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十步,装填弹葯,准备射击!”
“开火!”
鞑子的骑兵在冲到火铳队列七十步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鞑虏骑兵们再怎么狂疯菗打马匹,也无法前进了。
他们向前填补空间的速度已经是赶不上被火铳打倒杀伤的速度了,整排整排的骑兵在这密集的弹雨下人仰马翻。
在最大射程的边缘,很多満清的骑兵还以为自己⾝上穿的棉甲、锁子甲能够抵挡住对方火铳的轰打,谁想到还是被铅丸毫不留情的穿透。人和马的惨叫声音交织成了一片,后排的骑兵已经是开始下意识勒住坐骑减缓速度。
鞑子骑兵的马匹也都是因为⾝边人和马的死亡而狂躁不安,本能的想要转向,不想向着前面冲锋。
杀伤和因为他们的速度慢下来,骑兵前锋已经是在赵能的火铳阵列射程之外了,此时赵能和他率领的火铳兵达到了他们这一生中或许不能说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全神贯注,这时候登州军的这些死士们未必是热血***,但是他们都极为的冷静,每个战术动作都是完美的完成,而且是用比平曰里快得多的速度。
装弹,瞄准,扣动扳机,不断的重复这些程序,本来在平曰的训练,甚至就是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登州军的火铳兵都做不到这么快的射速和轮换频率,如果说平曰里強要达到,恐怕什么通条没有子套,装葯却没有装弹的情况都是会发生。
可此时,不光是速度,还有惊人的准确性,在掩护战友和自己近距离的面对死亡面前,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和⾝体状态都是达到了一种最佳的情况。
种种结合起来,就打出了如同狂风暴雨的排枪,将面前的鞑虏女真骑兵彻底的轰打崩溃。一千五百人的四排阵列,每排将近三百人,这个宽度加上密集地射速,火力密度极为的可怕。
鞑虏的骑兵尽管排着疏散的队形冲出来,但正面的宽度,甚至还是赶不上火铳的队列。被对方无死角地射击前排。
近乎百步之外。靠近不了对方。却被对方狂风骤雨一般地痛击。而且四排打完第一排重新开枪。又是重新轮换。在前排那些骑兵看来。这些明人地火铳好像是无穷无尽。不会有间断地打来。
在这样地枪林弹雨之下。呆在前面也是送死。而且是白白送死。谁还愿意继续地面对。方才不少地鞑子骑兵都是看到面前这单薄、横面过于宽地队列不畏将军炮地轰打。迈着整齐地步伐逐渐靠近。
这种气势已经是让这些自诩“天下精锐”地女真骑兵心生惧意。现在接战。对方所表现出来地威力那一往无前地气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早晨开始地大战。几次反复都没有把面前地这支明军打垮掉。明明几次已经是抓住了决定性地机会。明明对方这些汉人地伤亡比自己要打。整个场战上。到处是死伤地人。空气中是硝烟和腥血气地混合味道。同伴们不是死去就是重伤。鞑子兵马也不是铁人。他们地精神也开始越拉越紧。
只不过主将阿巴泰屡次能找出制胜地法子。让众人觉得希望还没有散去。这才是支撑下来战斗。
大炮轰鸣。本以为这次是彻底地涤讪胜局。关外地満清鞑虏再怎么瞧不起明军。但是对这个火器。特别是火炮。大口径地火炮。还是充満了崇拜。认为这是神器。谁有他谁就可以一往无前。
没想到大炮轰鸣,对方却不畏不惧的打起了反冲锋,很多骑兵都是受不了了,鞑虏女真骑兵在満清之中号称是国族,对军法最为畏惧。首烽。道因为一家人的荣辱富贵都是在这军功上面。触犯了军法,这辈子。连带着一家老小都是无法翻⾝,甚至还要多少年后都给别人做牛做马。
阵前脫逃,这就是军法处罚最严重的一样,但现在冲出来的鞑子骑兵已经不顾得这些了,纷纷掉转马匹朝着阵后跑去。
看见对方脫离了火铳的有效射击范围,赵能没有想到自己的冒险突击已经是逼退了对方,已经是达到了效果,他却下令,向前十步,继续射击。
正是这向前十步彻底地击溃了鞑子骑兵的斗志和勇气,即便是后排那些还在犹豫的也是纷纷的掉转马头,或者是向后跑,或者是向着两边,每人愿意和这些疯子面对面了。
正⻩朴诩统谭泰在队列的后面,本来一直是拿着眼睛盯着后面的火炮,生怕被阿巴泰在背后开炮,可此时他却顾不得后面了,只能是脸⾊铁青的看着前面狼狈退回来的儿郎们,两⻩旗是皇帝的统辖,可以说是皇帝地脸面,今曰间却搞出这样地场面来,恐怕回到盛京之后,要有⿇烦。
那单调而又有节奏的鼓声又是在耳边响起,刚才听着是发⿇,但现在听着浑⾝上下都有一股寒气从心底生出来,素来以勇悍著称正⻩朴诩统谭泰稍微犹豫了下,也是调转马头,朝着本阵而去。
他心中还给自己找地理由,心想两⻩旗的儿郎可是皇帝的本钱,留的一分将来说话的分量就重一分,自己这也是全盘的考虑,顾全大局。
奉命大将军阿巴泰方才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士气,就在那暴风骤雨一般的火铳射击中被打消的一⼲二净,那些两眼赤红,咬着牙准备冲出去作战的満八旗士兵此时都是脸上惨白,双眼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好。
阿巴泰看到士兵们这样的表现,只觉得浑⾝上下一点力气也无,记得自己府上有个汉人的笔贴士在松山后曾经鄙视的说明国已经是“什么驴技穷”来着,怎么感觉此时的自己,就是那什么驴。
“还没有凉快够吗,快开炮,快开炮!”
这差不多是最后的法子了,阿巴泰也是失却了从开战以来的冷静,他现在手中可用的机动力量和骑兵远远的胜过面前的这支单薄地火铳队列,但是阿巴泰却觉得唯一能对付这些明军火铳兵的也就是火炮了。
刚才也只有火炮给这些明军造成了杀伤。阿巴泰觉得此时也只有火炮才有效果,反倒是在他边上的岳乐却大声的催促:
“把朝鲜的火铳兵都给我赶到前面来,汉军里面有火铳的也都是这样,迟疑不前地,都要杀头!”
这和在登州军那些千总们自行其事的把队伍从紧密的大阵中带出来性质一样,下面的军将已经是不信任上面主将的指挥了。当然,眼下这个情况,岳乐好歹是阿巴泰的儿子,贸然的下令,不管是阿巴泰还是旁人也不好说出什么闲话来。
奉命大将军阿巴泰的摆牙喇亲兵已经是全到炮阵后面了,如果这些炮手再拿出些什么别人不懂的理由不开炮,他们就要杀人了,汉人果然是靠不住,前面过来地是汉人。这开炮的也是汉人,谁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満清炮阵上的炮兵心中都是暗暗叫苦,这沉重地十二磅炮架设的时候特别⿇烦。方向和角度差不多都是半固定住了,为了保证射程按照常规都是用的仰角来设置,尽管角度不算的太大,也不精确。
但不管怎么不精确,目前明军的火铳队列在这个距离內,炮弹根本打不到人,直接就会擦着头顶飞过去,当然,连头顶实际上也碰不到的。t首烽。道
不过这些炮兵心中也明白。如果自己把实情说出来的话,恐怕后面的刀就要砍下来了,好歹先把这一炮打出去。
他们心里就不信了,还真有人能在火炮的威势前,这么近地距离稳稳当当的呆住,当下是飞快的装填弹葯。
对这些炮兵来说,他们想象不到自己面对火炮的时候会这么一往无前,所以他们投降鞑虏当了汉奷,可大步走来的这些士兵。是这个时代最出⾊的士兵和战士,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信念。
鼓声节奏不变,旗帜迎风飘扬,队列大步向前,在火炮和他们之间,鞑虏骑兵都是消失不见,只有那二十门火炮之后的炮兵,这些炮兵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地不断走来的登州军火铳兵。
在他们眼中,这根本不是大明的队部。弹葯已经装填完毕了。每个人就是站在那里傻傻的看着,直到⾝后的叫骂和催促把他们惊醒。点火的炮兵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是这样的沉重,肩膀好像是碎裂了一般。
十二磅炮的炮弹,装葯、装弹、清理炮膛都是极为繁重地劳作,方才那种紧张地局面下没什么感觉,可此时却一切都放松了一样,所有的感觉都是显现了出来,整个人都好像是僵在了那里。
大步向前,朝着这边走来地火铳队列就好像是前面没有这些骇人的大炮一样,只是大步的向前走。
炮位后面的士兵颤颤巍巍的点燃了火炮的引信,火炮的大响依然是惊逃诏地,但对方和火炮的距离已经是太近了。
距离炮兵六十步,赵能又是做出了立正开火的命令,他⾝旁⾝后的火铳兵们机械的装填弹葯,放平发射,他们的目标就是炮位上的炮兵们,那些炮兵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忘记了逃跑,逃又能去往哪里,他们的⾝后是督战的鞑子士兵,要是回头,下场也是被砍下脑袋,难逃一死。
“我当初为什么要投降…”
或许有人轻声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不过没有人听的清楚,一切都被淹没到火铳的爆响之中了。
在炮位上的炮兵只有十几个人来得及回⾝逃跑,但是他们是死在第三排的火铳射击下,第一第二排的火铳射击已经是⼲掉了炮位上站着的每一个活人,至于那些号称“悍勇无双”的摆牙喇亲兵,他们跑的并不慢。
“阿玛,暂时退一退,退一退!”
岳乐在阿巴泰⾝边着急的喊道,在前锋营和白甲兵的驱赶下,那些手持火铳的朝鲜兵和汉军士卒又是被赶到了骑兵阵列的前面,満心不情愿的拿着火铳装弹装葯,准备迎接对面稍微整队直接大步走来的登州军。
“起步向前,向前!”
赵能地嗓子已经是有些嘶哑。他的命令只有这句得到了下面的应和,每一名火铳兵都是跟着大喊道:
“胶州营,向前,向前!”
鼓声的节奏依然未变,步伐的幅度依然未变,毫不犹豫的朝着有大队鞑子骑兵和步卒地本阵走了过来。二十门火炮被闪过,士兵们的队列依然是整齐,走过炮位,那边的朝鲜和汉军的火铳手也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这个距离差不多有八十步左右,对面的那些満蒙骑兵都是畏缩的躲在仆从军火铳队列的⾝后,胆战心惊的看着无所畏惧的登州军火铳队部。
“开火!开火!”
胶州营不会如此发令,这是朝鲜和汉军地扯着嗓子喊出的命令,尽管也是声嘶力竭,可声音却听着十分虚弱。基本上放平了火铳朝鲜兵和汉军士卒纷纷的把手中火铳打响,场战上顿时是硝烟弥漫。
登州军火铳兵第一排士卒差不多有五分之中一弹,纷纷地仆倒在地。队伍没有混乱,他们⾝后的队友自动加快了脚步补上折个缺口,又是向前走了几步,赵能又是大声的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平射,准备,开火!”
火铳兵们的双臂如同铁石一般的稳定,对准了面前的对手,扣动扳机,同样是轰鸣一片。硝烟弥漫,可这一轮射击过后,对面几乎是二分之一的敌人直接是向前摔倒,失去了战斗力。士气极为低落的朝鲜和汉军火铳兵们见到对方这么凶猛地大步走来,心中慌张无比,手上的动作也是跟着变形,何况八十步对他们来说,很多火铳的最大射程甚至还达不到这么远,此时他们所犯的错误和大明其他军队使用火器的错误时完全一样的。
火铳的杀伤自然也是跟着减弱许多。但登州军的射击却是一板一眼,毫不含糊,第一排的射击就有对方将近一倍地效果,鞑虏的步卒们看见自己的同伴惨叫着倒下,双方火铳的威力和射程,发射的效果完全不同。
心中都是慌乱无比,谁都知道火铳对射,装填弹葯是否迅速,第二轮射击和第三轮能否及时的跟上。这才是胜败的关键。
可慌张成这个样子。很多动作已经是做不出来了,装填的速度自然是慢了很多很多。但登州军的火铳兵此时却是有史以来效率最⾼地状态,第二轮、第三轮地弹雨又是倾泻而来,又是许多人惨叫着倒地。
这些仆从军的步卒阵列已经是变得极为稀疏,士兵们为了能全安地装填弹葯,只得是不停的后退,在他们⾝后的督战队躲的很远,生怕被明军那近乎恐怖的射击波及到,但是他们的后退,却完全赶不上登州军的火铳射击效率。
“向前十步,装填弹葯,预,开火!”
“向前五步,装填弹葯,预,开火!”
赵能的命令连连的发出,火铳队列的火铳发射实际上还是有一定的时间间隔,通条,装葯,等等步骤和手续都是需要时间,只不过这样的间隔,在对方装填缓慢的朝鲜火铳兵和汉军士卒来说,好像是没有任何间隔一般,就像是不停的倾斜火力。
跨过炮阵之后,登州军的火铳兵又是打出了五轮的射击,实际上这连续的火力比起来在炮阵之前对骑兵的射击已经是慢了下来,毕竟火铳很沉重,迈着大步向前这段距离也是要消耗体力。
不过这五轮的射击,彻底的把对方拼凑起来的火铳阵列打的稀烂,彻底的丧失了战斗力,登州军的火铳队列是不断的大步向前,不断的装填弹葯,不断的射击,好像是一面移动的墙逐渐的庒了过去。
所谓火铳是木柄更长的长矛,此时就是登州军的火铳兵们不断的举着这百丈长矛去刺杀面前的鞑虏敌人。
这样地情况,就连督战队都是丧失了战意,生怕被这伙好像是疯子一样的明军杀死,纷纷上马逃回本阵,就在方才这支火铳队不断前进的时候,不断有女真的马队和蒙古骑兵从两侧过去。
但却没有人敢于去攻击。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是怪物,如果靠近了,就会被这个可怕的怪物呑噬,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阿玛,这是困兽死斗,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硬拼。先躲过他们地这个风头,缓缓再战不迟!”
五轮的射击过后,距离満蒙大军的本阵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火铳队列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就在満蒙骑兵准备过去捡便宜的时候,那边站在中间的赵能又是用沙哑的嗓音喊出来了命令:
“士兵们,目标前方敌阵,向前,向前!”
鼓声的节奏重新想起。整个的队伍好像是没有走那么远地路,没有手中拿着这么沉重的火铳,又是迈着大步向着満蒙大军的本阵而来。尽管离着这么远,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火铳地最远射程根本打不了这么远。
可看见这些突然间狂疯起来的汉军重新起步,整个満蒙大军的队列猛然间騒动起来,他们目前的人数要远远的多于面前这一千多人的火铳兵,可谁知道这些疯子手中还有多少弹葯,谁知道这种好像是没有间隔的射击还能持续多久。
目前跟在赵能火铳队列⾝后的,只有那接近两千的骑兵,这差不多是整场战斗中唯一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地队部了。
可这三千队部,就好像是千军万马一般。那种让人窒息的庒力扑面而来,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脸⾊灰败,手上不断的加劲,好像是要把马鞭的木柄攥出水来一样,⾝后还有这么多骑兵,如果从四面八方包围的话,一定可以打破这个该死的火铳队列。
不过从早晨开始到现在的血战,次次的优势,次次被扳回。已经让阿巴泰没有什么信心了,他尚且如此,何况是下面的那些军将。
退不退,脑中激烈交锋,那边地火铳队列却在一步步的靠近,必须做出决断了,边上的岳乐眼睛都要红了,他们这些军将可都是在最前面列阵,如果明军的队伍杀过来。恐怕是承受第一波攻击的就是他们。
“阿玛。阿玛,您快些下个决断…”
话才说了一半。鼓声骤然间大了起来,満蒙大军的人和马匹都是受惊不小,只是这鼓声并不是单纯的来自火铳队列,而是在火铳阵列的⾝后。
登州军参将赵能心中一凛,开口发令,让整个的队列停住,也算是稍作休整,回头朝着声音地去向看到,被他命令后退到营地地长矛方队和残余的火铳队部,正在排列成阵势,军鼓敲起,同样是向前大步地走来。
阵势如山,气势如虹,他们的主帅率领军队走在前面,是为了整个的大军断后,慨然向前,朝着比自己多十几倍几十倍的大军而去,与子同袍,自己的弟兄们如此,为何自己不能如此。
这时候站出来的还是王韬,他此刻就是这个军队的第二灵魂,他⾼举着手中的长矛,大声的呼喊道:
“愿意去跟随主将杀敌的跟我来,咱们登州军的男儿可不是后退的孬种!胶州营,向前!”
胶州营的每名士兵都知道他们大帅李孟的在齐河县那场战斗,也知道那让人热血***的口号,每个人都想着自己有机会去喊他,今天这样的死战让人⾝心俱疲,可赵能的这种勇往直前,把登州军士兵的热血重新鼓动了起来。
鼓声敲响,王韬率领的那个方队走在前面,其余各营自动自觉的跟在后面,鼓手抖擞精神,敲着轻快的步点节奏。登州军从上到下,从军官到士兵都是在用力的大喊:
“向前!向前!向前!”
整个场战上都是充斥着这样的吼声和一往无前的气势,鞑虏军队的主将阿巴泰脸上已经是没有一点的血⾊,不等边上的岳乐再催促,仓皇急忙的拨转坐骑,大声的说道:
“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