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朱仙镇大败,李、罗联军大胜的消息传到南直隶,在寿州的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一时间也顾不上前有陈六,后有马罡的局面。开始动员手下的官兵,泼天一样的撒出去各种赏格,各种官衔也跟不要成本一样的撒了出去,恍然不顾那官照印刷也要点成本的。
现在南直隶各军,像被鞭子菗了一样,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到处上窜下跳,忙了个不亦乐乎,不光对还是不对,先忙了才能让心里安稳点。
整个南直隶,都全力的开始戒备,至少按照南直隶的标准,是全力戒备起来,哦,至少南京城的官儿们,这段时间也没了去秦淮河把酒清谈的性质,都是把姐儿们招回家去,江南那些富庶州县,也都大大小小的筹了笔款子,打发到了前线。
流寇嚣张,北方生灵涂炭,天下间都知道,但是对于江南来说,那是一个遥远的概念,淡漠得简直无法想象,大家伙,安享着世的安稳繁华,能有这么个紧张劲,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按照官方的视角看来,天南海北的流兵民马都是同气连枝,那边取得如此辉煌的大胜,张献忠和⾰左五营必然也是气势会跟着张狂起来,搞不好还会有大的攻势。
而且那么大规模的李、罗联军盘踞在河南,南下南直隶,甚至渡过长江,劫掠天下最富庶的江南的可能性也是不小。
不过,⾰左五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确是有朝着北面运动的态势,可张逆匪号八大王献忠部却完全是收缩,对周围的控制也是大大的放松,根据有从贼营跑回来的人禀报,说是张逆准备离开南直隶。
八大王张献忠和闯王李自成分分合合。不过却都不愿意在对方属下,眼见着河南李闯地局面已成,自己却还是这样的局面。要是对方过来,或者是有什么招揽的举动,属下这些人地军心浮动,到时候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还不知道。
眼见着在这南直隶虽然富庶,可也是个硬骨头,看得到吃不到,再也没有寸进的可能。那还是及早的南向,看看能不能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左五营则不然,这支队部本就是几支流民军队的联合体,结构相对松散,五个营合起来算是一只力量,但每个营单独拿出来,力量未免有些不够看。当然,这个不够看是相对于在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的兵马而言,每支队部,怎么也能有五六万地数目。比起官兵来,可不能说是少数。
因为松散地结构和五营首领平行地形势。所以⾰左五营从起事起就没有独自开辟一方局面地打算。要是开山立了柜。那到底谁做大。谁做小?现在这么流窜着还好。大家都是兄弟。平起平坐。要是留下来。那可是要令行噤止。还要绥靖地方。这些前后自然要撕掳个清楚。大家也都没有那么大地野心。也没有火并呑掉其他四营地胆子。而且。一家想要独大。
那必然也就被群起而攻之。所以也就是琢磨着依附一家強豪。
这次张献忠来南直隶。他是老人物了。当年大会地时候他就是一路反王。又在凤阳烧了朱皇帝地祖坟。声势显赫一时无两。现在又是兵雄势大。⾰左五营就想着依附他地队部。可现在眼见着闯王李自成在河南地局面做地越发地大。张献忠又是最小气暴戾地一个主。伺候起来心惊胆颤。所以他们又觉得在闯王属下。或许是个很好地出路。
而且⾰左五营本就是以河南出⾝地人为多。回到河南更是大众地想法。李、罗联军在河南朱仙镇大败官军以来。就出派使者四下联络各地地流民军队。这⾰左五营也在被联系之列。
张献忠对⾰左五营没有什么实际地管辖。⾰左五营自己要去投闯王。他也无法阻拦。反正自家地兵马也要离开南直隶。正阳镇那边官军又是凶猛异常。那就不如一拍两散。大家好聚好散。也不撕破脸。大家都留着退路。散伙走了⼲净。
不管是张献忠还是⾰左五营。对正阳镇地官军虽然是深自地忌惮。却不觉得对方会进攻或者是追击。
因为这段时间。尽管各营地兵马在正阳镇撞地头破血流。可正阳镇地官兵却从来也不离开镇子追击。很容易让人以为是这些官兵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是守御。要知道。不管是⾰左五营地刘希尧、马守应过来攻击。还是张献忠地艾能奇、冯双礼来攻击。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准备得再充分地攻势。拉上去也都是碰了个头破血流。队部上去直接就被打散。半个月都恢复不过来元气。
好几次被打的狼狈不堪,艾能奇甚至是被打得连帅朴诩丢了,扔下辎重仓皇撤退,他地亲兵队都被打得散了,这种时候只要是镇子中地官兵追击,那就是个大霸器输的局面,但官兵只是坐视着他们逃跑,并没有其他地动作。
崇祯十五年七月中旬,老回回马守应、改世王蔺养成拔营北上,而⾰里眼贺一龙和左金王刘希尧,乱世王魏小北在后。
对这些流民军队的行动,在寿州一带的官兵都是知情,并且判明了大概的路线,不过从卢九德到下面的军官,没有一个人下令追击。
河南朱仙镇的大败,还有朝吐后的惩治让大家又是害怕,又是心寒,害怕的是流民军队居然已经強悍到了这样的程度,心寒的是,朝吐后处置,平贼将军左良玉乃是大溃败的首要责任者,但朝廷仅仅是下旨申斥,而总兵杨国政在朱仙镇之战前后,出力最多,却被捉拿问斩。
原因很简单,左良玉还有些实力在手上,而杨国政却因为战斗太多,导致手中没有实力成了孤家寡人。朝廷赏罚这么不公。大家自然也就没了卖命的心思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不要说,自己做将官的,也要想着手下的儿郎才行。要是带着大家去送死,保不齐还会被手下这些亲兵,学一学魏博的牙兵,来个杀将逐帅。
大家还都是保存着些手上的兵马,别傻乎乎的去和流民军队消耗⼲净了。这才是武将安⾝立命的本钱。
七月十四中午,颍上还在⾰左五营地占据之下,城头上守卫的是左金王刘希尧的部下,⾰左五营本是在河南和湖广一带起家地队伍,每一营之中差不多都是乡里乡亲的,关系倒也是融洽。
左金王这一营,则是河南商城一带的人,在城头据守很多还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七月的凤阳府,已经很是炎热。站在城头张望戒备的人都是无精打采的看着,几个相熟地人凑在一起聊天。
他们都是刀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老军卒,没什么紧张的感觉。七嘴八舌的说着:“钱大哥,听说咱们要回河南了?”
一名年纪小些的士卒笑着开口问,他问的那个人明显是个小头目,⾝上的服衣并不是那么破烂,手中的单刀也是比旁人的崭新些,靠在跺墙的后面。点点头回答道:
“这事情还用问吗,老回回、改世王他们营都已经是先走了,三天前,几个相熟地老哥们还凑在一起喝了点小酒,咱们估计要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动吧!”
这年头,人都是大把大把的饿死,能喝口酒可是了不得的奢侈享受,这钱大哥言语间明显是带着炫耀地意思。
周围几名听讲的士卒,也都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年纪小的士卒听到这人这么说。忍不住咧嘴笑着说道:
“怪不得这几天做梦总是在老家那边,这下子能回家看看俺娘老了。”
那钱大哥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不耐烦的说道:
“看娘老,小泥鳅你就做美梦吧,咱们商城这几年没完没了的闹饥荒,过大兵,那还能有什么活人,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的跟着大营走,都说那闯王爷是要坐天下地大人物,咱们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当个功臣,也享享福”
在城头这些人都是嘿嘿的笑了起来,自家的爹娘亲人都可能死去,现在众人谈论都已经是颇为的坦然,甚至可以当成玩笑来开,大家早就是⿇木了。
另一名士兵拿手搭着凉棚看了看远处,没有什么动静,⼲脆是蹲下来,摸摸自己的脸颊,对那个钱大哥说道:
“老钱,我可是听说,咱们营不光是现在晚走,等⾰里眼和乱世王他们走了,咱们最后才能动,俺曰他姥姥,凭什么咱们最后。”
问话的士兵脸上两道大伤疤,看着颇为的恐怖,那钱姓的头目对他明显是客气几分,冷笑着说道:
“咱们营在正阳镇那边打得狠了,现在在各营头里面损失的最重,实力最弱,什么好事还能轮上咱们,我听上面地几个大官说,断后还算好地,老回回那帮人还和别人商量,说是要呑了咱们营。”
听到这个,围坐在那里的一帮人纷纷叫骂,在各营中怎么都好说,大家见面还能笑嘻嘻地,可要是被人呑并,自己的营头团体没了,那可马上就成了次一等的人,自己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别人可都是老乡抱团。当炮灰这些不必说,就连不打仗的事后,还要在营內做苦力,被人瞧不起。
末了,那老钱总结似的说了几句,开口道:
“等咱们回了河南,一切都好了,闯王他老人家是个秉公仗义的,到时候,咱们肯定没有人欺负。”
说了几句,看见那小泥鳅还是站在那里不动,那老钱忍不住开口骂道:
“别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被太阳晒,老子在管着你,你怕什么,大伙都坐下歇着,你也跟着坐下就是了,小泥鳅,咱们还不知道那天就死了,能舒服舒服就舒服舒服…就算死了,也要安逸才好,累死那划不来。”
话还没有说完,这老钱突然觉得不对劲,那小泥鳅的嘴唇都是颤抖起来了,脸⾊煞白一片,好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来胳膊,还没有等他说出来,城上城下已经是喊成了一片: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坐在地上的老钱和蹲在那里的刀疤脸,听到这喊声,好像是**被刀扎了下,猛地跳起来,趴在跺墙上向外看。
他们在的是颍上城的东门,能看见城下的人发疯一样的朝着城內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队的步兵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还能看到河上的大船布帆吃饱了风,出现在城门正对的颖水上…
在城头的士兵们都是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不是说官兵在正阳镇没有动静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颖上的城门前了。
在城內的县衙內,刘希尧、贺一龙还有魏小北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老回回和改世王在五营之中实力最強,什么事情都要优先,他们先走,剩下的三个营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剩下的三个营彼此之间相差就不是那么大了。
谁先离开,谁就全安一分,而且上游的颍州那边还能有些便宜可以赚,谁也不愿意留下,谁都想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