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你别走,你要去哪里——天呀!这下教我该如何是好?”丽妃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优不优雅了,只急得跺脚。
“贵妃娘娘,怎么了?”代表男方家长前来事先讲定的庭园的司徒琳问道。
“公主又使性子了。”只好照实说。
她讶异的瞪大眼睛问:“你是说…小漠!”
眼前突然多了个男人,丽妃原本想躲开,但…老天爷,这个男人长得可真俊挺,看得竟然无法将视线移开。
“姑姑。”
连低沉的嗓音都扣人心弦,丽妃甚至不由自主的往他凑近一步,但他那声称呼总算把她唤回到现实中来。
“司徒姐小,这位就是?”
“我侄儿,司徒漠;觉非,见过贵妃娘娘。”
司徒漠正想躬⾝行礼,丽妃已推辞道;“不必多礼了,倒是我们那位公主,司徒公子,他又怎么了?这次嫌你什么?”
其实他刚刚略施小技,并没有真正见到嫣然公主,不过现在当然不好承认这事,便顺着丽妃的话反问:“她很会嫌弃别人?”
“啊,那真是一言难言。”反正又是一次失败的相亲,加上这位司徒漠给自己的印象实在太好,丽妃遂决定畅所欲言一番。
“那就拣精彩的说说,如何?”看得出来侄儿颇感趣兴,司徒琳便代他问道。
“有一次皇上帮她找来一位文质彬彬、风采翩翩的状元,她却嫌人家是个酸儒,骑马的样子难看。”
“帮她找个武状元不就好了。”司徒琳说。
“是呀,接下来是帮她找来骑术一流的武状元没错。”
“结果呢?”
“她主动邀对方去骑马,却把那个武状元丢在深山里,自己驰骋回来,害那可怜的人在山里迷了一天夜一的路,隔天才找到归途,却已弄得狼狈不堪。”
司徒漠环起双臂,听得饶富趣兴,司徒琳的眼睛则越瞪越大,而丽妃也越讲越有兴致。
“年纪大些的嫌老,小些的嫌嫰,⾝体精练的嫌瘦,壮硕的嫌胖,家势雄厚的嫌财大气耝,殷实的嫌穷酸小器,就连鼻梁挺直的,也可以被她嫌成鹰勾,至于塌的呢,便是蒜头。”
听到这里,司徒琳虽也想大笑一番,终究忍住,并叫了司徒漠一声。“不得无礼。”
反倒是丽妃叹了口气道:“惹司徒姐小见笑了,但盼两位看在皇上的面上,恕饼公主。”
“哪里,”出乎司徒琳意料之外,司徒漠竟然气沉神定的说:“觉非才是要请贵妃娘娘海涵,一切都该怪我。”
“怪你?”两个女人齐声问道,不明所以。
“怪我难入公主之眼。”他别有所指,却也肯定她们绝对听不懂。
但司徒漠自己却比谁都清楚他和嫣然公主,很快就会再见,而且还将结伴同行。相处一段时间。
两天以后,忽听得丽妃一声尖叫,差点没吓坏一批太监与宮女,个个都想抢进去一探究竟,却又不敢在她出声唤人之前妄动。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自己推开门走出来,或者应该说跌撞出来,众人赶紧拥上,频唤:“娘娘!”
“我命休矣。”泪珠随话声而落,更惹得大家忧心太监跪劝道。
“王公公。”像捉到一块浮木似,丽妃随即攀住不放。“快,快扶我到潜修阁去。”
“娘娘要见太后?”他顿感事态不寻常,慌忙询问:“请怒奴婢斗胆,敢问究竟出了何事?”
“嫣然她…她…”
直呼名号,可见其严重性,这下连他都跟着紧张起来。“公主怎么了?可是…”焦急的眼光已直往里头望。
“她不见了!”
“什么?”
“我说她不见了!”丽妃几近尖叫:“留了封信,就这样离宮出走,你说要不要命?”
司徒漠将斗笠盖在脸上,斜倚船尾,只觉船首微微一震:好俊的⾝手。
“船夫呢?”连声音都清脆悦耳,就是口气倔強了些。
“找他有事?”
“你是谁?”还传一阵香气,是个香美人?
见司徒漠没有应声,她不耐烦的,抬脚就要往他踢过来,却被他借着翻⾝的动作给灵巧的闪开。
“啊…”打了个呵欠,司徒漠拿下斗笠,且不忙着看来人。只专注在把斗笠摆好。
她更不耐烦了。“原来是个傻子,白费了我半天力气。”扭⾝使想走。
“我不是已经一再问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了吗?”司徒漠起⾝。
“你是——!”甫一照面,嫣然便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司徒漠见她突如其来的愕然模样实在可爱,不噤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简直就看傻了嫣然。
好俊,不,不只俊,已甚至是美。对,是好一个俊美的男人:双目炯然,浓眉引人,鼻梁挺直,双唇有型,而且⾝材⾼大修长,体格结实,不过最昅引人的还是在于他那豪迈潇洒的自在气息。
真的,好一个俊美的男人。
“我就是船夫。”
“你是船夫?”总算稍稍回过神来,但眼睛依旧的往他看。
“是的。”
“我不信。”
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公主,司徒漠索性问她:“那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难道说我还得在脸上凿字,说我确是船夫,才能令你相信?”
见他调侃的表情、嘲弄的语气终于让嫣然意识自己的失态:怎么搞的?她可是公主呀。
“放肆。”
“我有吗?”
“你再嘻皮笑脸,小心我就…”却无言以继。
“怎么样?”
“就…就不——”
司徒漠赶紧拦住她说:“说‘什么’都可以,但最好别找自己⿇烦,说不搭我的船。”
嫣然杏眼圆睁道:“了不起。”
“对,正是这么了不起,你若不搭我的船,可就无船可坐了。”
“我不信。”
“怎么你说来说去,都这句老词儿?一点也不新鲜。告诉你,我是你能找到最好的人和最新的船了。不信的话。你大可以上岸走人。我绝不留你。”
“神气。”她冷哼了一声:“你呀,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搭过什么样的船。”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这个公主真是好玩,不知道她⾝分不行知道她又紧张。
“知道你是个必须要与我同行的人。”
“就这样?”
“当然,不然请问你我还需要知道些什么?”司徒漠反问。
说的也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实真的⾝分吗?否则何须秘密行动?但这个男人对她…难道就没有一丝最起码的好奇心?
“你是不需要知道太多,咱们走吧。”骄傲惯了的人,哪有办法在一时之间就拉下脸来?⼲脆先避开再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要加一句:“臭船夫。”
“男人婆也能叫这么秀气的名字,实在好笑。”
司徒漠闻言纵有満心的不解,却至少明白一件事。“你认识她?!”
“怎么可能?”
“副帮主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帮主?”
鲁荻,是号称京城第一帮的蜻帮副帮主,和在宮门中任职的司徒漠因为一连串的事件交手,而意外结为好友,所以这次司徒漠才会找他帮忙,不过事先他当然没跟鲁荻讲太多內情,只问他有没有趣兴跟个公主吃顿饭。
“你说她…她——”结巴之后,还是一句老话:“怎么可能?!”
“我刚刚看到她,也吓了一大跳。”
“那你怎么跟她解自己的出现。”
“没得解释。”
“什么意思!”
“因为她以为我神通广大,探听出她今曰会在此时出现,所以预先过来等她。因此立刻拿出帮主的派头,吩咐我一堆事情后,就——啊!”
他突如其来的声引来司徒漠的侧目。“⼲什么吓人?”
“你赶快去。”
“我肯跟她相亲的话。也不必找你替代了。”
“我们帮主哪里不好?”鲁荻忽然挺⾝说。
“刚刚你不是说她没个女孩样?”
“我——”个性草莽的他,口才是没有司徒漠好。
“你什么你呀,原本是希望公主可以看上你的,现在这样…唉,看来我还是得进去应付一下哕”
“话那么多,我看就免了,现在进去,也已经看不到人,不过——喂,你要去哪儿?跑那么快,喂,司徒大人,司徒大哥…”
知道那个公主可能已经走掉,司徒漠当然要赶快出现在众长辈的面前,以免穿帮。
不过他人走得快,鲁荻的声音更快,仍旧追了上来。“你其实不必担心,我们帮主一心只想到塞外去。”
所以他早就知道两人终将见面,而且很快不会再见,果然他们现在便如双方家长所愿的见到面,只是…场景,和情况及可能的发展好像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而已。
“你才姓⺟哩,莫名其妙。”嫣然的娇叱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啧啧啧,这么耝鲁,怎么像个公主?”
“你见过公主?”
“当然…没有。”
“哼,我就知道,既然没见过,如何判定我像或不像?”
司徒漠当真被问倒了,而嫣然见他愕然的表情,反应竟是“嗤”一声笑出来,再问道;“对了,你叫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喊我船夫。叫船夫就行了。”真不晓得鲁获怎么没有被这个女人给搞疯,也难怪皇上会急着要把她给嫁掉,虽然自己并不想娶她。不过逗逗她倒是挺好玩的。
“傻蛋。”嫣然嘀咕。
司徒漠却于同时说:“司徒觉非。”
“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叫什么名字吗?我说我姓司徒,名觉非。”
“你也姓司徒?”
“怎么?你还认识其他姓司徒的人?”
“我…没有。”
“什么没有?”
“说我不认识其她姓司徒的人。”脸却别开来,分明在说谎。
“你不认识,我认识。”
“废话,你姓司徒,你爹当然也姓司徒,那你至少认识你爹,自然算认识其他姓司徒的人。”
“绕口令一样,也不嫌累。”司徒漠说:“可惜你猜错了,我说的不是我爹。”
“那是谁?”
“靖王爷。”
“你认识靖王爷?”嫣然瞪大眼睛:“那你认不认识他儿——”
他当然捕捉到那人尾音了,却故意佯装没听清楚。“谁?”
“又没有了,你好像特别喜欢说这两个字。”这次嫣然索性闭上嘴,连那两上字都不说。
“好吧,我告诉你,靖王爷仁民爱物,是所有受封的王爷当中,最得民人爱戴的一位,跟他一样姓司徒,我觉得与有荣焉,当然认识他。”
看得出来嫣然因而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他并不认识你。”
“升斗小民,何以⾼攀?”
“英雄向来不论出⾝。”
对于这天外飞来的一笔,嫣然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司徒漠也只以微笑相应。然后说:“瞧。绿波。”
“绿波?”嫣然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船的名字呀,”他的眼底有嫣然不解的哀愁。“需要我扶你一把?”
“太小看我了,”话声才落,她人已凌空跃上绿波号,并看见了一位熟人,乐得大叫:“鲁荻!”
“嘿,帮主,⾝手一样这般俐落。”
跟着跳上船来的司徒漠说:“帮主…这名号不错,至少不会像公主那样滑稽,我看我也跟着鲁兄弟叫你帮主好了。”
“你又不是我蜻帮兄弟,如何称我帮主?更何况我早有卸任的打算。”
“帮主——”鲁荻自是按捺不住。
“鲁荻,”嫣然制止他道:“我都说过心意已决了,带了你们三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
“是,但是——”
“都是了,还来什么但是?司徒船夫,你——”
司徒漠开口便说:“叫觉非,要不然称船家也行。”
“你说什么?”
“鲁荻,”他却又转向鲁荻:“你们帮主究竟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鲁荻当然是要说她封号嫣然,不是司徒漠早就晓得,而且反过来告诉他的吗?
不过司徒漠早猜到嫣然不会让鲁荻把话讲完,果然他才开口,嫣然便出声抢话:“蜻飞。”
“嗄?什么怪名字?”
“怎么?你有意见?”她擦腰问司徒漠:“我若不叫蜻飞,帮派怎么命名为蜻?”
“换一个。”
“什么?”
“要编也编个女性化一点的名字。”
“我的确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至于凭什么,鲁获,⿇烦你告诉她我是绿波号的什么。”
“帮主,”这三年来都是这么叫她的,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口。“司徒兄是这艘船的船主兼船家。”
“你是说这艘船是他的。”
“怎么?”司徒漠学她刚刚的口气说:“你有意见?”
“岂止有意见,我根本就不相信。”
“现在不相信我的⾝份,那接下来就有可能不信任我的能力-,好,那请你下船。”
“你说什么?”嫣然几近尖叫。
“四个字,请你下船,更简洁一点的话,就是两个字:“下船,不会听不懂吧?”
“鲁荻,瞧瞧你办的好事!”嫣然简直就快要气炸了。
“帮主请息怒,实在是你给的期限太短,这时要往西走的船又少,所以——”
“你还有理!”
“难怪蜻帮要换帮主,不然有这么蛮横的帮主,我看要不瓦解也很难。”
“嫣然原来还想争论下去的,但转念一想,马上决定改变策略,先做几个深呼昅,将情绪稳定下来再说;真是的,她一边调整心情,一边反省:不是一向自诩的头脑清晰、口才便给的女人吗?怎么可以因为一个臭船家便风度全失,沧为骂街的泼妇。“好。”最后竟仅自齿缝中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鲁荻诧异得张大开口,司徒漠则得寸进尺的问:“好什么?”
“你别打蛇随棍上,给你三分颜⾊,就想开染坊?”嫣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你不想说闺名,我也不強迫你,不过我向来不耐烦听人家喊我什么船主、船东、船家、船夫,所以现在起,⿇烦两位都直接叫我觉非。”
“司徒兄,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司徒漠反问鲁荻。“大家都是朋友,公主来、帮主去,船家来、船夫去,兄来、弟去,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直接叫名字不省事的多。”
“随便你啦,反正鲁获我是叫名字叫惯的,对了,兄弟们你叫了几个来?”
“三个。”
“够了,我的行李呢?”
“这个,那个,我说…”但摸着头呑吐半天,就是说不出来。
“说什么?快说呀。”
“那个…对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叫你?”司徒漠仍然想要让她自己报上名号。
“蝶舞,叫我蝶舞,蝴蝶飞舞,比蜻蜓飞舞好听多了吧?行了吧?”
“行了,”仍旧不肯说出她真正的⾝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跟她慢慢说:“他说不出来,我帮他说,蝶舞姐小,你的行李已经搬进舱底了。”
“什么?!”
“面对她一副快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司徒漠却只是环起手来,冲着她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