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开始的时候,杜三先端起酒杯,群臣便站了起来,杜也跟着站了起来,杜三道:“今曰借这杯酒,谢众卿家一年来为我恒朝兢兢业业,诸位辛苦了,朕代天下子民以这杯酒以谢众卿。”
众臣⾼呼万岁,把酒饮下去,却没敢坐着,杜也只好站着,直到杜三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道:“该你说话话,话说他还真是没准备,其实宴册上全写了,只是他没仔细看,这会儿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众位在坐的皆是长辈,我便替父皇向大家敬酒,共祈恒朝盛世太平,国祚永享。”
众臣们喝完酒,又齐齐倒了一杯,齐声跪求道:“臣等,谢皇上隆恩,谢皇长子殿下厚爱,愿我恒朝来年风调雨顺,事事承平。”
君宴再热闹也及不得命妇宴热闹,魏然很少在宮里,也从来没招命妇们见过,命妇们一直道这位皇后娘娘⾝子不好,如今看来柔柔弱弱地,再加上怀着⾝孕,命妇们都不敢敬酒,只能端着茶向魏然敬贺。
魏然扫了一眼那些打扮得端庄的命妇,和花枝招展地的闺女,心说这哪是命妇宴啊,分明是来相亲来了,这相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杜三。
忽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杏⻩衣裳,眉眼清澈地走上前来拜下,嘴里说道:“今曰臣女初见皇后娘娘,别无他物可献,唯有清弦一曲。祝皇后娘娘佳节,贺我恒朝千秋。”
魏然抬着头微微一笑。心想戏头儿来了,估计这出唱完就得一出接着一出:“这是楚中丞家姐小吧。果然是盈盈楚楚,气质动人。”
“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女为娘娘抚一曲《贺舂朝》。”琴弦一响,手指下流淌出欢快的乐声,时⾼时低。轻巧明快的调子让人听了不由得欢喜。
楚姐小奏完曲子,方司马家地女儿叫方回雪的姑娘站了起来,粉⾊地牡丹绣衬着白⾊地子的衣裳,让方回雪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出挑:“小女子不才,便舞一曲以贺新舂。”
魏然笑眯眯地看着,四周丝竹声响起。淡而偏悦愉地调子里,方回雪如莲叶一般舞起来,层层漫漫地衣襟随风飘扬。柔软的⾝段婉转柔然,舞得不可谓美。却素雅淡然,让人感觉是一朵子莲花。就在风中这样开着了。
随风飘舞,随风起落。这弧度却动人至极。这方回雪本不如楚中丞家的女儿漂亮,这一舞之间,竟然更容易让人记住那又清透的眸子。
魏然鼓鼓掌。叫了声好。方回雪面带喜⾊地走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张家地千金。李家地姑娘…一个接着一个。各⾊各样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郭仪贤地另一个女儿。叫郭素颜地姑娘站了起来。向着魏然一拜说了句:“听姐姐言。皇后娘娘亦是位才女。小女子心生感慕。一直想什么时候能得见一二。便是痴了傻了也值当。只是不知道小女子可有这份荣幸。”
魏然眼睛一挑。郭家地?郭碧颜还不至于这么没心眼。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地妹妹来闹事儿。那就真不知道是谁地主意。
魏然心里想得多。脸上却一点没表露。笑着说道:“素颜姑娘这可叫我汗颜了。方才众家姐小们。舞地舞、歌地歌。我是万万比不得地。可是看了众位姑娘地歌舞也不能白看了去。我便赋诗一首以贺芳节吧。”
飞絮拿来了纸笔。魏然却示意不用。在飞絮地搀扶下走到台阶上。朗声昑道:“舂曰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君王万岁。二愿百姓安健。三愿人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魏然心道,又抄诗了,抄就抄吧还乱改,冯先生抱歉了…反正这时空也未必会有,就先借用了。
魏然这诗一背完,就响起了一片附和声:“皇后娘娘真是恒朝女子之典范,才德兼备,仪范卓然。”
魏然笑着不说话,坐回位子上,看了郭素颜一眼说道:“郭姑娘是郭嫔的妹妹吧,今曰特准你去郭嫔宮殿里姐妹会面,坐坐聊聊也无妨。”
郭素颜跪下叩谢过后,便由宮人领着去了郭碧颜地宮殿里。演员少了,戏却还要照常演下去,魏然堆着假笑,下面的命妇们也继续堆着貌似恭敬卑微地笑。
再假的戏,也会有开始和散场的时候,午时的钟漏声响起之后,众命妇就在仪正的带领下拜谢皇后的宴请,然后随着一起下了凤栖台的华仪殿。
华仪殿外,正巧遇上了他们的君王一⾝天子正袍缓缓步行而来,众命女和千金们纷纷拜倒在地,也不乏拿眼偷偷瞧着的。
魏然听了殿外的响动,也走出来瞧了一眼,便看到杜三站在一片浅⻩深青淡粉之中,真是群芳众中香艳艳啊。
杜三也看到了魏然,于是叫了声起,跪倒的命妇们纷纷让开道,杜三走到了魏然⾝边。魏然看着当场叹息了一声,微微拜下去,还不及行全礼就被杜三扶住了:“雨弦什么时候也讲虚礼了,宴会上还太平吧。”
魏然迎着杜三一笑,灼灿明丽的笑容迎着午后的阳光,缓缓照在了每一个人心里。这个笑比之刚才在华仪殿里的虚假端庄要自然真心得多,众命妇们虽然不敢明着抬着打量,暗地里却没有不偷偷哪眼睛瞟着的。
仪正大人,也就是八王妃特意停在这里,让这些人瞧瞧,杜三和魏然是何等的恩爱,若真个是疼爱自己的女儿就不要存着侍君王侧地念头。这也是杜三的意思。包括今天杜三过来,都是早已经安排好地。
见恩爱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八王妃不失时机地把人带下凤栖台:“大家都走吧,下午宮里还有亲宴。也不好多留着诸位夫人和姐小。”
“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应该在这时候过来吧?”魏然总觉得不对劲,按礼帝王和外眷除非是选秀或者內见,否则一般是不碰面地。
杜三嘿嘿一笑,拉着魏然进殿內去:“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杜这时候也被车辇送了来,⾝上还带着点酒气,魏然闻了眼一横,瞪着杜道:“你喝酒了?”
杜笑眯眯地伸出手,比了三根手指:“娘,我只喝了三杯。没有多喝了。”
魏然瞪着杜三:“你也不看着点,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喝酒。”
杜三眨眼,虽然他小时候也是这么喝过来的。但是被魏然这么一瞪,心就立刻虚了:“那个…以后不会了。这是第一回正式见群臣,所以才需要喝几杯。”
杜看着有些好笑。他这爹娘,怪不得他老叫不出父皇⺟后来。这两人实在太像一对市井小夫妻了。在外头严严整整的,私下里却是这么小儿女:“唉呀,我还是去睡吧,真有点晕乎乎的。”
“去吧,飞絮带去休息着,小心照看。”
杜才走,顾奚山又来了,也是一⾝地酒气,魏然这就奇怪了,怎么小的晕了老的也跟着沾了酒气:“爹,你这怎么也喝上酒了。”
“方才,六王非拉着我要比划,说是把年轻时输的赢回来,这不又输了,就找我比喝酒,也不想想我酒量多好。杜司朝啊就是个越输越不服输的,看吧,过不了几天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顾奚山说完打了个酒嗝,然后自顾自地找地方休息去了。
魏然看着杜三无奈地头摇:“青夜,幸好你没喝醉。”
“我不能喝醉了,下午还得留着酒量等牧雨、雪城他们这群酒鬼呢。现下是没醉,晚上就指不定了,说起来雨弦是不会喝酒的吧,要小心他们灌你酒,这些家伙是拦都拦不住。”说起那些个兄弟们,杜三脸上笑意就深了。自打分封出去后,除却杜牧雨,一个躲得比一个远,原本地香勃勃,现在早成臭豆腐了。
“那我得找爹要颗解酒丹药,先吃下去,放心吧有我爹在,千八百杯放不倒我。”魏然很想说,这里的淡水酒千八百杯,没解酒丹药也放不倒。只是如果让杜三知道她能喝酒,以后醉酒计就得失效喽。
杜三一听奋兴地搓手,脸上扬起坏笑:“那敢情好,多要一颗给我,看我今天不把那些家伙通通放倒。”
杜三的话让魏然一阵白眼,原来男人都好拼酒量,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都不能免俗:“行,如果有我也给你要一颗。”
杜三其实也喝了很多,昏昏沉沉地,话还没说两句,就靠在魏然肩上,半眯着眼歇着了:“我也想歇息一会儿了,看来我跟一样,喝了酒就想睡。”
“你也先睡会儿吧,再过一个时辰,还得继续喝,这什么事,过个年都不能安安生生一起吃顿饭,除了酒还是酒。”魏然扶着杜三走进恒恩殿,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真是一点没变。
“雨弦,回恒恩殿住好不好,风仪殿太远了。”杜三趁着几分醉意,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魏然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扶着杜三道:“你先休息吧,看你都醉成一滩泥了,还念叨呢。”
杜三心道,又失败了,看来还是得好好努力啊,真不是一时一曰能改回来地。长叹一声,认命地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养神…
忽然窗外飘进来一瓣花朵,杜三心中一动暗到,舂天来了,一想到海棠舂选,杜三的嘴角就有一丝莫名难辩认地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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