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岳的手脚冰冷,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偷袭,只怕他们父子俩的性命,都要交待在这儿!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冲回一层洞窟,也是为了防备一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于沧澜山,风子岳并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虽然这是世俗中传说的武学圣地,虽然他未来的三十年中,也没有听说这沧澜山有什么劣迹,虽然他们与妖魔血战千年,维护了人世间的和平,但是…在他的直觉之中,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在上一世的三十年中,他见过了太多背叛与阴谋,临死时得知管中流的行径,更是让他对人性本⾝,带有一种深刻的怀疑。
除了自己的亲人和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其实风子岳并不是很容易相信别人。
何况,在清圣白苍耳果这个问题上,沧澜圣山一开始的态度就是撒谎。
风子岳之所以愿意与他们周旋下去,一方面是因为清圣白苍耳果他势在必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父亲风不凡联手,还是有自保之能。
尤其是晋入先天之后,除非是武圣出手,沧澜圣山中人,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就算是武圣出手,他也并非没有脫⾝之道。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任务,而在杀死龙魔之后,没有直接返回,而是选择在洞窟之中休养。
至少要恢复部分实力之后,他才会回到沧澜山中。
这时候突然出现的人,却是打破了风子岳的如意算盘。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从阴影中缓缓步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以布蒙面,⾝形也是极为陌生。
风子岳握紧了剑。
“岳儿…”
风不凡也喘息着站了起来,艰难地挡在了风子岳的面前“你放心,有爹爹在,绝不容他伤你一根毫⽑!”
话虽是这么说,风不凡也是心中冰凉,若是这个人真有敌意,他挑选的这个时机,也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再迟一刻,哪怕是恢复了一分的力气,风不凡也有勇气一战。
但现在这个时候,体內的力量全部流失,空空荡荡的,若是当真要动手,只怕调集天地元力刚刚进体,就要失控自爆而亡。
现在的他,实在是比一个普通武者还要孱弱!
至于风子岳…风不凡转头看了看儿子,心中叹息,别看他还坚持站着,但⾝上的伤势却要比自己还重得多了,鏖战龙魔,岳儿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再经冲过万千妖魔,脫⾝冲出这一役,只怕是举起手中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事…爹,我还有一套剑法可以用…”
风子岳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华,艰难地往前迈了两步,又走到了风不凡的面前,剑尖斜斜向前举起,双目紧闭,⾝子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竟是没有使出一丝力气。
风不凡大急,正要再跨前一步,却见那缓缓而行的黑衣人已经走到他们父子跟前,忽然神掌一拍,风不凡站立不稳,向后栽倒,口中吐出一口淤血,一时竟是爬不起来。
风子岳面⾊一变,只见他手中的玄木圣剑在掌风激荡之下,诡异地荡起一道弧线,竟是将对方的掌力全部卸开,自⾝一点都没受到伤害!
“咦?”
那黑衣人口中也是出惊讶之声,很明显的这两人已经没有抵抗只能,风子岳居然在自己一掌之下并未躺倒,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目光冷厉,虽然奇怪,却并未因此改变目标,斜斜跨出一步,又是一掌朝着风不凡劈去!
风子岳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绕过自己去对付父亲,他咬了咬牙,平平侧移一步,只见刚才被掌风荡起的木剑又荡了回来,恰好就扯动掌风,竟又是把这一招杀招化了去!
这一下就连风不凡也吃了一惊。
风子岳现在所施展的,分明是一套极为⾼明的剑法,可以说是将武学之中借力打力的精髓挥到了极致!
一般所谓借力打力,总不可能像风子岳现在这样,浑⾝一丝力气都用不出,必须得有小小的力气为引子,才能调动别人的力量,所谓四两拨千斤,就是这个道理。
但风子岳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自己一丝力都没用,剑法的变化,全是借对方的掌力!
这种剑法,闻所未闻,甚至可以说是违背了武学的基本道理!
那黑衣人也是极为惊诧,怒哼一声,双掌连,要将风子岳推开,却只见风子岳面⾊苍白,手中的剑就像是风中垂柳,因为掌风推动,胡乱摇摆,偏偏就挥出无限威力,竟是将他这几掌全数化开!
这套剑法,就算是让号称懂得天下所有武学的诸葛怜来看,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因为,这套剑法实际上还没有创造出来。
创造出这套剑法的,是风子岳的老师,公羊奚。
这本该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神水大劫之中,公羊奚为了保护这个弟子,拼尽全力,修为尽废,最后却靠着这一套“废人之剑”挡住了神兽的攻击整整一曰!
废人的剑法,却绽放出无限的光华!
这一套剑法,全是借用别人之力,自⾝不花丝毫的力气,可以说是以技巧破力量的另一个巅峰——只可惜这套剑法唯一的用途就是守御,并无攻招,否则的话,可称绝顶!
如今世易时移,公羊奚已经顺利地踏上先天坦途,还能不能创造出这套奇特的剑法,却也是未知数了。
风子岳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有朝一曰,也会被逼得使出这一套剑法的地步!
不过他此时心境,也与当曰公羊奚差相仿佛,这种废人的心态,更是能够深刻的体会,剑意也是淋漓尽致,绝不容这黑衣人伤害自己的父亲。
——这也是一点特异之处。
交手几招,风子岳已经现对手的意图,完全不在自己⾝上。
似乎,只是想把自己推开,黑衣人想杀的,根本就是自己的父亲风不凡!
为什么?
从第一掌开始,那黑衣人的力道,就是轻重有别,对风不凡,明显下得是杀招,而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杀意!
这更是让风子岳疑惑难解。
只是现在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施展废人剑法之上,顾不得思考这其中潜蔵的意义。
废人剑法,虽然是浑不用力,但大耗心神,试想控制自己的力量已经是极难,要控制人家的力量,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风子岳只得抛开杂念,一心就用在这剑法之上。
那黑衣人连攻数招,都是无功而返,不由也是心中大异,一时惊奇之下,也是接连出手,直到纠缠了数十招,还是对风子岳毫无办法,这才省起本来的目的。撤掌后退,又是出手向风不凡攻去。
风子岳叹了口气,又是侧移两步,挡在那黑衣人面前,牵动伤口,不由面⾊又是一变。
废人剑法,终究还是有破绽的。
纯属被动的剑法,如果人家不来攻击你,那这精妙的剑法,也就全然无用。
虽然这洞窟之中地域狭小,自己可以尽力地堵在父亲跟前,挡下这攻击,但这就违背了废人剑法一点力气都不用的剑意——何况他现在⾝受重伤,一点点的移动都让他浑⾝剧痛,伤势加剧。
若是黑衣人找着这个破绽,持续向风不凡出手,只怕自己也是遮拦不住。
那黑衣人似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嘿嘿一笑,双掌相击,轰然有声,更是凶猛地向风不凡奔袭而去。
风子岳勉強挡了两剑,终于是无法支撑,正要咬牙拼命,忽然听背后一声娇叱,一道寒光在面前飞掠而过,削向那黑衣人的头颅。
那寒光甚快,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削中,一惊之下倒翻而出,险险避过了这一招杀着。
“何方歹人,竟敢趁人之危!”
风子岳闻言大喜,回头看时,果然是武圣之女梦凰!
如果说沧澜山中,他有人信任,反而不是武圣,而是这个女子。她虽然有些刁蛮,但与自己交往,却觉得是情真意切,至少不是有蔵着什么目的。
这穷途末路之时,竟然得她相救,也是天幸!
梦凰飞⾝而至,挡在了风子岳父子跟前,收回了十字利刃,冷冷地指着那黑衣人“你是什么人?竟敢混进我沧澜山为非作歹?”
梦凰一心想要跟着风子岳去剿除龙魔,虽然被父亲带了回去,关在自己的房间中,但她何等脾气,一个房间又怎么锁得住她,等父亲和卜天义走了之后,又一次偷偷地溜了出来,执着地钻入了万魔洞中。
谁知道刚下到三层,就见到重伤的风子岳二人被人突袭,看上去就是难以支撑的模样。
她吃了一惊,虽然与风子岳在一起的那人他并不认得,但不管如何跟风子岳是一路的,那黑衣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却不知是怎样混进这万魔洞中?
眼见风子岳吃亏,她心中大急,飞出十字利刃,解了这危险的困局。
那黑衣人愣了一愣,目露寒光,恶狠狠地瞪了风不凡一眼,忽然伸掌一拍,梦凰不敢怠慢,凝神相迎,却听霹雳声响,面前腾起一团烟雾!
“该死!是金蝉脫壳之计!”
梦凰挥散烟雾,面前却已经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踪影。
风子岳又是心中暗惊,无论如何,这个黑衣人的实力在梦凰之上,如今一见却又逃去,更是让他极为不解。
这个黑衣人来得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如果说他要杀自己和父亲两人,那也许是沧澜圣山不愿给出清圣白苍耳果,过河拆桥,要自己的性命。
可是只针对父亲风不凡一人,那就是奇哉怪也。
杀了风不凡,风子岳活着的话,那清圣白苍耳果还是要给,因为跟武圣说好此事的,本来就是风子岳,根本没有风不凡什么事。
沧澜山中人,应该是不知道风不凡的⾝份,虽然他混入接引使中,若是这一层被揭开,或者会有些芥蒂,但也不至于要杀人那么严重——就算要杀,也可以光明正大,不必这么鬼鬼祟祟。
一击不中,便即远扬,那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梦凰虽然不弱,但毕竟未曾踏入先天,绝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他为何连试都没试一试,就即遁走。
他究竟是什么人?
风子岳心中満是疑团,越想越不明白。
“奇怪…”
梦凰也是有些疑惑,她正打算打一场过瘾,对手却已经跑了,弄得她也是目瞪口呆。
不过看到风子岳伤痕累累血流成河的模样,她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伤成这样?龙魔…龙魔已经被你杀了?”
风子岳苦笑着点了点头,梦凰大声叹息“可惜,可惜!本姑娘竟然没有赶上——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这位…这位大叔又是谁?”
风不凡咳嗽一声,不愿暴露自己与风子岳的父子关系“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我是子岳的朋友,见他一个人对付龙魔艰难,所以特地来帮忙的…”
“哦…”
梦凰面露疑惑的神⾊“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难道现在外山的守御这么薄弱了,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刚才那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们?”
她问了一大堆的问题,风子岳摊了摊手,苦笑道:“我们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梦凰姑娘,你既然到此,倒要拜托你一件事…”
如今疑团重重,实力未恢复之前,他实在不想回去面对武圣。
既然梦凰恰巧到此,也只有病急乱投医,拜托她了。
“你能不能给我们找个蔵⾝之所,可以躲几天,让我们养好伤势?”
梦凰眨了眨眼睛“既然已经除了龙魔,你为何不回沧澜山?虽然你这个朋友不告而来,但父亲应该是不会怪责的——山上有最好的伤药…”
风子岳摆了摆手“我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梦凰姑娘,你看在我们斩杀龙魔的面子上,能不能帮这个忙?”
梦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最是隐蔽,连我父亲都不知道——你们,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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