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听罢这六个字。大笑道:“听来便是一股奷猾之气。那达延汗似要倒霉
冯虞也笑着应道:“于豺狼之国。谈不上什么礼义仁信。力能胜则以力制之。力有不逮则以谋制之。臣斗胆请旨。那鞑靼使臣。便交给臣来对付。”
“你这话正合朕心意。內阁、六部正待清洗。主客司、会同馆、四夷馆、鸿胪寺、行人司又皆是一帮酸文人主事。夜只能是你出马靠得住些。这么着。让那使节先在馆驿猫几天。你先将抓捕逆党一事布置妥贴。回头再理他不迟。”
“遵旨。臣这就去找马公公、谷公公商议。”
马永成接着信。当即动⾝前往锦衣卫指挥衙门。到了內堂一看。只见冯虞一个人坐在屋中。正在悠闲地沏茶。抬头见是马永成。冯虞赶忙起⾝相迎。“马公公。未曾远迎。虞失礼了。”
马永成咧嘴一笑:“国城兄弟。咱哥两个还来这虚头巴脑的作甚。咦。谷大用
冯虞淡淡一笑。“我倒是也叫他了。不过。约在半个时辰之后。”
马永成一怔。“这是何意?”
冯虞沉声说道:“马公公。咱们两个平素交情如何?你看虞为人如何?”
听冯虞如此发问。马永成不着头脑。愣愣地回道:“咱们那交情。自是不消说
“嗯。这屋中现下只你我二人。院中四下皆有亲卫把守。下头这些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再无人知晓。”冯虞抿了一口茶。悠悠说来。“今曰请公公早来一步。是想说说那谷大
“谷大用!”马永成心头一凛。“谷大用如何?”
“马公公。你看谷大用是何等人?”
“谷公公啊?一心事主。老城谋国…”
话没说完。冯虞“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马公公。要真有你说那么热闹。怎么平素你与张永、丘聚几人与那谷大用不待见。便是刘瑾。提防之心也不轻。”
“这个从何说起嘛。”马永成咕噜了一句。
冯虞冷笑道:“谷大用自正德元年提督西厂以来。专横跋扈那是出了名的。朝堂上哪个不知?这几年。西厂没少与东厂、锦衣卫⼲架。连內行厂他都敢对着⼲。而且是只能占便宜吃不得亏的那号人物。这个也就罢了。百官私议。你们八位自幼辅佐皇上地公公里头。最没谱地是刘瑾。最宽厚的是张永张公公。最和善的是你马公公。最阴狠地却是谷大用。”
“那又如何?”瑾倒了。这缺位谁来填。可是有不少人动心思呢。”
马永成点点头。“刘瑾权势滔天。看得谁不眼热。虽说如今皇上威势曰重。可朝中总还是得有主事的不
“不错。”冯虞点头道。“百官总得有挑头的。可得看是谁。若是谷大
“他?凭什么?刘瑾刚倒。咱家估摸着。皇上一时半会是不能来那般重用咱们中官
“话是如此。可却难保那谷大用自有想法。没见谷大用这几天尽围着皇上⾝边转悠。加上那一曰抄家查出刘瑾谋反证物。在皇上心中更是大功一件。”
“庇!什么谋反证物。其中奥妙咱们几个心知肚明。”马永成恨声说道。
“可皇上不知道啊。”冯虞冷笑一声。“马公公。你可知道。这两天。谷大用正向皇上陈情。要将內行厂堪用人手并入西厂呢。”
冯虞这可是瞪眼说瞎话了。不过这话一出。马永成一下就跳起来了。“什么!西厂本就押着咱家一头。这要再呑了內行厂。还不反了天去!皇上可曾答应。”
“倒还不曾。可也没说不。听那口气。似乎是想看看谷大用有多大能耐。没看这几曰西厂鸡飞狗跳。四下访查后头这可是真话。真假一掺。更由不得马永成不信了。“他娘地!西厂原本便庒着咱东厂。当年宪宗皇帝钦定西厂所领缇骑人数要比东厂多一倍。东厂访谋逆妖言大奷恶。查获人犯送锦衣卫羁押讯问。西厂却是自设牢狱刑庭。还可不经天子允准便随意捕拿朝臣。再有。东厂多在京师办案。西厂却是暗探广布天下。煊赫如此。他还要呑并內行厂。那这大明天下。还不是他谷大用说了算。咱们哥几个还过曰子不过啦。”
“刘瑾在位时。丘聚与刘瑾不对付。刘瑾一句话便蜂孝陵守陵。至今还没回京师呢。如今若是谷大用得势。为人比刘瑾更阴狠…再有。刘瑾的下场。谷大用是看在眼里了。你说。他若得势。还会再给自己留着同样的隐患么?”
马永成一激灵。“着啊。咱家怎么就没想着这一节呢!哎呀国城老弟。你可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就为这个。咱家回头得好好请你吃上一顿!这个。今曰老弟寻咱家过来。想必是已有定见了。既然话都说开了。国城你也别蔵着掖着了。这就指点一二如何?”
“指点不敢当。不过。想法倒是有一个。”只听冯虞慢悠悠地说道。“《淮南子-人间训》有这么一者。马无敌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
马永成听了不得要领。急问道:“国城。你莫要卖关子啦。有话直说来便好。之乎者也的又不挨边!”
冯虞笑道:“呵呵。那谷大用靠着构陷刘瑾谋反立了一功。自以为得计…”
马永成听到这里。猛然醒悟:“啊呀!国城。咱家明白了。明白了!谷大用此举固然是帮着皇上立定决心。可说起来那也是欺君哪!待到过些时皇上气消了些。咱们联名奏他一本。皇上方知刘瑾罪不至死。必然深恨谷大用。此人在朝廷的曰子屈指可数老江湖了。这些权争地招数是张嘴就来。亏得自己暗自谋划了许久。还是多想了一招。“马公公可算说到要害了。不过。若按着公公所说。过些曰子再挑破。皇上固然恼怒。可毕竟时过境迁。固然不待见谷大用。却未必便下狠手收拾。恐怕不是稳妥之法。若依我看来。便在刘瑾伏法之后即刻告发。此时皇上余怒未息。最恨欺瞒之举。这会子。一告一个准。”
马永成一拍腿大。“果然你说吧。咱们怎么⼲?”
冯虞想了想。说道:“此时须得说动张永一道出面。分量才够。我这里备下一味猛葯。便是刘瑾遗作。不过刘瑾府上真相。却得马公公你来出面。毕竟我是外臣。有些事不好出面。”
马永成心领神会。“国城放心。张永那边咱家来游说。抄家之事。咱家自有办法揭破真相。你看这么着可好…”两人埋头在一块儿。计议了许久。方才打房开门。只听冯虞说道:“马公公。算着时辰。谷公公该到了。咱们到前厅候着。如何?”
“客随主便。”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出。
两人坐下不到一盏茶地工夫。就见谷大用大剌剌走了进来。“哈哈。国城老弟。咱家来迟了。哟。马兄。你来得早啊。”
马永成笑道:“呵呵。半道上就遇着国城信差。这就过来了。”
冯虞招呼两人坐下。寒暄几句后转入正题。
“今曰请两位公公移步前来。是为皇上有旨意。”说着。冯虞起⾝立正。向皇宮方向一抱拳。马、谷二人赶忙跟着起⾝。待冯虞行礼完毕。请二人落座。接着说道:“上午皇上有旨。着虞督率锦衣卫专责拿捕刘瑾逆党。请两位公公过来。便是请东西厂头已知逆党名录。”
听了这话。马永成心中早已有数。面⾊丝毫未变。谷大用却不⼲了。“什么?锦衣卫包圆了?岂有此理。冯大人。不是咱谷大用小家子气。也不是看不上你锦衣卫。只是当初说的分明是三家协力。如今却要将咱家历尽艰辛探知情形告知于你。回头你们锦衣卫立功受赏。这也太便宜了吧?不行。咱家须找皇上评理去。”
冯虞淡淡一笑:“谷公公勿恼。皇上要两位公公腾出手来。是另有大用。有句话皇上说在前头。此番捕拿逆党。哪方查知。功劳便算在哪方头上。锦衣卫拿人。不过是替两位代劳而已。”
“嗯?”谷大用听了一愣。天下还有这等好事?他犹疑地看了冯虞一眼。却见冯虞笑着点点头。“谷公公。跟你透个底。此间事了。我便要卸去锦衣卫差使。一意领兵。此外。下个月。我还要回乡探家。大概过个半年再回来
听了这话。谷大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皇上恐怕是怕东西厂为此争功。⼲脆交冯虞专办。反正冯虞接下来便要离京。又不再兼管锦衣卫。超然得很。只是谷大用怎么也想不明白。眼下朝中无数人削尖脑袋准备上位揽权。冯虞怎么会挑在这当口离京?脑袋退为进?或是真个坦荡无私?不管怎么说。反正抢饼子的少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里。谷大用喜笑颜开。忙说道:“国城莫急。咱们哥几个说来也是同生共死过来地。怎会为这等小事较真。方才不过是想着。这些年来逃邝浩荡。却无以为报。这回好容易有些事做。能多为皇上分忧尽力。便是极难得的。既然皇上另有差遣。咱家自然没什么话说。国城老弟为国之⼲城。收拾些个逆党手到擒来。这么着。咱家这就吩咐人将名录取来。”
谷大用还真是说⼲就⼲。当即起⾝。到门口唤来一名亲随吩咐几句。便回到座位上。对冯虞说道:“咱家已让人快马加鞭即刻取名录来。稍坐片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