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又是如此这般的三天车程后,杭州也终于到了。城门紧闭。
杭州城外聚集了雪灾之下许多衣不蔽体的流民难民,他们在大雪天里全都聚集到了城墙外,相互拥挤着取暖。有的冻饿而死的难民则被抛到一边。尸体被冻在地里,然后被満天的飞花覆盖。
四海在迁飞花的搀扶下下了车。早在他们一行未到杭州城外的时候,这帮难民就已经眼巴巴的瞅着了。此刻他们走近,难民们看清车上仅二男一女后,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脸上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来,一张张脸上満是极度望渴的狂疯和畏惧与害怕。
四海见所有难民全都朝自己的方向看来,脸上还露出一种像是要吃人的表情,登时吓了一大跳,脚下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迁飞花环视了下周围,见有些难民已经试探着站了起来,不由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然后转⾝吩咐车夫将车上所有食物都拿下来分了。车夫刚想要劝时,迁飞花伸手制止他道:“分了吧,不然怕是难以脫⾝。”
车夫还待说什么,但转眼一看那些表情狂疯的难民后,立即有些畏惧的住了嘴,回⾝上车将车上所有的点心食物拿了出来。
马夫提着満手的食物下了车,还待要说几句“公子善心,带了吃的给大家”谁知难民们一看食物,立即像真正的饿狼一般,嘴里低吼着扑了上来。
车夫被那阵势吓了一跳,忙不跌的将手上的东西往雪地里远远一扔,将难民们引开,这才心有余悸的退到了迁飞花的⾝边。
四海心中也很害怕,也不由自主的向迁飞花靠拢。她小时候没遇着陌玉那会儿也是吃过苦的。穷的时候还去过酒楼里捞人家倒出地涮水,大桶的涮水被酒楼的厨子们抬出来,她就和几个小乞丐一起一涌而上,抢夺桶里的好东西。那时候她仗着自己灵活手快,偶尔能捞几块泡泛的馍片,就算运气不好,也能捞几个白菜帮子。滚圆地白菜帮子从涮水中一捞出来,就被她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害怕别的孩子过来抢夺。
但即便在那个时候。四海也从未见过为了一点儿食物而如此狂疯地民众。马车夫将食物远远地抛开之后。几乎所有地难民全都一涌而上相互争抢。
男地推倒女地。女地推倒小孩。小孩子又从地上爬起将试图靠近地老人推倒在地上。地上地雪被他们殴打争斗时弄得脏乱不堪。抢到食物地不管不顾地将东西塞到嘴里。胡乱嚼两下就想硬咽下去。没抢到食物地又开始从抢到东西地妇女和孩子手中夺东西。有地怕抢就将东西死命往嘴里塞。来抢地就用力掰开嘴巴从嘴里将东西掏出来。
东西被抢光了。难民们又转过了头哄叫着向四海与迁飞花地方向冲来。
四海吓了一跳。连声向迁飞花道:“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迁飞花将她地手握了握。嘻嘻笑道:“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呢么?”
四海慌乱中也没现迁飞花在借机吃豆腐。她见难民们狂疯地冲了过来。立即拉着迁飞花就要逃跑。
难民们跑得很快,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然后穿过四海与迁飞花,直向马车奔去。
拉车地马受惊似的出嘶鸣,难民们争先恐后地爬上车,里外翻了个⼲净,也没能找到什么吃的后,就开始抢夺四海在车上用于御寒地棉被和铺在车板上的⽑毯,还有她换洗的衣物,全都被那帮难民们抢夺一空。
有的难民还打起了马的主意,大概是想将马宰了吃⾁。可他们刚一上前想扣住马头,那匹马就像是知道他们想⼲什么似的,嘶叫着人立而起,然后两只腿两用力一踢。一个难民闷哼一声,就被踢飞了出去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迁飞花上前查看,那人居然已经死了。
马儿又接连踢伤了五人,踢死了两人,那些难民才生出了怯意,不敢再去惹那马,慌乱拉了棉被、四海的服衣还车上的门帘和窗帘逃开了。
迁飞花去看被踢伤的难民时,有个难民见四海一个女子落了单,上前就想剥她天蓝衣领中翻出来的白雪狐裘,却被一旁的马夫瞧见后吓退了。
迁飞花气得脸⾊都变了,一甩手不再理那此受伤的难民,上前扶起跌到在地上的四海,冷着脸说了一句:“不管他们,死得一个是一个。”
四海脸⾊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难民们得了棉被等物之后,就又逃回了城墙边上,一大堆人挤在一处拥着那棉被,又重新开始了瑟瑟抖。
马后的车厢已经被损坏得不成样子了,一个轮子还掉了下来,大雪天的无法进城,手头也没有东西可修,马车夫只得唉声叹气的将车子从马⾝上卸下来不要了,然后就只牵着马站在一边。
四海见状很是过意不过,悄悄拉了拉迁飞花的服衣。
迁飞花见状一笑,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递给车夫,道:“一路上多谢这位兄弟照应了。这是车钱。”
那车夫原本是抱着好好敲迁飞花这只肥羊竹竿的心思,但一路相处下来,受了四海不少照顾,此刻再拿这许多钱,却也不好意思了,便推辞道:“不不不,小的原先受了公子一锭金子已经很是过意不
若再拿公子的钱,那小的真是无地自容。”
迁飞花微微一笑,不顾车夫的极力反对,硬将钱塞进他手中,才笑道:“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
车夫没法,只得接了,又道:“二位客官,恕小的直言。
这杭州城如今灾民聚集,怕是短时间內都不会开城的,不如两位客官先随小的按原路回去,等一段时间再来?”
迁飞花头摇道:“我自有办法进城,有劳费心了。”
车夫见二们穿着打扮非富既贵,迁飞花出手又阔绰无比。心中早已将二们列入“非一般人”的行列,今见迁飞花如此说,他也不多作坚持,道了声“二位客官小心”之后,便转⾝骑着马离去了。
四海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城门和城墙外的灾民,问迁飞花道:“你要如何进去?”
等到迁飞花斜着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莫离和兰的师兄么,自然厉害无比。就算再不中用,就冲着他**贼地名头。那起码飞岩走壁墙翻越院应该很厉害。
四海放下了心。
迁飞花道:“进去之后找不着你师父怎么办?”
四海怔了怔,随即皱眉道:“不是说过了么?找不着我师父就同你回去。”
迁飞花笑着点头:“甚好。”
他话一说完。四海只觉得腰上一紧,然后看到面前的灾民和杭州的城墙瞬间向下坠去,不…应该说,她自己被迁飞花带着飞上天了。
耳边风声呼呼,杭州城那道让灾民们感到⾼不可攀的城门转眼间便到了自己⾝下。
再落下时已经到了城內一处僻静的胡同里。四海刚一落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迁飞花上前扶了她一把,道:“找吧找吧,找完了跟我回去。”
四海甩开迁飞花地手,怒视他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找不着。”
“我就是知道。”
四海哼了一声,顺着胡同到了大街。
熟悉的街道和店铺瞬间跃入眼帘。四海开心的刚要冲出去,却立即硬生生的收住了脚,回头紧张的向迁飞花道:“怎么办?我从小在此长大,这里很多人都认得我长什么样,现在他们认定了我是妖怪,是不是还要将我抓起来烧死我?”
迁飞花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说着手上连打了好几个手势,立即一道金光从他指间怈出罩上了四海地脸,然后又消失了。
迁飞花不知从何处又摸到一面小镜子,递到了四海的面前,道:“看看,行不行?”
四海抬眼看着镜中的人,震惊地难以形容,道:“真神!”
镜子里面原本娇俏的脸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平凡的长相,保证是那种扔在人堆儿里挑不出来的类型。
四海开心地笑了,然后又担忧的道:“会不会以后都长这样了?还会变回来么?”
迁飞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这只是个障眼法儿,效力只有一天。”
四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就长得丑,还在乎变个样么?”
四海也不理迁飞花的故意挑衅,又拿镜子在脸上小心地照了照,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收起了镜子道:“我是不在乎,但就怕到时候我师父不认得我。”
迁飞花看了她一眼,没出声,见四海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镜子是我的。”
四海怔了怔,然后怒气冲冲地将那面圆柄小镜子从怀中掏出丢给迁飞花,道:“一面镜子而已,居然如此小气。”
迁飞花接过迎面飞来的镜子,道:“这面镜子可不同一般,这可是件宝物。”
四海忙问:“什么宝物?”
迁飞花神神秘秘地道:“照妖镜。”
四海怔了怔,然后又从迁飞花手上抢过镜子,对着自己上照下照,照完了开心的道:“原来我是人!我不是妖怪!”
迁飞花鄙夷道:“你往下照照。”
四海怔了怔,将镜子朝下照去,只见一条青⾊蛇尾正隐在裙下。
“这就是你地真⾝。一半人⾝一半蛇⾝。”
四海“哦”了一声,又将镜子翻转过来,对着迁飞花,只见里面也只是个迁飞花的人影,四海又将镜子往他⾝上照去。可仍旧是个人。
四海怀的道:“你这镜子不会是个假货吧?”
迁飞花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四海将镜子递到迁飞花眼前,道:“为何我照了你,你在镜子里却没有变妖怪呢?”
迁飞花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何时跟你说过我是妖怪?”
四海理所当然的道:“莫离是凤,兰是龙。那你不也应该是个什么神兽之类的么?呃…难道是麒麟?”
迁飞花撇了撇嘴,道:“不是。我就是个人。”
“啊?”
迁飞花看四海那傻样儿,不由气道:“怎么了?因为莫离和兰是凤是龙,我就得是麒麟?”
四海翻了翻眼睛,道:“我这不是顺着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