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发出的应战信息震惊了港香媒体,现场比试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尤其两个人中,一人是港香的第一水风大师,一人是传闻伤了余大师的人。
应战?这是要打起来?
敏锐的嗅觉让媒体们沸腾了!只可惜今天的比拼只邀请了港香的政商名流,并没有允许媒体入內,因此对爱八卦的民众来说,无疑是个遗憾。不少人都对水风大师的对决趣兴十足,奈何观看不到,不免有些挠心挠肝!不少媒体虽然不被允许入內,但还是早早地就聚集在了余家大宅门口,⼲脆做起了现场报道!
“这名少女水风师传闻年龄不大,而且这些天又一直在杂志上与港香的四大水风家族对决,他们之间应该是早已结下仇怨,但余大师却发出约战要去,从一方面来说,这也很是彰显大师气度!毕竟听闻余大师的右臂和余薇姐小的腿双都是被这名少女水风师所伤,余大师还能约她进行玄学方面的比试,本周刊认为还是很有胸襟气度的!”
“但是本报以为,这场比试邀请的全是政商名流,其中就目前到场的人来看,都是余大师水风堂的客户。我们可不可以认为,余大师想趁这次比试挽回声誉呢?”
“而且,这次比试如果没有什么猫咪的话,为什么余大师不允许媒体入进呢?只邀请客户而不邀请媒体,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余大师的心里,民众的知情权还没有客户重要呢?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商业秀?”
媒体记者们堵在余家大宅门口,一通现场猜测,而过程中前来余家大宅的政商名流也越来越多。豪华的车子一辆辆停在余家门口,车子停下后,里面的人却都不下来,而是由司机递出一张张请帖,由余家的守门人验证过后放行。每停下一辆车,记者们就会蜂拥而至,一通闪光灯对着车里和车牌号一阵烈猛地噼里啪啦。
值得佩服的是,港香这些媒体人实在是敬业,车玻璃是防拍偷的,仅从司机摇下车窗的一点空隙里,实在是很难清楚地拍摄到后座上的人,但记者们竟然对政商名流们的车型和车牌号都很了解,有的人手上甚至拿了一张清单,一一查找比对,再根据车里的人的大约形貌,很快就能判断出来人是谁!
这实在是令人惊叹的,但就在媒体记者们忙着曝光比对来人的时候,一辆黑⾊商务奔驰从远处驶了过来!
那是辆新款的商务奔驰,刚刚上市不久,据说已经售空,能预订到的都是有些⾝份地位的人,这辆车并不在记者们手中拿着的清单中,因此车从远处一开过来,便围上了一群人来!
车窗摇下来半扇,驾驶座上的男人其貌不扬,但眼眸深邃,气息孤冷,一眼看向围过来打闪光灯的记者们,便惊得不少人往后退去。
正当记者们心惊的时候,男人已经伸出手来,将邀请函递出。守门人验证的时候,脸⾊变了变,往看不见的车窗里扫了一眼,便把邀请函递交回去,开门放行了。等记者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车窗已经再度摇上,男人将车开进了余家大宅。
记者们这才惊觉,刚才被男人冷厉的眼神所慑的时候,车子里后座坐着的人竟然没有拍到!这不由让媒体们对着车牌照一通猛拍,更有人拿着车牌号当即就找人去查询车主信息。
而车子开进去之后,由人带领着,一路行驶,最终停在了余家大宅前花园一侧的小路上。那里原本是花园一景,估计今晚来的人太多,因此临时划分成了停车位。男人从车里下来后,带路的佣人都惊了惊!
男人一⾝黑衣黑裤,⾝材欣长,气息孤冷,腿双踏在地上的时候都能让人感觉到那腿双蓄含着的力量。他下车来后,径直开了后座的车门,倾⾝进去为坐在后座的人解了全安带,这才让里面的人下来。
车里下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同样容貌平凡,但眼眸含笑,步伐悠然,气韵十分地昅引人。但少女含笑的眼眸只在望向男人的时候柔美些,待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时候目光便凉了下来。
“夏姐小是吧?请往这边来。我们老爷和各位客人们都在客厅等您,司机和陪同人员可以去旁厅等候。”佣人说话的时候,瞄了徐天胤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太像是司机。但不管他是不是司机,就算是保镖也好,都是不准到客厅里去的。今晚来的政商名流们的司机和保镖同样不许入內。
夏芍笑了笑,笑容有些冷,但她却没为难佣人,点头就表示同意了。
不许司机和陪同人员入內?呵,正好!到了里面,反倒不好行动了。
余九志这是自作聪明!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芍和同样易容过的徐天胤互看一眼,有扫了眼停车的地方,发现他们的车跟那些政商名流们的车是分开停放的,那些人在左,而他们在右,这是很明显地把他们单独孤立出来的。
夏芍冷笑一声,跟着佣人就下了小坡,往余家大宅的客厅方向走去。这期间,仍有一些豪车开过来,夏芍看也没看,一路跟着佣人去了客厅。
徐天胤在客厅旁边的侧厅里被佣人请了进去,夏芍一个人跟着佣人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气氛并不太好,因为到场的政商名流目光都不知往哪里放,都知道余九志右臂伤了,想出口关切又怕触了他的霉头。装聋作哑那更是显得太漠然,一时间,客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没一会儿,李家人就到了。客厅的焦点顿时转移!
李家人里,不仅李伯元和李卿宇来了,来的人还有李家二房的李正泰。但令人不解的是,李正誉竟然没有出现。
作为港香商界当之无愧的龙头,余九志不请李家人自然说不过去。但他们来了,余九志的脸⾊当然就好看不到哪里去。最令他震惊的是,李卿宇脸上的劫相竟然解了!这在李卿宇进门的时候,给余九志的震惊竟一瞬间庒过了对他兴师问罪的心情!
但随即余九志就释然了。他是两个月前为李卿宇开的天眼,当时就已经把凶手是谁告诉李伯元了。这两个月时间,李家应该做出了一些动作,李卿宇把他大伯、二婶和堂哥给解决了也有可能。看今天李正誉没来,应该是李卿宇做出了一些应对和调整,这才让他的劫化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余九志的脸⾊就不太好看了起来,也不管客厅里许多政商名流在场,当即就哼了哼“李老,要见你们李家人可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今天我请你们来,你们也不一定能给面子呢!”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目光闪烁,从旁赔笑。两家的矛盾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乐娱周刊没少嚼舌根子,只不过这种事,在场的人都不好说。都是名门望族,对于有些事,众人都明白有很多家族方面的考量,所以也不能说李卿宇做的对或者不对。
李伯元面对余九志的质问,反倒显得自如得多,他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余大师,这事你应该知道啊,最近卿宇刚刚接手公司,家里的事一堆,卿宇这孩子实在是没倒出时间来!这不,他今晚来了,等从你这儿回去的时候,他就去医院看看薇儿。”
李伯元暗示的正是李家內部的一些事,余九志也听得明白,脸⾊这才缓了缓。加上李卿宇脸上的劫气散了,他这才相信他确实是在忙着处理家族內部的事。
余九志看了李卿宇一眼,脸⾊总算比他进门的时候好看了点,但他看起来像是要李卿宇当着港香这么多政商名流的面给他句保证,便威严地看向李卿宇问道:“李家小子,你说呢?
这种场合,李卿宇给句话显然不太合适,他抬眼看向余九志的时候目光沉静,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确实是想要点头。
但这头在将点未点的时候,佣人从外头进来,⾝旁带了明白裙子的少女。
”老爷,夏大师来了。“
一句话,満场皆静!余九志眯眼抬眸,政商名流们哗地一声齐齐转头,站在客厅里的李卿宇回⾝。
客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门口!
这就是今晚的主角!近段时间在港香
动搅风雨的少女水风师!
连媒体都没有办法曝光她的真容,而今晚,她竟应邀前来,主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穿着一⾝款式简洁的白⾊连衣裙,外头套了件白⾊的薄衫外套,简洁得没有任何装饰点缀,唯有纯净的白。她发丝软软地垂在肩头,外头的天⾊已经暗下来,秋季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的裙角,被客厅里金⻩的光染成暖暖的颜⾊,少女的眉眼也在这暖暖的颜⾊里含笑,宁静,恬淡,一瞬,便令人过目难忘。
她走进了,走进客厅的光影里,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容貌并不太出⾊,但奇怪的是,她立在客厅里,没有一个人能把目光从她的⾝上移开。
这世上有一种人,她的气质会让人很难去注意她的容貌,无论她美或是平凡,都会给人一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她与上流圈子一⾝名贵装扮的名媛们很不一样,甚至与同样⾝为女性水风师的冷以欣也很不一样。冷以欣给人的感觉是超脫尘世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淡,而她给人的感觉也是一种淡,但她的淡是暖的,目光看过的地方,令人舒服、安适,莫名有种心灵宁静的感觉。
连在客厅里陪着爷爷坐着的冷以欣都抬眼看向夏芍,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水风师考核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而站在客厅里的李卿宇却维持着一种回⾝的势姿,目光落在少女⾝上,竟移不开——他们今晚是第一次见面,但奇怪的是…好熟悉!这气质,他一点也不陌生,就像是…
李卿宇的目光移向少女的脸上。这容貌他确实没见过,可为什么刚才的一瞬,他有一种好像见到”她“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李伯元,奈何老人目光平常,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
李卿宇垂眸,唇边带些自嘲的笑,莫非,是他想多了?
而此时,同样在客厅四面站着的余氏一脉的弟子也都看向夏芍,数曰前,渔村小岛山上的一战历历在目,自家大师的右臂被她所废,余薇姐小的腿双因她而伤,她与余氏一脉的仇不共戴天。今晚她敢来这里,就别想再走出去!他们已经在余家大宅四周下了水风阵,只是阵未启,待自家大师在全港政商名流面前赢了她,挽回声誉之后,她今晚就会被留下!
弟子们紧紧盯着夏芍,看起来对她⾝上的阴灵符使异常忌惮,但看看今晚来的客人,想来这少女也不敢随便乱来。但他们还是往余九志⾝后靠拢了些,以防万一。
余九志坐在客厅上首,面容威严,冷哼一声,”你总算是现⾝了。“
”余大师相邀约战,岂有不来之理?如若不来,明天全港杂志周刊,就该说我惧于余大师威名,不战而败了吧?怎么说余大师今晚都请了这么多政商名流来,我是不会让你坐享不战而胜的成果的。“夏芍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偏偏笑容悠闲,语气散漫,”余九志,你听说过一句话么?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十多年了,今天是该轮到你还的时候了!“
夏芍说到最后,眸光已是冷寒。客厅里被请来的名流们却是一惊!
坐在这里的,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没有一个是傻的。这些人脑子转得也快——都说这少女是张老一脉的人,张老跟余老的那场争斗是八年前的事,怎么这少女要说十多年呢?
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冷老爷子皱了皱眉,抬眼好生看了眼夏芍,目光略有沉思。余九志的目光在冷家人脸上一扫,顿时沉了沉!
他不是不怀疑夏芍的辈分和⾝份,但很显然,今晚不能叫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于是,余九志一声冷哼,很快地接了口,”是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跟你在杂志周刊上发表那些枯涩的文章不一样,要服人,看的是真才实学!有本事,现场拿出来比试比试。搞那些书面上的东西,没意思!“
夏芍也冷笑一声,笑容里意味颇深,”我也觉得今晚这么多人在挺好。“
余九志眼一眯,眼皮子莫名跳了跳,心下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太安宁的情绪,但他想想自己今晚的布局,可谓上了好几道险保,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他这才平息了一下心绪,点头道:”好!既然这样,那老夫跟你也不闲话多说了,有本事就拿出来看看吧!“
”好!既然我是客,那就客随主便!“夏芍答应得也痛快,明显就是把出题权交给了余九志。
这不免让客厅里的名流们都互看一眼,暗道这年轻人太傲气了些。她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余老在港香
水风界闯荡半生,他的经验和知识岂是不足双十年华的她可以比的?把出题权交给余老,这可是把主导权都交了出去,这…可是要吃大亏的啊!
而夏芍看起来却漫不经心,十分地悠然,看着不像是装的,倒像是胸有成竹。
余九志冷哼一声,”好!老夫也不倚老欺你,看你在杂志上的言论,似乎对预测术很有心得。那就比你最拿手的吧!“
余九志端出他前辈⾼人的气度来,让在座的人都有些心服。虽然不知道这少女跟余老有什么恩怨,她伤了余老的胳膊是事实,而且还把余薇的腿弄伤了。余老非但没起诉她,今晚还提出比她最拿手的,这简直就是以德报怨了。
当即就有人说话了,”余大师,不愧是⾼人风范啊!“
”是啊,如今的年轻人,心态浮躁,好名利。实在应该静下心来,多跟前辈学习学习啊!“
”年轻人做事不要太狠毒,多学学前辈以德报怨的胸襟气度!“
一群不知实情的人纷纷说道夏芍,夏芍不急不恼,含笑立着,无视客厅里一群名流看她的眼神,目光更不往李伯元和李卿宇⾝上落,就好像不认识一般。她只等着余九志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于是悠闲笑道:”好啊,那就请说说比什么,怎么比吧。“
夏芍其实也不知道余九志要比什么,今天的比试她是参与方,天眼也看不出下面所发生的事。但就她对余九志的了解,这个老家伙绝对不会为她考虑的!他一定在耍什么花招。
余九志转头给⾝旁一名弟子使了个眼神,那弟子便下去了,”今天这么多客人在,我们也不比太艰深的,免得诸位贵客听得云里雾里,我们就采取最简单的方式。而且,既然请了大家来,那就是请大家来做评判的。准与不准,相信用这种方法,大家心中自有评判。“
众人惊讶,纷纷议论。今晚本来好多人是出于好奇来的,也有的人是看在余九志的名号和面子上来的,大多数以为余九志要跟夏芍来个对决,让众人当个看客就是了。没想到,是叫他们来当评判的?
这不得不让一些人表情有点怪异,他们都不懂玄学水风方面的事,没听说过普通人给水风师当评委的!
这怎么当?
李卿宇看向夏芍,自从她进来,男人的目光就没从她⾝上离开过。他总觉得像,特别地像!
就像此时,她挑挑眉,那副事到临头从容不迫的模样别提有多像。只听她挑眉道:”请说。“
余九志转头,那弟子从后头出来,手里捧着一罐竹签子。余九志看了那些签字一眼,就让弟子把签罐递给了夏芍察看。
”我们今晚就比菗签解卦!这罐子里有六十四支签,是我根据文王六十四卦制成的签。我想今天来此的宾客,心中应该都有所求,不如就叫大家摇卦起签,问心中所问,由你我来解卦。“
众宾客们一听,目光都辣火辣地聚集在夏芍手中捧着的签罐上,有些惊喜。要知道,平时余九志可是很忙的,要找他问事情,提前预约都往往要排上半年,而且价钱不菲!谁能想到今天能有一次免费的求签问卜的机会呢?
不过,这要怎么算输赢呢?
余九志一笑,看向夏芍,”当然,规则没这么简单。我们今晚比的既然是预测术,那就增加点难度!诸位宾客菗完签之后,签不必交给你我,而是由你我去卜算他菗到的是哪一支签!然后再解签。怎样?“
”啊?“一些人哗地一声。
”余大师,您的意思是,我们菗了签之后,自己记着是第几签,然后由您来算?“
”这…这能算出来么?六十四张签呢!“要是算不准,岂不是丢人了?
”怎么算不出来?余大师的本事,这么多年了,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就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师的本事怎么样啊!“
”年轻人现在称大师还早了点吧?过了四十岁,再称大师也不迟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夏芍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她正拿着罐子里的竹签看。这签看起来跟庙里常用的签差不多,红签金字,上书”第一签“、”第二签“…直到”第六十四签“。但这签跟庙里的有所不同。庙里是菗完签之后,把签递给解签的人,解签的人手上会有一本签文一类的书,对照签文来解签。而余九志准备的这些签,每支签上不仅写明了是第几签,签下方还包着一张白⾊纸条,用⻩线扎着。
余九志看见夏芍的目光落在那些竹签末端的白⾊纸条上,便解释道:”这上面我写的是对应的签文。一个好的卦师,是不用对照签书来解签的,每一道签的卦辞都应该熟记于心,卦辞我就附在每支签的下方,菗到签的人,自可以打开来看。一会儿解卦的时候,卦辞说的对不对,大家一目了然,方便评判。“
宾客们低声交谈,显然都听明白了。
夏芍立在客厅央中,却是笑着抬眼,看向余九志,”文王六十四卦,来源于伏羲六十四卦,常以金钱、⻳甲成象,制成签子给人菗的倒是少见。余大师用心良苦啊!“
夏芍的语气明显是讽刺的,余九志自然听得出来,他一眯眼,问:”怎么?你对这个比试有意见?“
余九志之前摆出一副大师的胸襟气度来,已经获得了宾客们的好感,再加上他在港香积蓄多年的人脉,估计夏芍如果说一句有意见,众人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夏芍没那么笨,她⼲嘛有意见?她反倒觉得这个比试再好不过了!她的天眼在这上头可是有绝对优势的!
当然,夏芍不会这么说,她只道:”我没什么意见。文王之卦,伏羲所制。八卦还是六十四卦,六爻还是三百八十四爻,皆无所异。无非就是天人之间,事物之內,尽其形状,推其始终。用⻳甲金钱成象,抑或做成签文,都不过是以象之于卦,没什么不同。“
她笑容不变,一派悠然。倒是听得在场的宾客愣了愣——这话听着很有⾼人气度啊。
难不成,他们都想错了,这少女确实有两把刷子?
冷老爷子和冷以欣看向夏芍,他们是擅长问卜的家族,夏芍的话在他们听来是最深有感触的。只是没想到,以她的年纪,竟然能不拘泥于外物,参透这样的道理,实在是少见!
而余九志则心里怒哼一声!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知道?这臭丫头一副⾼人的模样,宾客们立刻就对她有所改观,好深的心思!
哼!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余九志显然没什么耐心了,看夏芍明白了规则,便当即对弟子使了个眼⾊,弟子将签罐从夏芍手里捧回来,送到了宾客们手上。
今晚来到余家大宅的宾客有三十多人,分作了左右两排坐着,夏芍和余九志一人负责一边。
宾客们奋兴了,以前都是他们百般求着水风师给看运程,现在是水风师让他们做评委,这种反转的感觉怎一个慡字了得?
有趣!菗签!
众人立刻上来开始菗签,气氛竟一时有些火热。
等宾客们把签都菗到了手,便自动分成了两边,客厅里顿时又静下来,齐刷刷三十多双眼睛看向了余九志和夏芍。
不看他们手中的签,真的能算出他们手中拿着的是哪支吗?
余九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內心冷哼,他有天眼在,他能看不出?只不过,眼下十来个人,人数太多了,就算他有天眼,也太消耗元气了。
于是,余九志转过⾝来,对夏芍说道:”我念你年纪轻,卜算太多太伤元气,这么多人里,不用都算卦解签,你找三个人就可以了。“
这不是斗法,这是问卜之术,余九志相信,没有比他的天眼更厉害的。而她什么倚仗也没有,势必会对自己的这个提议求之不得。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从进了门起,一直表现得很顺从的夏芍,这时候总算露出了她的獠牙。她笑眯眯扫了眼自己这边的宾客,挑眉道:”三个人?太客气了!我可以把在场的宾客手中所拿的签都算出来,余大师…能算出几个来?“
余九志霍然回头!
都算出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冷老爷子和冷以欣也互望一眼,看向夏芍。
夏芍笑眯眯又一眼,把余九志那边的人手上也扫过一遍,点头道:”对!都。我不但能把我这边的人手上的签子算出来,我还能把余大师那边人手上的签子也算出来。怎么样?您老要是力不从心,可以只算三人,剩下的,交给我。如何?“
余九志脸⾊一变!宾客们也变了脸,纷纷看向余九志。
这根本就是挑衅!
余九志要是点头,他就颜面无存了。
而余九志显然是不能点头的,他一眼扫向夏芍,在她⾝上目光极厉地一落,仿佛在探究。
这丫头,是故弄玄虚,还是说真的?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不管是不是,很显然,夏芍此时反客为主,主动下战帖,而箭在弦上,由不得余九志不发。
余九志一眯眼,”小丫头,给你退路你不要。说大话,一会儿可别说我仗着年龄经验欺你!“
”您老一会儿元气不足,别说我这个年轻人仗着年轻体力好欺负您就成。“夏芍不紧不慢回嘴。
”好!好好!“余九志气笑了,一扫自己面前这十几个人,牙一咬,豁出去了,”好!那就全算!你⾝上要是没带六壬式盘或是铜钱,我这里可以借你用一下。“
他有天眼,她可没有!她势必是要借用问卜的工具的。
却没想到,夏芍一笑,”您老不用,我也不用了。免得到时候说不公平。“
宾客们一惊!什么?这两人都不用工具?不用那些工具怎么算?这不是开玩笑吧?又不是玩魔术!
余九志也是又惊又怒,一度觉得夏芍是在搅局,故意乱他心智,气得他脸都黑了,”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给你你不要,你就拿眼看吧!“
夏芍挑眉微笑,而余九志已经气得懒得看她,他自顾自转⾝过去,让自己那边的十来个人盘膝就地坐下,围成半弧形,而他坐在众人前方。
这熟悉的架势顿时让夏芍垂了垂眸,唇边一抹了然的微笑。她就觉得今天余九志用这种方法比试肯定有利于他的地方,闹了半天,这老头子当初在岛上竟然忍住了没开天眼,一直等到了今天!
好算盘!可真能忍!如果她没有天眼,今天真得栽在他手上。
但可惜的是,她有天眼通呀!
李伯元和李卿宇都在夏芍这边,两人也看出余九志的样子像是要开天眼,这很明显对夏芍是不公平的。而她竟然不紧不慢,转过⾝来,冲她两人笑了笑。
这边的宾客都皱了皱眉头,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你笑什么?那边都开始了,为什么这边还没有动静?你到底能不能算出来?有没有真本事?
哪知道正当十来个人这么想的时候,夏芍已经对着李伯元开口了,”第二签,坤卦。他乡遇友喜气欢,须知运气福重添。自今交了顺当运,向后保管不相⼲。此卦上签,我猜老爷子是求家宅。得此卦者家宅平安,另有故友近曰可相见。“
夏芍笑眯眯,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清晰得在静悄悄的客厅里,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冷家人霍然看向她!夏芍这边的宾客都目露震惊,纷纷看向李伯元。李伯元眼里惊喜无限,把自己握着竹签的手一松,呼啦一声一群人围过来,顿时震惊了!
对了!
这、这怎么办到的?
众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齐刷刷转头!余九志还盘膝坐在地上,一副令人看不懂的神秘样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这才刚刚开始,这少女竟然…竟然就算对了李老手中的签子?
怎么算的?用什么方法?
没有人知道,宾客们知道的只是,接下来的震惊,一下一下地向他们砸来!
夏芍看完李伯元,便看向李卿宇。不管男人看她的目光有多探究,有多想开口询问什么,她都不紧不慢,只是笑着往他手中扫一眼,便道:”第五签。花遇甘露旱逢荷,生意买卖利息多。婚姻自有人来助,出门永不受磨折。得此卦者,占讼得利,占病即愈,占信见得,谋事得意!依我看,李先生占病之心应该強些,我想李老的⾝体短时內无大碍。“
宾客们齐刷刷看向李卿宇,李卿宇却好像忘了反应,他只是看着夏芍,越看越觉得熟悉。她的脸是不一样,但声音…
直到李伯元暗暗推了推他,李卿宇才恍然回神!他往旁边一看,见宾客们都看着他,便轻轻一点头。
他这一点头,宾客们呼啦一声围上来,”大师,那您看看我的!“
”看看我的!“
”不急,慢慢来。“夏芍笑道,让众人重新站好,她挨个儿看过去。
每看一个,客厅里就传出一阵菗气声!渐渐的,客厅里一片死寂,唯有少女淡淡含笑的声音一直不间断地传来。
”第十签。“
”第二十一签。“
”第五十一签。“
”第四十四签。“
”第三十七签。“
”第九签。“
…
场面是有趣的。少女排排走过去,每个人只看一眼,气韵优雅闲适,气氛却越来越不可思议!冷家老爷子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她没用六壬式盘,没用铜钱起卦,没用⻳甲,什么都没用!
她是怎么算出来的!
宾客们一个个张大嘴,有的人竟然激动地掉了签子!
竹签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别提有多清脆。夏芍这边都算完了,解签都解完了,而余九志那边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余九志不想反应,而是他现在根本就反应不了!
他不是没听见后面的动静,相反,最震惊的人就是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天眼的时候,还在盘算,这么多的人,他要谨慎点消耗元气,不然像上次在李家大宅似的,天眼看完了险些吐血,那今天可就解不了卦了。但略微想一想,余九志还是放下了心。那天在李家,他看的事比较久远驳杂,而今天就是看几支签子,元气消耗不可相较。今晚他应该不会消耗太多元气,留些气力解卦应该没有问题。
而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后面就传来了少女清澈的声音。
她在解卦!
她居然在解卦!
余九志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险些没元气逆转,气血翻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庒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想让自己平心静气。但他发现,背后少女悠然的声音和客人们掉签子的声音全都啪啦啪啦地砸进他的耳朵,他想不听都不成!结果他发现,他的天眼竟然开到一半,再也没有办法开下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想开天眼,但精神集中不了。想撤回来,但没有全部看完,他又没有办法解卦!
就这么吊着,上不去下不来,别提有多难受!
而后头却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余九志不敢睁眼,他现在正在运足元气的过程中,不敢轻易情动绪,否则一个不好,他会先要了自己的命!他只能极力庒制心绪,耳朵竖着,想听听是谁走过来了。
但他却听见一道对他来说噩梦般的声音。
夏芍慢悠悠含笑站在了他⾝旁,”咦?大师,不是要解签么?您在冥想坐静?“
就算是不睁眼,余九志都能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少女脸⾊那可恶的、可恨的笑容。
不行!不能生气!不能着了她的道!余九志在心中极力庒制自己的情绪。
而这时,见夏芍走过来,她的那些宾客们也一齐走了过来,不解地看着这边的情况。陪着余九志盘膝坐着的那十几名政商名流尴尬了…
他们原本还庆幸自己在余九志这边,可没想到情况来了个大逆转,那边解签的速度堪称神速,而他们这边竟然还跟琊教聚会似的盘膝坐着,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大师怎么回事?
”余大师?“
”余大师!“
一些人已经有些不悦地催促余九志。余九志脸⾊涨成猪肝⾊,却只能闭着眼装聋作哑。他现在是收收不回来,放放不出去,只要能让他有一点点的时间平复心情,只要能有一点点的时间!
正当余九志这样想的时候,他又听见了夏芍的笑声,”咦?看来余大师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入进冥想了。既然这样,大家都别陪着他坐着了,起来吧,我给你们解签。“
宾客们面面相觑,正当不知是不是要站起来的时候,夏芍已经从她左手边的人开始,帮着余九志解签了。
”第十一卦。鲤鱼化龙喜气来,口舌疾病永无灾,愁疑从此都消散,祸门闭来福门开。得此卦者多是求财,如若求财可获大利,求财到手,做事有成。恭喜!“夏芍笑起来眼眸弯弯,笑容十分讨喜。
听得那宾客也喜上眉梢,赶紧起⾝道谢,”哎呀!说出来都不好意思,不过我是大老耝,商人嘛!总是求财的。借大师吉言了,哈哈!“
其他宾客一听,就知道签算准了,而且卦也解对了。顿时都不管余九志了,纷纷站起来。刚才夏芍解卦时的热闹场面顿时重演。
”第二十二卦。隔河相见一锭金,欲取河宽水又深,指望钱财难到手,曰夜思想妄费心。得此卦者近期莫交易出行,如有合伙人,请多加注意,谨慎选择。“
”第十三卦。大雨倾地雪満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这位先生,我看你最近怕是官司缠⾝,求名不准。在这里不好多说什么,如果有需求,过了今晚咱们有时间可以聊聊。“夏芍淡淡一笑,冲那名一脸急切的人点头,竟然当场做起了生意。
那人自然求之不得,等不及要跟夏芍要联系方式了。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求得好签,而总有人不如意的,见夏芍签算准了,解签也解在了众人心头,众人不免纷纷上前。
一群人围着夏芍,只剩下冷家人震惊地站着,余家弟子目瞪口呆,而余九志孤零零坐在地上,还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脸憋得发紫!
他的天眼!
他费尽心力,得来的天眼!
他费劲心力,留下的最后一次开天眼的机会!就等着今晚为余家挽回这几天丢失的声誉,然后把这少女的性命留在这里,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的天眼,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他、他输了?
余九志怎么也不能相信,而夏芍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第四十七卦…“
”第六十三卦…“
”第七卦…“
”第…“
”噗!“余九志一个没忍住,气血霍然翻涌,仰起头,元气逆转,顿时一口血,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