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还是参将的时候,这张承业已经是胶州营的一名千如今李孟已经是齐国公,手下将军、总兵的都有近十个,这张承业不过是个守备。
鞑虏入寇山东的时候,张承业曾经是立下大功,颜知府夫妇平安,可就是他的功劳,可今曰间他却仅仅是个守备,而且还是负责地方治安的守备,这实在是让人无言。
用烂泥扶不上墙来形容这位张南山实在是太贴切了,别人在胶州营这个体系中都是图个前程奋进,所以对这个体系严明的军纪和艰苦的训练都能接受,可张承业在造反的时候就是个贪财好⾊之徒。
人一喜欢享受,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来奋进了,贪生怕死自然不必说,胶州营的行军速度保持者一直是张承业。
当年多尔衮领兵入山东,鞑子的前锋距离张承业的驻地很近,这位张南山知道消息还算是晚了,可知道消息之后,亡命奔逃,鞑虏骑兵追之不及,也创下了胶州营队部行军的新纪录。
本来当年误打误撞的救了颜知府夫妇,李孟酬功,准备提拔他做个游击,可大本营的任免命令还没有发出,那边张承业贪墨军饷,吃空额的消息就被报到了李孟的桌面上。
吃空额喝兵血,这是大明兵马的积弊,在山东是极为避讳的事情,张承业犯了这样的错误,那当然不会被提拔。
张承业的队部是直属济南大营统辖的,李孟看见这文告直接是下令亲兵营缉拿,准备审问后斩首。
这南山贼消息倒也是灵通,知道这事情之后,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是把克扣的军饷还有队部的空额补齐,一边是涕泪交流的求到了颜知府的门上,好歹是救命的恩人,又是把钱补上,颜知府也是替他求告了几句。
当时这事情并没有传播广,补齐了钱,又算是有功之人,李孟把张承业的职位直接是贬到了把总上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张承业也发现这胶州营尽乖拼着银子到处地流淌。可能钻空子捞钱地地方实在是不多。而且从前他所了解地那些大明官兵中地种种钻营贪墨地门道都完全用不上了。
张承业心里面对这胶州营之中地前程心思也就淡了。他本来造反作乱地时候。手里面就剩了不少地银钱。尽管混得不得意。可毕竟是胶州营地军将。很多人还要卖几分面子。有关系有本钱。又是东昌府这等繁华地方。张承业做些南北货物地生意。几年下来。也变成了富家翁。
尽管胶州营各部变动。但张承业这个人已经是被打入冷宮了。各军地主官考虑要提拔地人。这张承业也都是不被考虑在其中。
但山东有个规矩。每县每州按照规矩要有一名武官常驻。这武官未必是带着驻军。而是名义上在该处统领该处一切非驻军地武装。像是屯田田庄地护庄队和武装盐丁等等。一县设一名千总。州则是守备。而每一府有一名都司。这个设置。实际上是为了安置那些从胶州营退下来。或者是被招降无处排地军将。本来是个闲职。很多地方都是空置。
张承业这事情不太一样。尽管他被贬成了一名把总。手底下地三百人还是当年跟着地老弟兄。在野战军这么熬着已经是意思不大。⼲脆又是求人。把自己这支人马转成了武装盐丁编制。
别看他张南山在胶州营不被大家待见。可毕竟是老资格。还是能把请求直接送到李孟案头地。
三百多人,也就是武装盐丁一个中队的规模,地方治安的队部,李孟⼲脆就给他转了,并且特意安排到临清州那边去,因为临清州是大城池,应该放两个中队其中,有另外一个牵制监视也是放心。
别看在军队之中做地一塌糊涂,可作为武装盐丁却倒是风声水起,这张承业本来就是个地头蛇出⾝,自己又有不小的买卖。整个地方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小偷小摸的事情,很难是瞒过他去,更别说城外那些走私货,贩运私盐的事情,这么下来,张承业居然是在武装盐丁这个位置上积攒了不少的功劳。
让张承业继续⾼升,或者是掌管一府地武装盐丁,没有人放心,⼲脆是让他补上了那个临清州守备的虚职,名义上管理这一州的兵马,实际上掌握地力量还是那三百来人,地位还⾼了,这也算是皆大欢快。
得了这个职位的张承业也明白自己地仕途怕是到头了,他已经是快要四十岁,又是赚的家财万贯,倒也没什么不満足地,有这个⾝份做保护伞,安心做买卖享受富贵,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每曰间声⾊犬马,奢侈享受,这就成了张承业的曰常生活,弥勒教起事的这一天晚上,他正在城中最大的青楼內胡天胡地睡得正熟。
听到外面人马喧哗的闹将起来,才把张承业从美梦中警醒,他这般草莽出⾝的武人,对这等事情极为的敏感,听到外面兵慌马乱,还有人乱喊什么“弥勒降世、佛子降世”“杀了李孟得太平”之类的话,也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他那⾝平时穿着到处乱晃的守备袍服,自然是不敢穿出去,这要是出去,肯定会被人乱刀砍死。
这张承业也的确是光棍,直接拿着刀去了别的房间,逼着别的客嫖把服衣脫下来换给他,然后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
尽管胶州营体系下的各支军事力量整天的励兵秣马,每曰整训不休,可住在山东的百姓员官都有一种全安感,没有人会认为出什么事情,都觉得在胶州营的庇护治下,山东处处肯定是全安无比的。
在这样的⿇痹心态下,乱子一起,局面一下子就不好控制了,那知州衙门一下子就被攻了进去,好在知州等人跑的快,逃进了附近一个院子里,一帮衙役家丁拿着棍棒刀剑在墙头顶住,和那些人僵持了起来。
武装盐丁和城內的小武器库是在一起,他这边的表现甚至还不如知州衙
哨的卫兵被几名教徒给解决,等暗哨发出消息的时候穷凶极恶的強人,明军溃卒组成的教徒前锋已经是冲进了营中。
不过这营地也是有些固定地布置,比如说在敌人打进来的时候,可以临时构筑一条防线来支撑。
偏生城內的这支武装盐丁是张承业地队伍,军纪松懈了点,各项规定执行的也不是那么充份,结果种种布置都没有用上,反倒是这么被人一直冲杀了进来,死伤惨重。
好在这专业地士兵还要比外面那些盲目冲打的教徒要好些,到最后的时候勉強结成了阵势,退到武库那边苦苦的支撑。
这位景教主毕竟不是真正的佛子,夜晚起事,有不少必须要做的东西,他都没有做,比如说是控制城门,一⾝平民服装的张承业到了城门那边直接是亮出⾝份,让在那里紧张万分的守城士卒开门。
那边看见守备来了,好歹也是一个主心骨,连忙听令开门,城內地平民百姓未必敢上街逃出城池,只敢战战兢兢的呆在家里,可那知州被围的时候出派的使者,还有这张承业却是趁乱狂奔而出。
那边知州和武装盐丁两处被围攻的很快就是稳住了局面,一方面在那里竭力的抵抗,弥勒教那些教徒地气也就失去,尽管是一方被围攻一方在抵抗,可也是僵持住了,而那景教主这时候不是继续调派人手攻打,而是搞了⾝⻩袍,去那知州衙门登基做皇帝去了,并且是用什么皇帝的“玉玺”盖印一封封的“诏书”发了出来,心想各处的百姓官吏看见这诏书肯定是万民景从。
这就是琊教的荒谬和可笑,那景教主正在知州衙门里面志气昂扬地发号施令呢,那边张承业却领着城外的武装盐丁和护庄队冲了回来。
临清州是漕运枢纽,城外的运河码头上也有一支武装盐丁地中队驻守,还有按照规矩调来协助的五百名屯田田庄护庄队,差不多近千人地规模。
张承业这时候可是发急了,要是临清州有失,他这个武官恐怕就要因为失职被军法杀头了,何况城內还有他的万贯家财,一想想自己辛苦赚地钱财这么毁于一旦,张承业的眼睛就红了。
他这个虚职的守备在这等时候也有调动武装力量的权利,城外驻扎的这些兵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有些心慌,张承业的命令算是给他们主心骨了。
张承业在这种时候也是亡命徒的性子发作,领着士兵进城,他先是命令守城门的士卒把所有城门紧闭,然后领着武装盐丁和护庄队杀了过去。
尽管这弥勒教有四处投奔的強人,还有什么锦衣卫,大明的溃卒等等,可碰上武装盐丁和护庄队这种有训练的半正规武装,根本就不是对手。
双方也就是一照面的功夫,就被杀的溃败,接下来就是武装盐丁和护庄队分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城內追逐残敌逃犯,张承业和解救出来的知州上下就开始指挥聚集起来的民众救火了。
可笑那景教主称帝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抓了起来,捆了个结结实实,事到临头,这景大少爷才发现这些年的事情不过是痴心妄想,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可现在想什么也都晚了。
不过天⾊已晚,那临清知州出派来报信的信使却已经是追不上,这信使自然不知道临清州局面已经是稳定,这么一路狂奔,把消息传到了东昌府城的聊城,那位东昌府的王知府自然是大惊失⾊,急忙派人给大帅送去了加急的急报。
等知道临清城平安消息的时候,加急的信使已经是追不回来了,这边一切按照规矩理办,参加叛乱的教徒,胁从的都关押起来,罪大恶极的先行处斩,而罪魁祸首的景教主和一⼲⾼层,则是被装进囚车送往济南。
这派来讲述的信使,口才当真是了得,说到弥勒教聚众攻打衙门和军营,听着的胶州营诸将各个神⾊紧张,说到张承业从青楼狼狈逃跑,人人哄堂大笑,说到张承业领着人杀回去的时候,众人才是长出了一口气。
到这里,就算是说完了,那名盐丁行了个礼转⾝走出了清军厅,屋中的气氛稍微停顿之后,又开始哄笑热闹了起来。
相对于下面的军将,坐在李孟那张桌子上的几位⾼层包括方应仁可知道这件事情并不那么可笑。
李孟沉着脸,的确没什么可⾼兴的,清查司⼲什么吃的,眼皮下面闹出这么大地动静来,居然一点也没有发觉,好在是这张承业当时有胆子杀了回去,要是一时惊慌胆小,反倒是跑了怎么办。
尽乖粕能性不大,可临清州这边要真是乱起来,消息就会很快的顺着运河传到南北各地,那时候自己正好出战在外,恐怕山东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这张承业看着人这么猥琐,没什么作战地勇气,不过想想他在维持临清治安的时候做出地成绩,还有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倒是可以安排在其他方面做事。
桌子上的气氛比较尴尬,几个人都知道大帅的脾气现在不太好,也不敢出声说话,还是李孟自己先开的口:
“袁先生,临清守备张承业进清查司做事吧,先做江显绰的副手,有功赏,无功罚!”
那边袁文宏连忙记录下来,李孟沉昑了下,这次的问题却是在问边上的方应仁,和下属说话和这些类似于客卿地人说话,语气是完全不同的,李孟开口问道:
“方同知,扬州那边,寺庙道观如何?”
这问话颇为的模糊,不过结合刚才那信使所讲的那些,方应仁却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很是恭敬的答道:
“回国公大人的话,按照规矩这些寺庙道观都是免赋税地,不少大家都是把田产挂在寺庙之中,还有的直接就是自家供奉寺庙道观,总是个减免赋税的法子,很多大寺大观都是大地主,手下民壮和佃户都是不少。”
李孟这边点点头,却是转向一
文宏,尽管没有说话,袁文宏心中明白,连忙回答
“大帅,咱们山东这边因为孔家在,所以没什么大的寺庙道观,只有鳌山卫那边有几个道观,可差不多等于是咱们自己地供奉,放心的很。”
鳌山卫就是崂山一带,那边的道观道士大多都是军户弟子地出⾝,关系密切非同一般,李孟不信神,军将们也都没什么信的,不过各家內宅地女眷和那些年纪大的,未免要供奉香火求些福缘平安,胶州营搬到了济南城这边,很有几个道观也都是在济南城开设了下院。
听到这个,李孟点点头,开口吩咐道:
“寺庙、道观这些出家人地地方,既然也从土地上吃租得利,那也要有相应的义务,凡是本公统辖之地,出家人所缴纳税赋等同凡俗,不得免除,此外发文给清查司,让他们盯着地下教门之事,莫要被其他人钻了空子!”
对出家人征税,历朝历代都很少这么做,听到这个命令,袁文宏想要劝一句,不过看到李孟的心情并不是太好,迟了下还是没有出声。
这一晚,胶州营的军将也是尽欢而散,不过李孟却一直是若有所思。
一行人到了兖州的时候,白曰间和孔三德以及地方员官见面之后,在晚上李孟叫来了袁文宏,吩咐说道:
“袁先生,查下察哈尔和土默特他们到底是信红教还是⻩教?”
要查这个倒也很简单,济宁州这等繁华大城,多得是南来北往的商人,找个曾经去过草原上的问问就是。
没用多少功夫,胶州营主簿袁文宏已经是把消息带了回来,原本察哈尔部和蒙古各部都是信仰**⻩教,不过在十几年前林丹汗还在的时候,改信了红教,这信仰的改变造成了草原上各部的分列。
所谓红教、⻩教都是吐蕃佛教密宗的流传分支,蒙元刚开始兴起的时候,尽管铁骑纵横天下,可没有和实力相称的文化,民族相对接近,文化相对发达的吐蕃文化开始主动被动的被蒙古各部接受。
密宗的喇嘛在各部的地位极⾼,那些各教的坐床喇嘛地位甚至仅次于该部的汗王,而却对于野蛮的蒙古鞑虏来说,这些文化程度相对较⾼的喇嘛很多情况是相当于⾼级文官的作用,对各部的政策影响很大。
“能不能传令下辖各寺庙,让那边的出家人去草原上看看,要是能和那些喇嘛一样,说动那些蒙古王公供奉他们,那就是大功一件,本公这边吝封赏。”
李孟这个想法的确有些异想天开,不过却也是有他的考虑,宗教这种东西,都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处理好了或许是助力,处理不好却是祸害,这次临清州的小小变乱就是对地下教门的轻视造成。
袁文宏想了想,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大帅,寺庙那些僧人,不是穷的没办法当和尚求口饭吃,就是养尊处优的享福,谁会有心思去那塞外苦寒之地,小人觉得怕是不会有人愿意前往。”
李孟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缓声开口说道:
“关外那些蒙古鞑子,说的是他们的蒙语,信的喇嘛教和萨満,和咱们汉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要是不用相同的东西同化他们,怕是稍有反复,这些蒙古鞑子就要作乱。”
听到李孟的这个说法,袁文宏心中颇为震动,他作为胶州营的主簿,心思还一直放在刚刚结束的大战上,怎么定安地方,战俘的处理还有那些手尾,却没有想到李孟的心思已经是想了这么远。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之心,的确,现在中原和北方已经是找不到可以值得当作对手的敌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南方已经不会形成什么抵抗了,现在大帅要考虑的敌人和对手,都只是在关外了。
袁文宏略微沉思了会,躬⾝开口说道:
“大帅的心思,小人明白了,请大帅给小人些时间,这样的⾼僧在当今天下尽管难找,可未必找不到,等寻到了合适的人选,再来禀报大帅!”
对于李孟的这次胜利,决定天下的大胜,李孟统治下的各块地盘体现了完全不同的反应,作为大本营和根基的山东表现的很平静,因为这里的百姓员官们已经是习惯了大帅的胜利,他们也有这个信心。
目前山东从上到下的文官们,除却按照礼节恭贺大帅胜利之后,全部都是忙碌在崇祯十七年的各项工作结算还有第二年的预算,更⾼层级的员官则是在研究河南卖地的各项细节,没有入仕的士子文人们不管对胶州营的态度如何,都开始琢磨着在能不能在各地的田庄中某个见习的职位,因为有许多走这条路的前辈已经被派到各处州县做官了。
如果说有些不同的,那就是今年山东各地的年节气氛,比以往却更加的浓烈一点,人们可以更加欢乐的庆祝。
李孟率领的队部在到达齐河县的时候,山东各地的信笺就开始如雪片般飞来,信上的內容千篇一律,一是恭贺大帅取胜,二是请大帅谋取更大的富贵。开始有人讲李孟的天命,开始有人说当曰李孟在薛家岛千户所诞生时的种种异象,大凡朝代更替,这种东西总是必不可少。
山东对此的态度就是不表明任何立场,任由其发展,对这些阿谀奉承、怪力乱神的东西根本不看一眼。当然不能冷冰冰的拒绝,现如今各处的人都是对李孟热切期待,不能寒了地方人士的“忠心。”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八早上,济南城的西门大开,齐国公府的內眷,山东和济南府各个衙门的官吏,以及登莱总兵赵能属下军官,都是在城外排列成两队。
齐国公李孟今曰率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