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钥匙,循着地址,千歌来到了屋主位于长町的住家门口。
长町是有名的武家屋敷群落所在地,这一带到处是历史久远的古建筑。在藩镇时期,这里住的全都是位⾼权重的藩士,建筑风格跟一般百姓住家不同的是,家家户户都有⾼耸的土墙,而墙的端顶有整排黑得发亮的黑⾊屋瓦。
这些屋瓦所上的釉跟九谷烧相同,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拥有,而墙越⾼,也就表示住户的⾝分越崇⾼。
站在这家门口挂着“相川”木牌的武士宅邸前,她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斑墙、气派的大门、门旁的武者窗,沿着墙边还有清澈见底的流水…她可以想见住在这种老房子的相川先生,应该是那种穿着和服,过着传统生活方式的人。
她在脑海里想像着他可能的模样,她听说相川先生是多家温泉饭店及餐厅的老板,她想…他不会太年轻,就算不是七老八十,至少也有四、五十岁。
从大门沿着⾼墙走了约莫两百公尺,就是仲子阿姨的姐姐前田太太所说的车库入口。她说这里是屋主跟钟点女佣的出入口,大门几乎是不开的。
拿出钥匙打开了车库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停在车库里那辆红得发亮的法拉利跑车。她一震,惊异地望着那名车发呆。古老传统的武士宅邸配上红⾊法拉利?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是这户人家的什么人所拥有?不,住在这种屋子里的人所开的车应该会是那种稳重的车款及车⾊,不可能是这种拉风跑车。那么…是客人的车?现在家里有客人吗?
必上车库的门,她沿着庭院里的步道往前走。小桥流水、石灯笼…这间武士宅邸还真是风雅。
不久,她来到了主屋门前。
“有人在吗?”她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道。
虽然前田太太说她可以直接进去进行打扫工作,但她头一次来,还是礼数周到一点比较妥当。再说,如果人家家里现在有客人,那她更应该行事谨慎。
但,站了好一会儿,屋里并没有任何声音。她有点纳闷,这么大的房子居然连半个人都没有?
轻轻地推开门,看见的是一个候客室。
“有人在吗?”她每走一步就发出询问的声音。
因为从小在金泽长大,也曾在幼时跟随家人到父亲住在武士宅邸的友人家做客,因此,她对这样的建筑并不陌生,尽管这是她从未来过的房子,她却非常轻易的就能游走其间。
来到了茶室,她又试探着问:“有人在吗?”回应她的,依然是一室的寂静。
看来,这偌大的屋里是真的没人在。只是,这么大的房子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算了,她只是来工作钱赚,不需要知道这家人太多的事情。
“打扫之前,先把服衣、床单跟被子洗一洗好了…”她挽起袖子,深呼昅了一口气,然后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在连着打开几间空荡荡的厢房后,她来到了最尾端的一间厢房前。
拉开障子,她吓了一跳。因为在这扇传统的障子后面,竟然是一间完全西式的卧室。
步入房间,先看见的是一间有着舒适大沙发、⾼级音响及电视机的起居室,而且在角落的地方还有一个简单的吧台及洗手台。
沙发上随意的扔了几件服衣,茶几上也有空酒瓶及酒杯。
她往后面走去,迎接她的,是一个趴在床上,动也不动的男人!
“啊!”她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声音,但她及时地用手心捣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他动也不动地趴在床上,这么冷的天气,他⾝上的被子居然只盖到腰部,而被子没盖到的地方,全是赤裸的…
老天,他该不会连被子以下的地方也…倏地,她的脸一阵发烫。
她以为这空荡荡的家里没人,却没想到居然有个裸男睡在主卧房的床上。只是,他是谁呢?是相川家的客人?不,客人不会睡在主卧室,那么他是…
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心思猜他的⾝分,此时,她应该在小心的、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慢慢地退出房间。她该先去打扫其他的地方,然后等他自己醒过来,衣着整齐的站在她面前,开解她心中的迷惑。
忖着,她退后了两步,小心、缓慢又安静…
突然,一个⽑茸茸的东西从她脚下窜过,吓得她直跺脚,一个不小心,她跌坐在地上…
喵!一只⽑⾊黑得发亮的猫咪坐在她面前,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发现刚才穿过她脚边的是一只漂亮的猫咪,她松了一口气。
“嘿,小可爱…啊!”她警觉地捣住嘴巴,怕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床上的那个裸男。
但她发现,在她不小心发出了那么多声响之后,他居然还是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床上。
慢着,他…他是睡死了,还是真的…死了?
许多可怕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像流星般咻咻地划过,而像CSI犯罪现场那种影集的情节,也在她脑海里快速播放。
钟点女佣一如往常的来到雇主家工作,一推开门却发现不是主人的陌生男人,而男人已是具冰冷的尸体,然后女佣惊恐地爬出房间,打电话求救…
懊死!她该不会那么倒楣吧?前田太太在这个家做了那么久都没事,而她一上工就闹出人命?她是什么带衰的命啊?到底是谁在诅咒她?可恶…
不,现在不是歇斯底里的时候,我要冷静下来,对,冷静。
她深呼昅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如何,她现在唯一能做,也是马上要做的…就是确定他是生是死。
想着,她站了起来,鼓起勇气,然后走到了床边。尽管她非常不愿如此接近赤⾝裸体的陌生男人,但“情况危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
来到床边,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而那是张非常俊伟的男性脸孔。宽额、浓眉、⾼挺的鼻梁、饱満的双唇、平整的下巴…他闭着眼睛,但她看得出来他应该有一双迷人又漂亮的眸子。
他赤裸着的上⾝有着完美又漂亮的肌⾁线条,而他的肤⾊是健康的小麦⾊,看他手长脚长,个子应该很⾼…
唉呀!这么俊的男人要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真是可惜了!
惊觉到自己竟痴痴地欣赏起他,她一震。她在想什么?欣赏一个可能是冰冷尸体的男人?
山根千歌,快看看他还有没有呼昅!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响着。伸出手,她怯怯地、不安地、惶惑地探向他的鼻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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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从餐厅离开后,相川十真就载着女伴丽香回到住处。暍了酒,缠绵了夜一,他又累又困,睡得正香,却被隐约的声响吵醒。
丽香还没走?他疑惑。
不,不可能,丽香知道他的习惯跟规炬,他从不留女性过夜,更从未在清晨醒来时看见⾝边躺着谁。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边躺着一个女人,会让他有种被套牢的感觉,而他不喜欢那种感觉,至少目前是如此。
突然,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也就是钟点女佣到家里来帮他打扫洗衣的曰子。之前打扫的前田太太已经告知他会有人来代替她的工作,他想…那声响应该是新的钟点女佣所发出的。
只不过这个新来的女佣真的很不上道,发现雇主还在休息,一般人应该会安静地退出房间,但这个新来的女佣却赖在他房里不走,这让他有点不悦。
微眯着眼,他隐约地瞥见一个穿着灰⾊背心及牛仔裤的长发女性坐在地上,而且正在跟他的猫咪“二⽑”说话。
接着,她走了过来,然后站在他床边。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他知道,此刻她正在观察他…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不去⼲活儿,却在这里观察雇主?他继续闭着眼睛,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一个“温度”的逼近…
他骤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惊羞的年轻脸庞,还有一只几乎贴近他鼻孔的手指。
那一瞬,他意识到她刚才想做什么。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记。她居然以为他死了?!
看见他睁开眼睛,千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还没睡饱的他浓眉一纠,情绪极度的恶劣。“你真以为我死了?”
“我…”再如何迟钝,她也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你是谁?”他翻过⾝子,半躺半卧地瞪着她。
“我是山根千歌,接替前田太太的人。”她赶忙自我介绍。
“什么?”他皱了皱眉头。
他以为来的会是个欧巴桑,却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女性。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卧室里觉睡…”她非常谨慎地弯腰一欠。
他眉心一拧。废话,这是他的房间,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请问你是…”千歌客气地问:“是相川先生的客人?还是…”
“啊?”他一震。
这新来的钟点女佣会不会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她居然不知道他就是…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用一种严峻的眼神直视着她,然后坐了起来。
“咦?”千歌一怔。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但在同时,她也惊觉到他的手正抓着被子的边缘,而下一步,他就会掀开被子…
噢,老天!她不想看见男人的裸体,尤其是陌生男人的裸体。
“不!”她直觉反应地大叫一声“不要下床!”
她涨红着脸,紧张地看着他,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近乎请求的语气说着:“请你不…不要下床,拜托…”
十真微怔,看看她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然后他意识到她为何満脸通红,神情紧张惊慌。
看来,她以为被子底下的他是一丝挂不的。
突然,他兴起了一种捉弄她的念头。她让他不能好好觉睡,他吓吓她,这很公平。忖着,他唇角一撇,露出了坏坏的、迷人的、充満着暗示意味的微笑。
“为什么?”他睇着她“为什么拜托我不要下床?”
“さ…”她面河邡赤,支支吾吾的“我…这…因…因为…”
她说不出口,她无法冷静又镇定地面对一个赤裸裸的男人。
“你…请你继续睡…”她说。
“我睡不着了。”他说。
是的,他是真的睡不着了,虽然他的⾝体明明觉得疲累且需要休息。
她的反应既好笑又有趣,像是她一辈子没见过男人的⾝体似的。
“你几岁?”他突然问道。
“ヘ?”她一怔“我…二十八。”
他挑挑眉。二十八岁也不小了,居然会因为看见男人赤⾝裸体而惊慌失措?!
“结婚了吗?”他问。
“啊?”她一愣。
“我说你结婚了吗?”他直视着她。
迎上他锐利有神的目光,她心头一悸。“还…还没。”
“男朋友呢?”他问:“有交往的男人吗?”
她摇头摇。问这个做什么?她是不是已婚,或她有没有男友,跟她接替这份工作有任何的关系吗?
啊!难不成他觉得她太年轻,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我很行的!真的!”她冲口而出。
“很行?”他撇唇一笑,意有所指地问:“你是指什么很行?”
看见他那暧昧的眼神及语气,她心里一惊。直觉告诉她,他在吃她豆腐。
她板起脸“当然是工作!”
看她一脸认真,他发现她是个严谨又正经的女人,绝不像那些热衷于跟他搞暧昧的女人。
“之前做过这种工作吗?”他问。
她诚实地摇头摇“虽然我没经验,但是我平常都有做家事的习惯,所以…”说着,她心头一震。
慢着!她⼲嘛要跟他交代这些事情啊?他又不是她的雇主,她也不为他工作。
忖着,她神情严肃地直视着他“我不需要跟你交代什么吧?”
“为什么不?”他挑挑眉,一脸兴味。
他等着看,看她知道他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相川先生”时,脸上会是怎样的惊愕。
“你又不是…”她懊恼地瞪着他“我是说,我又不为你工作。”
他唇角一勾,笑得⾼深。
睇见他那“诡异”的笑容,她心里一惊。那记微笑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思索之际,他有了大动作。
他…他要掀被下床?!
“啊!”她一惊,反射动作地扑向前去。
如果她有足够的时间反应,或是她的反应可以再敏锐一点,那么她应该是转⾝快跑,但偏偏她没有足够的时间作出最佳的反应,而她也不是个反应敏捷的人。
当她扑向前去的同时,她后悔了…
她两只手庒住了他结实的胸膛,不让他起⾝或继续任何的动作。但那实真的肌肤触戚,却让她心跳加快、不能自已。
“不…”她尴尬地庒住他,思索着下一步。
此时,十真惊讶地看着她,动也不动。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扑倒,女人看见他便迫不及待将他扑倒在床是常有的事,但从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般,教他莫名的心跳加快。
她并不特别漂亮,但明眸皓齿,五官端正,也算是顺眼。跟他所来往或认识的女人相较,她就像是开在墙角的小雏菊般…
他从不在意墙角的雏菊,因为在他⾝边的不是娇艳的玫瑰,就是热情的火鹤…
慢着!他相川十真因她而心跳速加?!不!这不是真的!他若不是没睡饱,精神不济,就是昨晚的酒精到现在还在做怪。
“你在做什么?”他眉心一沉,直直地看着她。
发现他两只眼睛紧盯着自己,千歌惊羞不已。“不…不准…”
她想赶紧远离他,再不,至少她的两只手得离开他的⾝体。
“不准在我面前起来!”她強自镇定,用一种妈妈告诫儿子般的语气。
“我妈也从没这样命令过我。”他目光一凝。
“さ…”她一怔,语气有点软化“我是说…不,不要现在起来。”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起来?”他问。
虽然她的反应十分有趣,但实在也少根筋到让人有点抓狂的地步。
不知怎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愠,也许是因为他惊觉到她居然让他有种心跳速加的感觉。
“等我出去…”她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发号施令?”他的声音其实很轻,但却意外的具有威严及威胁感。
她心头一惊“我…”
“我就是要现在起来。”他说,然后推开了她。
“不行!”她大叫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想再次庒住他。
这一次,他没让她“得逞”
他反手一抓想推开她,但她脚下一滑,⾝子一倒,意外地倒在他床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而她更不用说了。
她瞪着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会吃人的怪物般。
她⾝上穿着非常朴素且保守的服衣,而她脸上除了淡淡的唇彩,再无其他的彩妆。她不性感、不特别美丽、不具诱人魅力,更没有蛊惑人心的迷蒙眼神,而…他的⾝体该死的有了反应?!
惊觉到这一点,他猛地放开了她,单手抄起被子,然后往她丢去,把她从头到脚的罩住。
“啊!”她在被子里尖叫着“你⼲什么?!”
在她还来不及将被子掀开的时候,他已背⾝抓起床边的短袍披上…
“你!”又气又羞的千歌甩手丢开了有着他男性气味的被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这会儿,她发现他披着短袍,而底下是一条家居的纯棉长裤,也就是说…他并非裸体。
她脸儿倏地涨红“你…你有…”
“你以为你会看见我裸体?”他挑挑眉“想得美。”
“什…”
他是什么意思?瞧他嚣张的模样,谁想看他的裸体啊?
喵…此时,黑猫“二⽑”蹭到他脚边。
他弯下腰将二⽑抱起,温柔地哄道:“乖,肚子饿了?”
惊见他温柔对待猫咪的模样及语气,她一怔。
罢才像个不正经的讨厌鬼般的他,居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转头,见她还在发怔,十真眉心一挑,话声严厉地道:“ヘ,发什么呆?”
“啊?”她回过神,怔怔的看着他。
“还不快去做事?”他语带命令。
她一顿“什…什么?你⼲嘛命令我?”
“很简单。”他撇撇唇,狡猾地一笑“因为我付了钱。”
她一时没意会“付…付钱?”
“姐小贵姓?”他深沉的双眼勾直勾地看着她。
“山根,山根千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只知道在他的注视下,她慌了。
他一笑“很好,山根姐小…我是相川十真,也就是付钱雇你来工作的屋主。”
“…”千歌倏地张大了嘴。
“开始工作吧!”他促狭说道:“让我看看你有多行。”
说罢,他放下猫咪,转⾝走进浴室。
他不必看她的反应、不必看她的表情,因为不必看,他也猜得到她会是如何的震惊错愕。而想到她可能…不,是一定会有的惊愕表情,他不自觉地笑了。
这是个有趣的、让他不知为何精神极佳的早晨…尽管是在忙了一个礼拜之后的星期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