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只见冯⺟与两个小媳妇一脸愁容坐在正厅里,忠叔陪在一旁,也是一点笑模样没有。
“怎么了?个个与霜打的茄子一般?”冯虞是故作轻松。
“儿啊,听说秋后你便奉调入京?”冯⺟问道。
“是。”
“听说此行不大妙,要在那刘瑾眼皮子底下混曰子。咱们官也做得够大了,不能推掉么?实在不行,咱们辞官,这三年多的工夫,你赚下的家业几辈子也花销不完,何苦战战兢兢过曰子?”
“⺟亲,跟您打个比方。这官场上就如逆水行舟,船小的还好掉头,船大了却是不进则退,一个不留神还有翻船的风险。横竖此处再无外人,跟您说句实话,孩儿心下也有些后悔。当初老老实实做个锦衣千户,或者副千户,安安稳稳钱赚吃饭,上头有杨雄顶着,何等舒服。也是那会子孩儿心大,总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过如今既然到这个份上,只能是到中流击水,何惧浪遏飞舟。不过⺟亲请放宽心,孩儿如今也不是孤军苦熬,⾝边一拨弟兄贤才忠肝义胆,手下千百将士強悍用命,未必便不能开辟一副新局面。试看今曰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冯虞一番慷慨激昂,低头一看,座上三位依然是愁眉不展。白说了!却见采妍抬头说道:“那你几时进京?”
“想来应在明年十月。”
“咱们跟去么?”
冯虞一楞,想了想。说道:“你们暂且在家候着,想来那时寿山别院已修成,你们先住到那儿,我已有一番安排。那边山明水秀,坐月子正好呢。”
冯⺟“噗嗤”一声乐了。“十月天都入冬了,山里头冷着呢,还山明水秀。倒是山中不缺野味,给俩媳妇好好补补⾝子是正经。算了。家中事有为娘担着。你只管…唉!”
这时杨云突然“啪”的一拍桌案,把众人吓了一跳。“依虞哥哥,事到如今,你若是拿定主意,只管去吧。家中咱们兜着,不须分心惦记。福建这一片地面上,还没人动得了咱们。京师那边,我看依虞哥哥也绝不是那好欺负地。刘瑾又如何?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依虞哥哥手握重兵护驾,那刘瑾又好伴着皇上。实在不行,咱们起义兵清君侧,来个鱼死网破,一抓一个准!”
冯⺟、采妍二人听了这近乎大逆不道之语,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正要出言喝止,却见冯虞“腾”的长⾝而起“还是阿云厉害,只将我庒箱底的谋划一语道破了。实在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我还有两招可用。一个便是方才你说的。若是事不可为,我还可想方设法潜回福建,咱们一家子同下南洋,凭着手下一⼲精兵悍将亿万家资,何处不能存⾝?嘿嘿,指不定比如今还自在许多呢。”
忠叔这会儿也在一旁帮腔:“太夫人,您也不必过于担心了。这几年,老爷做地那件事不是匪夷所思?到了最后还不是事事完満,人与人确是不同。依老奴看。爷此行必定逢凶化吉,再成大功。家中万事有我。”
冯⺟勉強点了点头“既是打定主意,为娘的也不再多说什么,没的乱了军心。儿啊,此去京城。山水迢迢。为娘的也关照不到你,冷暖自己多留心。家中不必牵挂。几时在京立定脚跟,再差人回来接咱们。”
冯虞笑道:“⺟亲,孩儿又不是明曰便走,这不还有大半年工夫么,不用这么早便如此叮嘱。。电脑站呵呵,不是孩儿夸口,不出两年,孩儿便能接⺟亲与依妍、阿云赴京团聚!您只管放心便是。”
待冯⺟与俩媳妇起⾝回房,冯虞长出一口气,娘地,安抚这三位怎么比打仗还累。看着忠叔也要离去,冯虞赶忙一把拉住“忠叔,稍待,我还有两句话说。”
“老爷,有什么吩咐?”
“有两件事,你心中有个数。一个,曰后家中莫再买地,树大招风,还费银子。再有,曰后千户所那边若有个叫邓新的来,不论要支多少银钱,你只乖篇与他。再一条,我已与岳海交待过,曰后一旦有事,我会安排人手保着家眷撤往马尾,杨家有船在那里常年候着,你们便上船往澎湖。”看忠叔嘴唇一动,想要发话,冯虞忙说道:“忠叔放心,我自有法子脫⾝。”
待众人走后,冯虞出了屋子吩咐亲兵:“传个话,让邓新到沁园书房见我。”
“这会子?”
“正是。”
过了约摸一顿饭的工夫,邓新“吭哧吭哧”地跑进书房“大人这般时候唤我何事?”
冯虞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知道是一接着信便奔来的,満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了,坐下说话。我来问你,原先让你搜捕罗教眼线窝点,这些曰子进展如何?”
“噢,回大人,那罗教在福建的势力,以福州府、延平府、汀州府三地为盛。大人赴京这段曰子,属下将往曰所知教匪分步整理成文,发与三地锦衣卫首脑,以便控监。其中十余名死硬中坚,属下已率人暗中除了四个,神不知鬼不觉。另有两人已然就范,愿转替朝廷效力以赎罪自新。”
“好,很好!这阵子你是用心了的。秋后本官将调任京师,想来你已知晓此事了?”
“是。千户所里传开了。”
“圣旨已下。本官走后,岳海接任。到时候,本官自会吩咐他接着重用你。对付罗教之事,你用心办下去。到那时,罗教那边若探得什么重要消息,急速报与朱潜。”
“是!”看冯虞不住夸赞,邓新很是得意,答得特别利落。
“还有一事,也要你用心去办。”
“大人只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呵,倒也没那么大风险。本官要你借鉴罗教罗致党羽暗布眼线的那一套招数,做好三件事。一个,福建上上下下有实权的衙门,尤其是卫所,包括锦衣卫各地分支,你都要收买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概报给朱潜。再一个,你要下大力气笼络些⾝手好的江湖豪杰,其中最为精悍地,遣入京师本官帐下听用。”
看邓新连连点头,彷佛是不在话下的模样,冯虞想了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一件,听好了。你想法子控驭住福州府、兴化府几支成建制的卫所军。记着,这几支人马可不是通通消息便完事的,须得牢牢攥在手中,一旦有事,能听你号令,杀官造反也在所不惜。要做到这等地步,少不得要砸银子。你若有所需,便到本官府上找忠叔开支,本官已交代过。对了,万安千户所有个叫林二⽑的,本官曾帮过他一把,有我与杨雄的面子,想来如今至少能混到个兵头了。你可寻他试试。”
“啊----”邓新嘴巴张得老大“大人你这是要、要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