大蟒做成牌位,世代供奉。而后面那座小岛的庙宇,也改成了镇灵的庙…这些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故事了,不知真假。自从两年前闹鬼,后面的庙我们也再没去过了。”
老人说着令人悲伤唏嘘的故事,夏芍却垂了眸。
听过之后,她抬眸说道:“村里祠堂在哪里?请带我去看看那块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