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鲨一副耝豪模样,说话也是耝声大气,可打起交道来,居然如此的难缠,李孟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挂着笑容回道:
“愿闻其详。”
“我们郑家一直想要在北方有个港口,抓在手里的那种,只是海州那些盐商抓的紧,山东那些不是没修缮,就是做盐场,而且郑家在北方毕竟是外人,若…”
所有人都是全神贯注听的时候,郑鲨的话被外面一阵吵闹打断了,即便吃饭的屋子是眉楼深处,可那吵闹的话语依然是让人听得清楚。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包了眉楼一天,让顾姑娘出来见我。”
声音噪杂纷乱,看起来还不是一个,屋子里面几个人面面相觑,在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因为争风吃醋而吵架,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眉楼也遇见此事。
郑鲨看看坐在那里的李孟,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这谈话也不太好继续下去了,连忙冲着边上的族人使了个眼⾊,让他出去看看。
外面的声音不光是吵闹听得清楚,就连那名跟在顾横波⾝后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也是传到这边来。
“小侯爷,今曰的眉楼在三天前就被人包下来,小侯爷突然过来,妾⾝这边确实没法安排啊!”语气很是惶急,这“小侯爷”三个字却又表明了对方的⾝份根本得罪不起,所以话又说的很是谦恭,在这边坐着就能感觉到那女人的为难。不过,眉楼这么大,要不是刻意把话说的大声些,这边也不可能听的这么清楚。
在这种地方做主事的妇人,那都是世情精熟,七窍玲珑的角⾊。这也算是把招呼打到了前头,外面这人⾝份⾼贵,屋中的人想必是得罪不起地。
果然,郑鲨有些无奈的看看李孟,心里想着今天在这里招待客人,这面子没有赚到不说。脸都要丢⼲净了。
可丢脸归丢脸,郑家在福建堪比王侯,可郑芝龙不过挂着海防游击的衔头,在这南京城中,郑家只是以商家的⾝份存在,更不可能和这些勋贵们起什么冲突,要不然,真是死无葬⾝之地。
李孟也是看到郑鲨尴尬和带着恳求的目光,来这地方谈移防活动之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此时离开也是无所谓地。正要给对方个台阶下,随便找个走人的理由,就听到外面那位“小侯爷”的声音猛然⾼起来:
“吴妈妈,你什么⾝份,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敢在这里拦着,要不是顾姑娘的面子。今天就给丢到河里去,滚开!”
那吴妈妈顿时哑然,听着噔噔噔的脚步声,那小侯爷居然朝着这边过来了。郑鲨和其余的郑家人方才豪气⼲云,指点山河,可这时却纷纷的站起来,和勋贵发生冲突,无论如何吃亏的也是自己,躲避下吧。
李孟的态度无可无不可,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是这眉楼毕竟不过是个秦淮河畔地小楼,楼宇不会太大,屋子也不会太大,更不要说什么秘道后门,他们所在的是吃饭的雅间,可不是密室。
他们刚刚出门,一行人已经是急匆匆的顺着长廊疾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更是厉声喝道:
“走什么,莫非是见不得人的贼人,站住!”
说实话。被人这么叫住,李孟倒也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情绪,这时刻只是很想笑,去***场所遇到争风吃醋地人,然后发生冲突。这类桥段自己在现代时候。凡是通俗小说,古装影视必然会有的路子。
真是俗套啊。李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楼上的走廊并不太宽,李孟和郑家的几个人站在这边,那边则是被一群人塞満了,当先站着一个人,年纪不大,眉目之间倒还清秀,只是能看出来抹了脂粉,⾝上穿着袭淡蓝的长衫,虽说这⾝看起来素淡,可不管是腰间的玉佩还是手中拿着的折扇都是名贵之极。
出于最近自己所见所闻都太故事性的原因,李孟还是去看了看这位“小侯爷”的喉结,唔,是个男人。
这位油头粉面地小侯爷个子比李孟要矮不少,郑家几个人也要比他稍⾼,可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众人的目光如同站在⾼台上俯视蝼蚁一般,充満了极度的轻蔑。
站在小侯爷⾝后的都是些同样神气无比的跟班家丁们,走廊狭窄,李孟能看到的两个露出来的脸庞上看到了和他们主子站在差不多⾼度俯视的神情。那位被称为“吴妈妈”主事脸上则是看不到什么抱歉或者是尴尬的表情,想必是觉得这位“小侯爷”这般⾝份地客人,就算是坏了这里规矩,⾝为平民的郑家这些客人也要受着,南京城可就是这些勋贵的天下。
小侯爷不找他们事情郑家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敢有什么怨气不成。
双方对视的时间很短暂,和所有人预料差不多的是,郑鲨先是低头低声说道:
“得罪了,小民等这就离开。”
美轮美奂,精致异常地眉楼內部,方才还让人心旷神怡感觉荡然无存,李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虽说他到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地军官,可一直杀伐决断,从未对什么人低头过,从未如此的奴颜婢膝。
李孟有钱有兵,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強者,但在此处却要向个好似娘们地少年弯腰致歉,而且自己这方完全无错。
原因无他,对方在大明这个体系里面的地位远远的⾼于自己,大明的封爵有公侯伯级三,这些人的位置⾼⾼在上,属于大明的贵族,这个帝国的统治阶级。而自己则是半奴隶军户里面一个运气极好的小官而已。
在山东,看似一切都可自主,但那是假象,可生杀予夺之事都是被这些上位者操纵者,在眉楼中,李孟突然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
心中想的和李孟此时做的却完全的不同,他和郑家的那几位一起低下了头,在对方那些趾⾼气扬的人眼中,郑鲨、郑掌柜和李孟这一行人,目前的状态就是灰溜溜,属于可以痛打的落水狗之类的。
那小侯爷既然把这面子得了,刚进来的那股冲劲和怒气也就消去了不少,边上吴妈妈更是微笑着低声说了几句。这位小侯爷轻微点头,已经不准备理会面前的这些贱民了,扭头看向包间。
顿时是有些愕然,因为他没有发现顾横波坐在那包间之中,想必这位小侯爷是常来这类地方的,知道这种场合,顾横波应该是作陪的。这位小侯爷把视线转回走廊,李孟他们已经是转过⾝准备离开,这里再呆下去也是无趣。
恰好偏厅那边听到嫌诏,一名小丫环探头探脑的向外看,马上被那小侯爷注意到,他认识这丫环是顾横波的⾝边人,却换了副笑脸,温和的说道:
“河邬,顾大家可在眉楼中吗?”
这等名闻天下的女人,和那寻常娼寮的娼妓不同,不但没有打骂和苛待,反倒是尽可能的宠溺着,越是这种飞扬跳脫,与众不同的性格,越是昅引这些富贵弟子来捧场叫好,不光是宠着顾横波,就连⾝边的小丫环都是很有姐小脾气。
听到有人询问,再看看妈妈脸上很轻松的神⾊,这小丫环也是胆大了起来,开口带着怨气说道:
“启禀冯小侯爷,这些客人说是有要事,不愿意姐小在旁边,我们姐小正在偏厅生闷气呢?”
这话一说出来,风小侯爷这边的从人家丁之类的轻微的哄动了下,心想前面这些人莫非是傻了,居然做出这等混帐事来,那小侯爷一怔,接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奋兴之⾊,接下来却是厉声的喝道:
“前面的几个耝货,给本侯爷站住!”
任谁也看出来穿在郑家人⾝上的长衫虽然合体,却不是本来的打扮,不过不管是郑鲨还是李孟,从前都是被人叫“当家”“老爷”“大人”“大爷”之类的称呼,这“耝货”两字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几个人依然是朝前走着,看着对方不理会,那小侯爷的声音更是加大起来生气,真是不知道天⾼地厚的混帐东西,要好好的处置你们,还愣着⼲什么,把他们拿下了。”
前面是在咒骂,后面的话则是在命令⾝后的下人们,说完朝着边上一侧,⾝后的几名精⼲家丁已然是冲了上去。
李孟这些人要走出门口了,人人肚子里面都是怨气,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响,马上是知道对方那些吆喝和咒骂都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还要动手抓人了。郑鲨和几名族人迟疑了下,还是站立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同时开口分辨说道:
“我等只不过来这里饮酒谈事,不曾想冲撞了小侯爷,还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