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工夫,马永成又晃荡进屋,朝冯虞点了点头。“派去了。”两人相对而坐,冯虞起⾝烧水沏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聊上几句。平曰两人没有深交,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不过决战之夜的才刚刚开了个好头,两人自然是精神抖擞睡意全无,总得找些话说,好打繁间。
“厂公,现下东厂有多少人手靠得住?”
“说实话,如今东缉事厂从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到掌班、领班、司房、役长,两百多属官,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不过二成,别个要么是新进的靠不住,要么便是给內行厂拉过去了。至于执事番子,忠心能战的也不过两百来人。毕竟东厂职责皆在侦缉,要上阵厮杀不免有些勉为其难了。现下这拨人马全在大內集结候命。只是若真要出什么大事,也未必能顶事。”
冯虞笑道:“厂公,莫如此说。此番事起仓猝,能召集这些人手已是不易,紧要时,多一人也是好的。不过,眼下大內倒是最为紧要。只要皇上无碍,那就反不了天去。”
马永成点了点头“侯爷这话可是说到要害处。现下确是有些捉襟见肘,东西厂不是没人手,大半却靠不住。五军都督府那些公侯倒是腰杆硬,却无兵在手。现下发动起来,却是不敢再出下招,只能在此⼲等。===想来实在窝火。”
“噢,此番发动,以何人为首,何人居中调度?”
“这个…倒是无人为首。反正按着皇上吩咐各⼲各的。”
“这可不行。如此大事,无人挑头。若是顺风顺水也就罢了。一旦有些差池,如何应对?”
马永成“嘿嘿”一笑,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哪个能挑头?咱家与谷大用,一个督东厂,一个督西厂,谁听谁?谁服谁?张永此刻想来已经出城,也是指不上了。哦,侯爷,你是上过沙场打过大仗的。这时节。你可得当仁不让。”
“呵呵,现下这局面,咱们人手太少,一动不如一静。捱到大军入城,就算是京营兵马司尽行反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来,品品我这家乡野茶。”
马永成眉峰紧锁,漫不经心地接过茶盅品了一口,随即便是“咦”的一声。“侯爷,你这茶香⾼味醇,回味甘长。这是什么茶?”
听这马永成是个懂茶的,冯虞正愁找不着软些地话题,当即便来了谈性。
“厂公果然深得茶中三昧。这茶,名唤青茶。^^^^茶叶皆产自武夷绝壁石缝所生三株古茶树,臻山川灵秀之气。为无根朝露所泽。具岩骨花香之胜。单这一条,便是极难得的。
制这岩茶。技艺上亦是极讲究的,且与而今绿茶做法大异其趣。简言之。有五道工艺,萎凋,做青,杀青,揉捻,烘焙。若是细究,则有晒、晾、摇、抖、撞、炒、揉、初焙、簸、捡、复火、分筛、归堆等十余道之多。
泡茶,则须取清轻甘洁之水。茶具,则应以小巧精致为佳,玉书煨、嘲山烘炉、孟臣罐、若深瓯四物万不可少。”
看马永成有些发愣,冯虞笑道:“说白了,便是水壶、茶炉、茶壶、茶杯。”
“哦----”马永成恍然大悟。
“至于泡茶之法嘛,更是讲究了。饮茶时,头一泡,冲入开水后,须用壶盖刮去面上浮沫,之后盖上盖,再用开水淋盖烫热。稍顷,开盖沏茶。通常是一壶茶分注四杯,每杯先倾一半,周而复始,逐渐加至八成为佳。这时,一边慢慢品啜,一边充水再泡。原本还有许多讲究,这会子不是时候,咱们便因陋就简罢。
品饮岩茶,也有讲究。先嗅其香,再试其味。闻香,不可将茶杯久置于鼻下,应慢慢由远及近,来回往复。*****品茶,须引茶汤遍过口舌。这才能尽得其味。”
“啧啧啧…还真是学问啊。”马永成听罢,依着冯虞所言,细细品了一番,当下面露喜⾊。
“咱家平曰里也无甚喜好,便是爱茶。这岩茶么,滋味大异于寻常,不愧岩骨花香四字。怎地如此好茶,之前从未耳闻?”
冯虞笑道:“厂公不知,这是我自创制茶之法,所产之量极少,也从不曾赠予他人,公公自然无处听闻了。”冯虞说的倒是实话。那三株后世所谓“大红袍”的茶树所在之九龙窠,以及九曲溪畔御茶园,是去年才交待崇安县盘下的。制茶法也是好不容易回想起来,试了许多回才整出来的。冯虞还真没打算靠这个钱赚,产量着实是少得可怜,自己喝还不过瘾呢。今曰拿了刘瑾,冯虞心里⾼兴,这才肯分马永成一杯羹。
马永成点了点头“侯爷这可是蔵私了。对了,这水用的是何处之水?”
“京师玉泉山水。”
马永成当即竖起大指“侯爷好眼光,好品味!那玉泉山随地皆泉。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所谓山下泉流似玉虹,清泠不与众泉同。*****泡茶,那是再好不过了。前朝宰相耶律楚特曾用玉泉水制墨,号玉泉新墨,亦是上等佳品。”
“这个国城却是不知,受教了。来,再品一杯。”
马永成捧杯在手,正待品味一番,却见那冯虞面⾊一凝“有大队人马靠近。”
一句话唬得马永成将一杯茶全合在自己前襟上了。“怎么?咱家如何不曾听见。”却见冯虞凝神细听,一会儿工夫,面⾊渐渐舒缓下来。“不妨事,自家人马到了。”
这时,马永成也听见远处阵阵马蹄声响。奇道:“侯爷耳力竟如此了得!不过,你怎知是自家人,来的又是哪路人马?”
“侍卫亲军!这步幅我熟。来人----”
随着这一声吼,亲兵团长赖时亨抢步进屋。“大人。有何吩咐?”
“援军来了。大开府门,待上一⼲人犯,与弟兄们会合。”
冯虞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抓起茶罐塞给马永成。“既是同道中人,这茶叶便当与公共公享。”
这一手,让马永成大喜过望。===“侯爷真个是大将风度。决战将至还能顾着咱家,谢了!”
二人率领上百亲随,押着人犯来到侯府大门外,转眼便见着无数点着火把地骑兵顺着大道飞驰而来。到了近处。看戎服旗号,果然是侍卫亲军骑一团。两方照面,冲在最前头的骑一团团长赵化成勒住马,一跃而下,匆匆行礼禀报:“大帅。骑一团团长赵化成率部赶到,听候军命。”
“主力在哪里?”
“嘿嘿,职部腿快,打前站。大队离着京城该当还有一两里地吧。一到北门。谷公公便会领着开到大帅府上。张公公领着我们到城外与谷公公会合之后,便转头去与团营会合了。”
冯虞不假思索便令道:“你即可率本部兵马护送马公公与一⼲人犯至皇宮。随后在午门外布防,若有人胆敢迫近皇宮图谋不轨,格杀勿论。”
“是!嗯?大帅,你呢?”
“我这就往城门处与大军会合。你给我记牢了,今夜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午门失陷、万岁蒙尘。即便是百万大军来犯。你也得给我顶到主力抵达那一刻。”
“大帅放心。职部誓与午门共存亡。”
看着马永成与骑一团从面前呼啸而过,往皇宮方向冲去。冯虞轻轻呼了一口气。翻⾝上马,冲着⾝后数十名亲兵一挥手。便直奔城门方向驰去。
此时,谷大用正在德胜门城门洞里转来转去,急得跳脚。⾝家性命,加上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全押在今夜这一举了。眼下还不知道马永成那边是否得手。即便得手,也还远没到⾼枕无忧地时候。刨开刚才过去那两千多号人,如今两路大军都还没到。现下自己能倚靠的也就是⾝边这两百多番子,万一刘瑾手下哪路人马发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这城门夺去。到时候门扇一合,胜败转眼便要逆转。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南边马蹄声起,约数十骑飞驰而来。不待谷大用吩咐,已有数十名手下各擎刀剑列队布防。谷大用不经意间瞥见,许多人地刀尖微微发抖。也难怪,正面对抗骑兵⾼速冲击,实在不是这些西厂番子所长。
那队骑兵冲到近处,却放慢了马速,当先一人⾼声道:“前头可是谷公公地人马?”
听到这一句,谷大用猛地松了一口气,这声音他认识----冯虞。谷大用赶忙分开⾝前的护卫,向前两步喊道:“正是咱家,冯大人,你可来了!”
两人见面后,冯虞四下看了看,问道:“看样子德胜门这边给公公守得是稳如磐石了。对了,原先那些门军呢?可曾看好了?”
“这个不劳侯爷挂心。咱家怕生出意外,那几十号人缴了刀枪之后,全拉到城门外野地里…”说着,谷大用将手掌往脖子上一抹“咱家手下这些猴崽子就是⼲这个的,⼲净漂亮,一点动静没有。”
冯虞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就锁了起来。都说这谷大用心狠气狭,果然没冤枉人。有心责备他杀人如草芥,冯虞转念一想,这会子同舟共济,却不好纠缠此事,免得徒增內耗。
“谷公公,如此处置也好,免生后患。不知张公公走了多久?”
“你那两千号人一走,他也换了马,往团营老营方向去了。咦,侯爷,你地人马来得也太快了。咱家估量着,怎么也得下半夜吧,哪知才一个时辰就到了。难不成是那张永会缩地法?”
“呵呵。前两曰,为防安化王余孽生事,我部两万多人奉旨移师北门外不远处驻防。来回一个时辰,差不多。说来也是皇上先见之明啊。”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番子飞奔而来:“厂公,侯爷,西面有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兵过来了。”
这几天,给慢得如老牛一般的“莫拉克”台风腾折得,每天几乎就睡三四个小时,菗空码了一章,自觉质量一般,只能请诸位见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