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挤兑?”回来的第一天,她曾这样问父亲。
这是故意的。自然是故意的。她并不会不知道,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将一切想好。
“我们去见那个人啊。”她假装开心地对父亲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他的事情了,对他很有趣兴呢。假如有这样一个人当自己的老公,或许将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吧。”
“以深?”父亲也怀疑过“江启征不是个纨绔弟子,但绝对是个花花公子。”
“那又怎样?我喜欢挑战。”她这样说。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枯槁得象秋风中萧瑟孤零的树叶。
“爸爸。”看到父亲醒来,以深脸上绽出一个微笑。
“以深,”父亲的声音虚弱却温和“对不起,把你的藌月计划打乱了。”他抱歉。
“爸,”她爱娇的朝父亲撒娇“启征听说你⾝体不舒服,担心得不行,立刻带着我赶回来了呢。如果你生病了而我们还不知道,这样的旅行会怄死我们的。”
他微笑:“启征对你好吗?”
“是啊,很好。”她点头。
“你现在、幸福吗?”
“嗯,幸福。”她含泪微笑“我很幸福,爸爸。”
“以深,”他叹息:“其实爸爸很自私。虽然明明知道你在撒谎,却还是让你嫁到了江家。为了自己的事业,葬送了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还要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你一定会幸福。”他伸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我不是个好父亲。”
“乱讲,才不会!”她灿烂的笑“他有小孩、甚至之前有过许多故事,我并不介意。爸爸,这是真的。在我嫁给他之前就知道或许会有的全部状况,而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后悔这个决定。只是因为我爱他。”如果要撒谎,那么谎言必须编造得实真而圆満,这是以深自女校以来与那些古板严厉的教员们斗智斗勇而总结下来的真理“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就可以包容很多事情。因为爱一个人,所以什么都可以不介意,只要跟他生活在一起就觉得幸福,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她微笑地看着父亲“爸爸最大的愿望,是不是就是让我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爸爸。所以,你再也不要为我担心了,好吗?”
走出住院大楼,楼前空荡处停着一辆车。她微微仰起头,而启征亦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以深停下脚步。
“刚好路过这里。需要我上去看看你父亲吗?”
“不用了,他刚刚才睡着。”
“噢。”他沉默了一下说“上车吧。”
他今天开得很慢。其实江启征向来都喜欢开快车,然而他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开得很慢。他的侧脸俊朗、线条分明。——沉默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地回复到他睿智冷漠的另一面。
“回家?还是有想去的地方。”他冷不防开口。
以深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回答。
他的目光凝视前方,好像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似的,停下车来了个急转弯。“喂,我们要去哪里?”以深问。
“去了你就知道。”他轻描淡写。
他带她去了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的规模不大,地处僻静,落地窗旁零落的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有各⾊各样的书。旁边是十分给人诱惑的沙发,酒红⾊的组套感觉惬意又温暖。吓人的是地毯用的是手工织造的波斯丝毯,房间的一角还有壁炉,上面摆着纯白的烛台。
“你确定这里是咖啡馆吗?”以深皱着眉头“我打赌老板肯定会亏本。”瞧这样的人影寂寥,可见主人必定是个只会穷想象追求虚空浪漫情调的呆头书生。
不过以深私底下还是对这里温馨的居家氛围打了个満分,只是颇有些遗憾生意冷清而已。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启征微笑地答“这个地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他站起⾝来,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她愕然“这里么?”
他耸肩微笑:“是。”
后来她点了“Gonewiththewind”漫长的三个小时,柔软宽大的沙发舒服得她直想陷落进去,两个人窝在里面,面前的桌子上堆満了薯片和甜点。
正是因为人少,所以她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欢笑和落泪。费雯丽那时候还年轻,美若天仙,世界上第一部彩⾊影片盛大得名副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深情和心悸。
“You’re–throwing-away-happiness-with-波th-hands。-And-reaching–out-for-something–that-wil-lnever-make-you-happy。”…
“Whatever-comes,-I-will-love-you,-just-as–I-do-now。-Until–I-die。”…
到最后,Scarlett说:“Home。-I’ll-go-home。-AndI’ll-think-of-some-way-to-get-him-back。-After-all,-to摸rrow-is-another-day。”
回家…是不是当每个人受伤、最脆弱的时刻,家园都是那个最后的港湾?无论如何,只要回到了家,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激昂的音乐响起,她忍不住再次微笑着落泪。她想她说的对,这间咖啡馆真是人迹罕至,三个小时过去,依然空荡荡的唯剩她和江启征两个人。
“我小时候曾经和爸爸一起看过这本片子,”她含笑低语“瞒着妈妈偷偷跑去影院看。我那时候⾝体不好,老是生病,妈妈总不许我去人多的地方。”
她回头看他“两个人明明相爱,为什么最后偏偏却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问他:“江启征,你爱过别人吗?”
落地玻璃窗上有轻薄的雾气,仿佛蓝湖上空那漫天氤氲的轻曼温柔。
他们彼此凝视互望,眼底有对方轻淡的影子,微笑着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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