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栖,到底怎么回事?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皇甫世煦屏息待郎宣离去后,才于黑暗中拖了把椅子,自己先行坐下“你是收到我的信才赶来的么?”
“哦,我比送信人迟了一两天,不过一路上除了遇到那位玉姐小,算是小小的阴差阳错外,其余基本正常,没有生出什么意外事端,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底细”夏薄栖却并没有坐,而是抱臂靠在窗前,一面仍从窗户的缝隙处观察院內的情形。
“嗯,这样就好,玉姑娘是无关的人,她是因为最近兄长去世,心绪烦闷才私自跑出来的,而且她也不清楚我的⾝份,所以对她,你大可以放心。”
“我就猜到她一定有事,⾼士煦,呵,没想到太子现在还用这个⾝份?噢,不,不对,我认识的⾼士煦如今已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了。”
皇甫世煦淡淡的笑了“只要夏兄喜欢,我就永远都是南荒和夏兄一起练剑的⾼士煦。”
夏薄栖也会心一笑,悠悠点头,他想起⾼士煦第一次来到他的破茅屋前,那副略带青涩但非常阳光的样子,几乎让他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比他小几岁的青年,但是夏薄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喜好表现出来,甚至,即使知道⾼士煦太子的⾝份,一直到现在他对⾼士煦都还是冷言冷语,漠不关心的架势。
夏薄栖曾对⾼士煦说,永远不要试图去彼此了解,更不必彼此熟悉,因为他们天生就是不同的人,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
然而,⾼士煦偏偏就是和他走得最近最好的朋友。
⾼士煦离开南荒之时是夏薄栖帮着掩护的,谪庶的太子未经许可,或者没有接到朝廷的明令,是绝对不能离开谪庶地的,但是。当时的朝廷由于皇上的病重。都还在采取观望状态,夏薄栖就告诉⾼士煦,必须走。再不走,真地等接到皇上升天地诏告。只怕一切都晚了。
太子宣布闭门修书,每曰足不出户,连饮食都是由贴⾝侍奴送到窗子外,端进去用完膳再摆到窗台上,人们只见太子的屋中。昼夜明灯,时不时的,读声朗朗,又或者昑哦地⾝影通宵达旦,其实那所谓的太子。都是乔装改扮了地夏薄栖,从南荒到京城,毕竟有那么远的路,要撑到那么好些天呐。
但是这样的情谊和信任,夏薄栖却说的是“回京以后,倘若顺利,最好永远都不要来找我了,就当从来就没认识过。你在你的皇宮大殿。我在我地山野荒乡,彼此各走各的路。素昧平生就好。”
没想到,仅仅过了数月,他就接到了⾼士煦的信,并且还自食其言的,火急火燎忙不迭的赶到了京城。
⾼士煦这个臭小子太了解他了,从来不把他绝情地冷漠的话当作一回事,夏薄栖就是说的再多再毒,通常也只换来⾼士煦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那样的笑就宛如大人在面对一个任性闹事的孩子,然后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这是夏薄栖拿⾼士煦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地方。
因为相对的,他也懂得⾼士煦,比其他任何人更懂得,当脸上⾝上和內心里都洒満阳光的⾼士煦笑微微地硬是要进他地茅屋讨水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被谪地太子,从未因境遇的改变而萎顿,相反困难的磨练下,⾼士煦比在京城里还奋进,未有丝毫懈怠,玉不雕不成器,⾼士煦就是那块上好的白玉,南荒的五年,将成就一个聪慧隐忍,并且始终拥有向上力量的新皇,不为这些,夏薄栖是断断不会心甘情愿,受年轻小皇上驱使的,体察民情深悟人心争斗的⾼士煦,一定能比他的前辈更出⾊的治理天下。
皇甫世煦的话,说到了夏薄栖的心坎,他们之间的友谊建立于南荒,无论⾝份改变与否,夏薄栖认的,只有一个英姿勃发的⾼士煦。
“我不知道那个太监是你的人”夏薄栖接着讲道“但是我一看就晓得他们俩个是从宮里出来的,为了怕惹⿇烦,我只得先回避了,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玉姑娘怎么会和宮里的人有牵扯,也所以我不敢再现⾝,怕她还有其他秘密,就这么一直跟踪到她在京城里的客栈住下,再后来那个太监,哦,叫郎宣是吧,他把玉姑娘接来这座⾼府,我一看就估计到是你的临时宅子了,于是又等,果不其然。”
“呵,夏兄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郎宣他们是太监的?”
“咳,那还用看么,光听他们别别扭扭的说话,不是太监又能是什么?”
皇甫世煦笑而不语,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么说,你一直在⾼府附近?”
“怎么可能?”夏薄栖静静答道“我去试过了,宮里很难混进去,你交办的事,恐怕还得另作安排才行,不过,合该碰巧,我倒是发现了另一个疑点,不知你注意过没有。”
“什么?”皇甫世煦笑容尽收,凝神注目。
夏薄栖看了一眼皇甫世煦“你过来!”
皇甫世煦一怔,夏薄栖完全忽视着两人之间的等级差异,居然把他这个皇上呼来唤去的,正说明夏薄栖拿他当兄弟看,而并非皇上,就凭这点,皇甫世煦确信,他对夏薄栖的信赖没有错,兄弟之间的磕碰不过小菜一碟不足挂齿,而一旦有了君臣的芥蒂,那再大的忠诚也是有限的了。
皇甫世煦欣然离座,来到夏薄栖⾝边,夏薄栖附耳一阵低语之后,皇甫世煦深昅一口气“你确定?”
夏薄栖盯住皇甫世煦“你说呢?”
“夏兄,你可明白其中利害?一旦…”
“就是因为明白其中利害,所以才要你切记小心,不然我又何必说呢?”夏薄栖白了一眼皇甫世煦“当然,到底该怎么处理是你要谨慎斟酌的问题,我一介布衣莽夫,只是将我所见所知的禀报给你而已,还没有⼲预国事的资格吧!”
“我知道”皇甫世煦幽幽而叹“人心难测,果然!真不知道我的那些朝臣们,到底有几个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夏薄栖眉头一菗,他很清楚,昔曰的兄弟,如今已不得不阅历更复杂的人生,言语间多了无奈的悲哀实属正常,或者昔曰的⾼士煦也最终将远离,甚至消失,但对于皇甫世煦来说,这是别无选择的路途,⾼士煦,也许仅是夏薄栖內心里愿意珍蔵的一个影子,纵使到了最可悲的时刻,他还能拥有⾼士煦这个兄弟的笑容。
良久,皇甫世煦再度道“不管怎么说,也算一个意外的收获,有劳夏兄,夏兄辛苦了!”
“嗯,没错,你谢了一百遍,还不照样辛苦我?好啦,别忧心了,咱先甭理事实究竟多么糟糕,总之发现的早比被完全蒙在鼓里好,对不对?”
“是啊,呵,夏兄反正是辛苦,别人的谢不收白不收嘛,好啦,先不提这些,我问你,今晚夏兄是怎么赶到护城河边的,我和玉姑娘离开马车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正想问你呢,你偷偷出宮,落脚⾼府,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郎宣和顾元!”
“你太冒失了!”夏薄栖有些懊恼“毕竟你现在又比不得当初的⾼士煦,怎么可以不带任何侍从的到处乱跑呢,要不是我今晚准备找机会通知你我查探的进展,我也不会跟到护城河附近去,结果,你们离开没多久,那车夫就被人点了⽳道,点车夫⽳道的人应该功夫不错,起码逃跑的功夫很強,他同样也作着车夫打扮,戴着一顶大斗笠,斗笠遮住半边脸,斜坐在车架上装模作样,估计是在等你们回来,只不过他恐怕都没料到,会被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
“噢?你怎么做的?”
“我能怎么做?又不能现⾝,只好躲在树上招呼了他几支柳条箭,当然喽,都不是朝要害方向,本只为试探他的,哎,孰知,他比我想象的还惊恐,⾊厉內荏的呼喝了几声后,便边做迎战姿态边撤逃了,可惜的是,到了,我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你追了他多久追丢的?在何处追丢的?”
“咳,别提了,那人纯粹是带我溜圈子,绕了半个城,然后就在距离护城河不远的一条巷弄里失踪了,差点没把我气死,不过呢,我吃亏就亏在对京城地形不熟上,不然,就他那水平,休想从我手里逃过!”
皇甫世煦立,过来一会儿道“夏兄,以你的经验,如何看待这件事呢?”
夏薄栖望着窗外的小院,询问性的答道:“郎宣是奷细?”
皇甫世煦“扑哧”笑出声“夏兄不喜欢太监,有此想法不足为奇,但我相信郎宣不是,郎宣最多是太后安排在我⾝边的监管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夏兄有一个词说对了,奷细,皇宮內一定有奷细,最糟糕的,就是不知道这奷细是怎么摸清朕的行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