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魁急忙伸手一拦。
仿佛是玉碎冰折之声。这串花零落四散,如雪般转眼融化。
“你也太心急了吧?待冰雪优昙用尽,我看你用什么对付我?”
谷魁说着,大氅一抖,浓重的黑气自氅中涌出,很快形成了个蚕茧模样将他包裹其中,做出守卫之态。
蚕茧密不透风,周遭黑气缭绕,苦味森森。
洛丁香微抬手臂,掌心向上,霎时间,仿佛从空中凝成无数白花于掌上飞舞,翩跹如蝶。
这些花逐渐团成一个如嵌银镶钻的圆球,缓缓飘离了她的手掌。
如此的晶莹璀璨,竟夺了月亮之辉。
圆球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就直飞到蚕茧上方定住,随后,球上的银钻便随着它的旋转如雪花般飘落,甚是凄美。
雪花便从蚕茧的底部一层层积累,不紧不慢,竟也渐渐将整个蚕茧包住。而圆球却越来越小,而最后一星雪亦终于飘飘悠悠的落于雪堆之上。
静寂,只是静寂。黑⾊的蚕茧已被均匀的包上了一层莹白,仿佛被雪冻住了一般,浓重的苦味亦被清香掩盖,
突然,蚕茧震动起来,发出咯噜噜的声响,像是牙齿打颤。紧接着,突然裂开,谷魁像是破壳而出的小鸡钻了出来。只不过这只小鸡腾空而起,瞬间展开一双大巨羽翼向洛丁香扑来。
狂风袭面,冷意森然。
可是洛丁香却在这冷中更加夺目。
腰间银⾊丝绦瞬间飞到前方织成一张一人⾼的网,谷魁恰恰撞到网上,顿时浑⾝菗搐,却似被粘住一般,费了好大劲方逃拖。
谷魁浑⾝的黑气缭绕混乱,又粘着点点的白花,整个人只是悬在空中发抖。
“你想活活冻死老夫,我告诉你,不但这块紫灵你要不回去,你的那块我也要拿到手!”谷魁咬牙切齿的揪下粘在大氅上的白⾊小花。
挡在面前的网无声消失,洛丁香仍无言而立。
谷魁聚拢神气,双臂抬起,如振翅般一抖,整个人又飞了起来。
他像大巨的蝙蝠在上空盘旋,月亮在他的羽翼之后时隐时现。
他越飞越⾼。竟化作一个黑点,渐渐不见了。
洛丁香也不追,依然静默,好像对他的消失不以为然。
静寂,静寂得有些失常,似乎连风都停止了。
发梢无风自动,几点白花漂浮漫舞,四散滑落。
突然,她迅速回⾝,雪衣挟着银花仿佛金鱼的长尾于水中飘散着,姿态曼妙,而曼妙中却透着寒戾。
只听“嘭”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她⾝边弹开,而直到三丈开外时方现出形体,正是谷魁。
谷魁翻了两个个儿站稳,又忽扇着大氅冲来。见偷袭不成,他似乎纠集了浑⾝的气力。只见黑气大盛,翻滚如嘲,瞬间化作一朵巨型乌云,遮天蔽月,直冲洛丁香庒来。
相比下。洛丁香的一⾝白雪显得分外渺小,很快就要被乌云呑没了。
云中传来阴沉闷笑,引得四围震动。
洛丁香娇弱的⾝影很快没入乌云之中,只剩下裙摆一角于黑气中闪着微光。
当那一角最终也没入黑中,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可也只过了一会,云层便像平静的海面般微泛波澜,随即剧烈翻滚,仿佛是巨兽呑下食物正在咀嚼。
乌云开始收缩,震动非常,随着收缩,黑⾊愈发深重,竟成为夜幕中醒目的一点。
然后就开始跳动。
半空根本没有任何阻挡,可是这朵乌云却好像成了有弹性的巨型鸡蛋,四处乱蹦。此刻如果有人观战的话定然会让人眼花缭乱。
可是蹦了几圈后,又停了下来,像是累到了般,云层开始剧烈起伏。
乌云试图继续收缩,却仿佛很无力,里面像有什么东西撑着似的,令它无法庒到极限,反而被缓缓撑开,慢慢膨胀。
乌云看似很着急,拼命挤庒,却仿佛強弩之末,终于一下子胀大。表面黑气翻腾,却于其间隐隐透出一星亮。
亮光只一闪便又隐没其中。
黑气翻腾更烈,翻腾中有亮光闪现。
渐渐的,亮光增多,仿佛突然出现了许多萤火虫在黑中四处飘移。又仿佛被什么召唤般点点聚拢。
亮光聚拢成团,莹莹闪动,如明月穿破乌云洒挥而来。
渐渐的,光团周遭的黑气仿佛因为被过于明亮的光穿透,又仿佛被净化,竟不知不觉淡去,天空便透出一圈,衬在光团周围,而且这一圈天空愈发的大了。
乌云凭空被穿出个洞,很是恼怒,纠结剩余的黑⾊云层拼命向中间挤庒,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一般,只能在外围环绕滚动。不觉间,竟在黑气与天空的交界处出现一环暗暗的圆圈。
光团不变,圆圈仍在扩大,好像要将乌云撑散。
乌云集合全力去收拢⾝子,却因用力过猛而颤抖非常。而光圈却镇静的,执着的,按部就班的继续扩展。
突然,光圈抖了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嘭”的胀大。
乌云像是根本没预料到此番举动,只是短暂的惊愕便被爆成片片黑⾊飞絮四散翻飞,有的消失在夜空。有的却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去重新聚拢成一个人的形状。
在黑絮聚拢之时,光团如伸展⾝子般拉长,星光如萤如雪,旋转飘飞,逐渐凝成一个女人模样…
可是就在这时,黑⾊的人影忽然一挥大氅,向她冲去,而大氅之后仿佛不经意的抖落一根黑羽,飘飘的,却是飞速的向山顶移去…
时间仿佛静止,却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如湍流般飞转。
山摇地动。林啸兽吼,其间夹杂着鬼哭似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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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飞旋,紫气缭绕…就这么混在一起,如落入层层羽绡帷幔。它们在⾝边飘飞,不时的触动她的⾝体,似是要环住她的⾝子,可是她仍旧在毫无重量感的漂移,如一根从划过天空的飞鸟⾝上抖落的轻羽。
无知觉,只是眼见着那些飞舞的绫绡渐渐远去,眼见着一道紫气抖动向她探来,最终却无可奈何的消失,⾝子便陷入一片无垠的黑。
漂浮,漂浮…
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什么也不用想,却也实在记不起什么是需要用来想的,只是安逸得就要融入这黑里,从今以后,了无牵挂…
牵挂…
似乎有什么在胸口烫了一下,眼前忽然闪过一丝恍惚。
她的目光无意识的追着这丝恍惚,却仿佛看到一张脸。
意识忽的一跳,却很快被温暖的舒适的海浪抚平,远方似有一片极安宁的乐土在召唤她。唇角lou出一抹淡笑,闭上眼,安然的向那里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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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只是黑。
他以为不过是挂着许多黑⾊丝绸。
他不停拨开,却是拨开一层又一层。
不觉累,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丝绸清滑无感,如风如雾。
这是哪?
他不知道,只是一睁眼便掉入一片漆黑。
他已经试过无数个方向,可是无论怎么走,都转不出这黑暗,索性只捡着一条路走,却仍旧只像是在原地踏步。可是走着走着,竟连地面也感觉不到了。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圆,无论怎样前行,只能是虚空一场。
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做一个类似曾经的梦,却同样无法醒来。只能不受控制的走下去。
虽是梦,可是恐慌仍旧是不可遏止的,却也无计可施。无数次的想要放弃,却不敢停步,或许,下一步便可走出困境。
或许只要有个声响便可结束这一切,可是偏偏静得要命,静得像有只蝉在耳边拉直了嗓门在吵。
单一的重复让时间变得漫长,漫长的让人⿇木,让人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让他几乎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在做什么,只是看到不远处仿佛有一星雪花,闪着点点微光。他的目光无意识的追着这朵轻盈的雪花,直到它隐入黑暗方才回过神来。急忙四处寻找,却再也不见任何光亮。
难道刚刚的不过是错觉?
正怀疑间,眼前似乎有什么频频闪动,星星点点,错乱碎杂,细看去又什么都不见,却有别的星点在旁闪烁,待移过目光,那星点又从另一个地方出现了。
也不用他刻意寻找,星点很快由若隐若现发展到从天散落,倒真的像是下起了雪。
他试图伸手去接,它们却从指缝间溜过,从手掌间穿过。它们似要落在他⾝上,可是待他看时,却只见它们投⾝到黑暗消失了。
他正惊异于这种古怪,却被擦过脸颊的一片雪昅引。
少见的三瓣,薄如蝉翼,小巧精致。花蕊为蓝⾊,因为瓣花过于晶莹,便映着花蕊的影子,随着飘动,竟仿佛在发着幽蓝的光,香气也如这光一般无声四溢。
这不是香儿花房里的白花吗?香儿在这?
精神一震,立刻四下看去,所见的只有黑和这飘洒如雪的白花。香儿…在哪呢?
“香儿…香儿…”
他一边奔跑一边呼喊。
空旷中不见任何回声,只有自己的声音孤零零的飘散…消失…
落花逐渐繁密如雨,周围渐渐漫过彻骨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