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沂南若是不在苏苑自然是在谷魁的山洞里。当然这点任是苏苑的哪个都是猜不到的。
此刻,他正无限向往无限崇拜的盯着眼前滴溜溜转的紫⾊坠子。
那坠子大约五分大小,呈水滴状,浑⾝晶莹剔透如荷叶上的晨lou。虽然坠子圆润无棱,却好像无处不折射着光芒,晃得眼睛微痛。旋转间內里一个篆体的“灵”字飘然欲飞,好像一个仙女在翩翩起舞。
这就是师傅说的那个紫灵,仙家用以炼丹的法宝?
他情不自噤的伸手摸抚,谷魁手一提,紫灵便“倏”地收回手中。
穆沂南抓了个空,満心懊丧:“师傅,你是说这紫灵是从苏梓峮⾝上得来的?”
说到这,更是恨不能碰墙怈愤,想不到这样的至宝竟然就在⾝边,他却一直不知道。
谷魁⼲枯的脸动了动,穆沂南便暗自猜测那应该是得意的表情,结果肠子都悔得青中透黑了。
“纯粹是意外,多亏了紫灵只要接近冰雪优昙‘灵’字就会飞舞,当然,只有有道行的人才能感觉到。可惜啊可惜,”谷魁连连头摇:“这么好的宝物却一直落入凡人之手。真是暴殄天物。”
“那…师傅,赶紧练丹吧。”
穆沂南蹦到丹炉前,拾起蒲扇劲使的扇起来,丹炉下的火一下奋兴的窜起老⾼,张牙舞爪的tian着炉底。
后悔也没用,有了仙丹才是正格的,最近他打嗝翻出的气味都能将自己熏吐了。
“不急不急,”谷魁看起来心情不错:“等到把另一块紫灵也弄到手…”
“什么?”穆沂南急了:“那我…”
谷魁瞟了他一眼:“你纯属自作自受,我早就警告过你远离女⾊,你偏不听,不过…”他突然发出两声怪声,似在笑:“那小女子还真不错呢…”
穆沂南有点迷糊,以蕊的长相顶多算是个整齐吧。
“如果得了紫灵,再得了她…”
谷魁好像陷入了沉思,声音渐渐低下去。穆沂南却听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商宅那女子。
这个老⾊狼!他暗骂,却立刻心有余悸的看向谷魁,哪怕他是用脚后跟嘀咕谷魁也能知道。可是谷魁此刻似是无暇顾及他,只是又把紫灵拿出来欣赏。
神仙也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全不管别人死活。穆沂南恨恨的抱怨。
“你在抱怨?”
谷魁的声音浸在喜悦中更是嘶哑怪异。
“没…怎么会?”穆沂南慌忙遮掩。
“哼,人之常情。”谷魁果真心情大好,竟然没有责备他:“其实我不仅要弄到另一块紫灵,还想…”
穆沂南心里接了一句,还想弄到那个女人,于是他很快看到谷魁阴森森的盯了自己一眼,结果连最后一点怨气都吓得灭掉了。
“商宅…”谷魁似乎若有所思:“若不是下山。我竟没有发现,扬州还会有这样的纯阴之地。地为纯阴,宅院又建成了圆形,取轮回之意。那个女人虽然厉害却也有弱点,可就因为⾝在商宅,阴气和这宅院保她元神不散,否则…”
“你是说,她不是普通人?”
穆沂南一直以为那个商宅的女子不过是拥有宝物的幸运者。
“普通人?哈哈…”谷魁的笑震落几点碎石:“她的确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
难道是鬼?穆沂南打了个哆嗦。
“她也不是鬼,”谷魁看了他一眼:“确切的讲是介于人鬼之间…”
穆沂南更寒了。
“一个本应该在300年前就死了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因为紫灵…”
“紫灵还会使人起死回生吗?”
穆沂南突然想到苏梓峮中毒的事,本来人已经死了,可是又活了过来,难道就是因为这紫灵?这么说,如果自己也拥有了它的话…
眼睛开始放光。
谷魁自然洞悉他的心思,轻蔑一笑:“可以这么说吧,不过紫灵也不是万能的,否则她现在就不会…”
他绕到丹炉旁,眼里映着丹炉里透出的诡红:“她毕竟不是人,还未用心修炼,魂魄又因多番动荡而散乱。要想对付她也不难,况且这回她更是受到重创,我们应该及时出手才是…”
“那赶紧啊…”穆沂南跳起来。
谷魁斜了他一眼:“只是这次我突然发现她不仅有紫灵护体,还有墨髓,这样一来…”
“墨髓?”
穆沂南又听到了新词,难道也是宝物?
“世上宝物甚多,只是凡人不识而已。就说这紫灵吧,它取自一块石头,而这石头的来历…一说盘古开天辟地时从天地结合处崩落的石子,一说女娲补天时余下的石头,还有别的说法。当然,不管是哪个,只要知道它是个宝物就够了。它分外、中、內三层,最外层为白⾊,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特别,被称为‘白玉’,据说已经被一些炼丹人用过了。不过并不遗憾,据记书载这白玉只有镇静安神的功效,如是单纯的佩戴,还会带给人好运。用在丹里的确增加了功效,不过作用并不如想象的明显。而且因为是最外一层,又比较易得,所以似乎已经被用尽了。”
谷魁诡异的腔调此刻听来竟然有些神奇。
“中间层为紫⾊,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就被称为‘紫灵’。这个才是灵物,既然是灵物就无使用定法,刚刚现世就被那些个炼丹的术士打破了脑袋给瓜分了,到后来还真有几个炼成的。因为它的神奇不知道引发了多少的明争暗斗。死了多少的术士,为了长生不老反倒送上了性命。那东西又极怪,沾上点腥血就自然消失,可能现在就剩下这两块了…”
谷魁掂量着手里的紫灵。
“不过这紫灵也不是最灵性的,最灵性的是第三层,据说是纯黑⾊的,非常圆润,被称为‘墨髓’。如果拥有了它,那还炼什么丹,直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过这个墨髓只是听说,因为当将紫灵剥落下来时,只看见了个鸽子蛋大小的黑东西,而且眨眼就不见了。后来人就认为这个墨髓实际上也并不存在,无非是前辈们说出来糊弄人的。可是这回,我好像感觉到它了…”
“墨髓也在商宅?”穆沂南激动起来。
谷魁捂住胸口,似是心有余悸:“无法肯定,只是一瞬间…若不是它,我早就把那块紫灵弄到手了。看来墨髓和紫灵的确是相依相生。不过,有失必有得,命中注定它是我的…”
谷魁的笑声如秃鹫的巨翼划过洞壁,哗啦啦的又掉下一堆石子。
“师傅,我们赶紧去吧。”
穆沂南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将宝物攥在手里。竟然还有了什么墨髓。如果让自己“命中注定”得到它,岂不是…
想到这,心神一凛,赶紧小心翼翼的瞥向谷魁。
跟着这个师傅真是可怕,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万一自己不小心溜出个大不敬来,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最近自己的牢骚还真是愈发多起来。
“此番再去,势在必得,却不可操之过急,定要好好计划一番。”
谷魁一抖黑⾊大氅踱到洞口。看向天空。
深蓝的天宇,半弯的淡月静静的卧在一片薄如蝉翼的云中。
“又要到十五了…”谷魁这声让人听不出是不是叹息。
穆沂南知道,只要到了十五,谷魁就会躲在洞深处不肯出来,可若是等到月末,那个受重创的女人不是有了恢复的时机?到时对付她可就难了。
“你着什么急?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弱点想打败她还不容易?而我们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筹谋一下…”
“我们?”
穆沂南听出了问题,自己能⼲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想活命就得付出代价!况且也用不着你做什么难事,你只需照我的安排去做即可。”
谷魁辨不清表情的脸上一对弹珠般的小眼睛冒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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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过后,扬州城再次陷入烈曰当空的炎热。人们都哀叹,是不是这场暴雨将一年的雨水都一次性倒光了。
开心的只有苏梓峮。虽然天气酷热,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曰曰守在商宅。
洛丁香的⾝子渐渐恢复了,这是一件令人⾼兴的事,可是他又有些奇怪,那就是洛丁香看他时的目光竟又恢复了初识时的样子,似是疑惑,似是惊叹,似是忧伤,还带着一丝探寻。而当他每每想要深思其中的含义时,她又笑了,虽然好似虚弱而无奈,却像花在惊艳吐蕊的瞬间绽出的灿烂光芒,将他的疑问扫向无形之处。
或许是因为久病多思吧,他想。
至于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花房里的那些白花为什么如此神奇,以及她为什么会有一块和他一模一样的坠子…他已经不想再问了,既然已知道她并非常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边,尽可能的保护她,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夕阳之光再次穿过镂空的窗子在地面印下好看的斑驳,将屋內的一切尽染成软红,迷醉又动人。他知道,她又要催他走了。
果真…
“还不回去?”枕在他怀里的她幽幽的开了口,眸子无意识的盯着门口。
有风轻轻吹来,屋里的帷幔摇动,衬着醉人的红光。仿佛是流泻的水。
“嗯。”他只应着,人却不动。
她是不会让他留下的,他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着急,他只是想多待一会。不知为什么,最近的离别总是让他有种牵肠挂肚的揪心,仿佛随时会发生什么不测,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恐惧这种感觉,不停的安慰自己这全是因为上次的灾难,可越是如此想,不安就越強烈。
洛丁香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水翦的眸子转向他,睫⽑微动:“没事。”
如此的善解人意却更让他心痛。
指轻轻划过她的腮边,仿佛在品摩一块沁凉的美玉。很想再多留一会,又不忍心让她多言,虽然她已经好转,可是每每多说了话仍旧会气喘许久。
“我走了,明天过来陪你。”
她含笑点头。
他能感到她的目光一直跟在⾝后。她最近总是趁他不注意这样长时间的看他,就好像人在长久离别之前的深深凝望。而他若是回头了,只能捕捉到她未来得及收回的哀伤,然后便见她换上清浅的笑颜。
心中的不祥的预感便分外強烈了些,却又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
如此,短短几步路竟变得分外漫长,倒像是此番一别永无相会之曰了。
这些曰子梦似乎多起来,却只是不停的重复一个画面,香儿变得轻飘飘的,无数的白⾊小花围着她旋转,而她却愈发的透明起来,终于…不见了…
醒来便是満头冷汗。
眼前突然大亮,随后便看到李妈出现在门口,他知道,一定又是在梦里呼唤香儿的名字了。
这个梦实在是诡异,李妈曾说曰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过于精神紧张了吗?
忍了好久,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到的仍旧她的微微一怔,紧接着笑了,那笑容很凄美,就好像是知道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要凋落却仍旧努力坚持的夕颜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