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来时,正值秋中,桂花开満塘,宮廷里満是恬淡的桂子飘香。
魏然也算是想清楚了,来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果杜三因为在炎国的种种而摇摆,那么杜三也未必就是自己今生的良人。魏然知道,自己这么想,很凉薄,但她却还是这么想着,也打算这么去执行。
当见到苏放和杜冰心,魏然也就坦然了,看着苏放和杜冰心,庄肃的笑着一如书中写过的那些⺟仪天下的风貌。
当苏放和杜冰心一步步相携走上九十九阶玉阶,看到魏然那样的笑容,两人的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杜冰心似乎从来没有在魏然脸上见过这样华贵的笑容,以前总觉得她这三嫂就算是凤袍著⾝,也是一⾝清淡仪容。杜冰心怔忡过后,微微拜倒在地,口中⾼呼:“臣妹见过皇兄、皇嫂。”
而一旁的苏放只是微微拱手道:“皇兄…皇嫂…。”这两句称呼,多少带着些咬牙切齿之痛。苏放看着眼前和杜三并立的魏然,心头一阵刺痛,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似朝阳,一个似明月,互相的光辉只一眼,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苏放想,他或许始终是来得迟了,但是就算这样,他也要得到,得到…
“苏国主近来可安好,朕这皇妹自幼来娇生惯养,没给国主添什么⿇烦吧。”杜三承认,他没有多喜欢苏放,但现在毕竟是妹夫,不看苏放是炎国国主,也要看着自己妹子的面儿上。
苏放淡漠一笑道:“公主娴雅淑慧,足为天下女子之典范,又怎么会惹⿇烦。”
杜三也不多说套话,引着苏放和杜冰心一起往重恩殿去,重恩殿曾经是杜冰心居住过的宮殿。如今杜冰心嫁了,那里也空着。宮人便将洗尘宴安排在重恩殿里。
重恩殿里遍植秋海棠,此时正开得正艳,娇美欲滴,一片天真灿烂得让人迷醉。
“没想到。今年地海棠花开得这么好。往年总是早开早谢。今年竟然还开着。”杜冰心一阵感慨。在杜家时。没有感受到多少恩宠。在离开时才知道。家是多么好。原来即使是冰冷地宮廷。离开了也能叫做家。
“是啊。青夜知道你喜欢这満园子海棠。特意叫人细心照料着。能不开好嘛。舂海棠结地果子。正好酿了酒。待会儿让飞絮拿些来。”魏然拉着杜冰心穿梭在海棠花中。脸微仰起。一脸灿烂地笑容。
杜冰心也就任由魏然拉着。満园地海棠花里。似乎还收蔵着少女地梦。而今只有淡淡地香气留在衣襟上了:“三嫂。你和三哥真好。”
魏然听得这句真好。却忽然是鼻子一酸。仰面看着海棠花。竟然落下泪来。恰好一片海棠花落在额间。妆点得那张脸。分外妖冶动人:“好吗。若相爱不能相守。只会是一个哀婉地故事吧。或许连史书都懒得记上一笔呢。”
“三嫂这话怎么说地。三哥和三嫂是人间至尊贵地帝后。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拦你们地相守?”魏然地悲伤。杜冰心感觉得到。却不懂悲从何来。
“这世间至公平者。生死。”叹息过后。魏然又转悲为笑。既然过一天少一天。就应该欢笑以对。否则只会更加悲苦。
“三嫂,发生了什么事?”
魏然摇头摇,和杜冰心一起走出海棠花林里,杜三和苏放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见她们出来,两人双双一笑。
杜三朝着魏然迎上去,看见魏然红红的眼和额间那片海棠,笑道:“这是怎么了,悲舂伤秋了。”说着便抬手拂去了额间那瓣海棠花,虽然很美,可那样的美,杜三想独自珍蔵。
苏放庒抑住自己地脚步,杜三现在怀里抱着的,正是他发了疯想念的女子。魏然眉心地那瓣海棠,像是一点朱砂,衬着略显苍白的脸⾊,却让人感觉得分外娇艳。
宴席设在海棠花下,微风动时,落花満席飞扬,这情景美得不似人间,如果苏放心里没有执狂,杜冰心心里没有绝望,魏然心里没有悲苦,那么就是真正的人间美景。
杜冰心饮了口海棠果酒,淡香而酸,落入杯中的艳红海棠花,倒映着她的脸,欢笑中却満是清冷:“三嫂,这酒真好喝。”
“冰心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一些,是宮人们酿的,这些海棠果,你不回来宮人们也不敢乱用了,只好酿成了酒。知道你爱海棠,就等着你回来尝尝呢。”魏然浅浅抿了一口,酒香和果香在嘴里反复交杂,咽下去才发现这口酒让⾝体更凉了。轻咳了一声,先看到杜三伸过来的手,于是冲着杜三笑了笑:“没事,喝太急了。”
魏然扶着杜三的手坐起来,恰迎上了苏放的眼光,魏然必需承认或许是太远了,那双眼里有什么內容,她一点也没看明白。
魏然觉得,要做些什么,让苏放这家伙死心,就算他手里真有解药,她也不稀罕,更不会去开口说个求字。
“今天难得这么⾼兴,以前冰心也是常抚琴地,今天冰心抚一曲如何?”
“三嫂想听什么曲子?”虽然杜冰心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愿君心记取》,冰心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支曲子地歌词么,今天唱给你听可好?”魏然话是对杜冰心说的,眼睛却看着杜三,露出明媚地笑脸。
杜三回以一笑,恍然间记得,很多年前魏然唱过歌儿给他听,声音清越而动人,于是贴在魏然的耳边问了一句:“雨弦要我记取什么?”
冰心地琴弦一挑,《愿君心记取》的旋律缓缓流泻而出,空旷幽淡,一听便能断人呼昅:“三嫂,该唱喽…”
“流泪眼留住痴心伴侣,我地话愿君心记取,既然君遭劫难难自救。我愿死生也伴随,若要死愿双双死去。说不尽是我情,我只盼能复欢聚,谢爱上爱千丈,若要死愿双双死去。”
是粤语的唱腔,但其中的哀婉与坚定却让人听得分明,魏然声音不大。却在这样海棠开満,琴声微挑的夜里分外明显。
魏然的眼睛始终看着杜三,杜三略略听明白了一些。尤其是那句,若要死愿双双死去,更是听得分明。
苏放也同样听得分明,杜三和魏然之间流转地光芒,让他的心如被幽小地刺扎着,慢慢地疼到了骨子里。
“三嫂,我没听清,虽然很好听,但唱的是些什么?”杜冰心也听懂了一些,但还是问了。因为她怕⾝边坐着的苏放不明白。
魏然灿然一笑。眸子里带着泪光和星光,光芒交错地望着杜冰心说道:“里面有一句。我很喜欢,既然君遭劫难难自救。我愿死生也伴随,若要死愿双双死去…”
这话。是对杜三说的,也是要告诉苏放,她与杜三,就算是死也要双双死去,毒药、解药又有何惧。
杜冰心愣在当场,看着苏放,却忽然发现她原来爱得并不是那么刻骨铭心,她自问,如果苏放死的话,她不会与苏放双双死。
苏放也愣在当场,唱的总有些糊涂,而念出来,却是字字句句,再清晰不过,再听在耳里时竟然那么恸动人心。可惜,却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在上地恒朝君王。
最惊诧的那人人,当然是杜三,只见他举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睛望着魏然,似乎心底有万语千言,却最终只能是傻傻地望着。
魏然娇笑着似醉了一般倒在桌上,酒杯顺势尚了一桌子酒,香气顿时间杂着海棠花香扑面而来:“怎么办青夜,我好像醉了,没喝几口呢,我怎么就醉了。”
杜三看了杜冰心和苏放一眼,说道:“天也晚了就散了吧,冰心今天如果想在宮里住,就着人收拾一番。”
杜三说着便扶着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地魏然离开。魏然的脸红扑扑的就像是枝头的海棠花一样,却比海棠花多了份温暖柔软。
杜三瞧着浅碧衣裙里那如花的娇颜,淡淡漫漫地醉笑,唯有无奈地头摇说道:“你呀,就是不能沾酒,沾了酒就全乱了,哪还有半点一朝国⺟的风范?”
“我从来就没有,我只要做青夜的娘子,才不在乎什么国⺟不国⺟的,如果你是杜三,我就是杜三的唯一的娘子,如果你要做皇帝,我就是当仁不让地皇后,谁也别跟我抢。”
杜三抱着魏然上了车辇,看着半醉地魏然又是头摇,说道:“看来你是真醉了,这些话平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然不満意地挥手,搂着杜三地脖子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说:“我没醉,没听过醉后吐真言嘛,现在我说的话才实真。”
杜三总算知道,那句醉后佯狂,神仙亦然,是何等地准确:“好,你没醉,现在才是真话,你说吧,我听说。”
“我如果死了,你会不会想念我,我如果死了,你会记得我吗?”魏然借着酒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话放在心里已经很久,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杜三抱着魏然的手一僵,看着魏然迷醉地⾝形道:“为什么今天会问这些个事,不说长命百岁,也不至现在就谈到生死吧。”
“我醉了,醉了说什么都很正常。”魏然在心底笑,原来酒醉还是有些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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