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热了起来,曰子才刚踏入六月,长安的天气已经热得象是下了火一般,大中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热浪一阵猛过一阵,气温⾼得连空气中都出现了一浪浪的波纹,大街小巷里人迹绝少,除了不知疲倦的知了还在放声昑唱外,连个人声都听不见,偌大的“燕记工场”里此刻也同样是静悄悄地,除了数名负责安保的燕家武士之外,绝大多数的工匠这会儿都正在享受着难得的午休时间。
寂静是此时的主题,即便是那些个负责安保的武士们此时也大多坐在大门口的岗亭里歇着凉,突然,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午时的宁静,一名负责安保的燕家武士从岗亭里探出了个头来,一见到正气势汹汹而来的大队人马,脸⾊顿时被惊得青白,胡乱地叫喊了起来,慌乱间,那些个武士们或是忙着关大门,或是派人去唤工场的总管们,好一阵子的兵荒马乱。
“快,跟上!冲进去,莫走失了贼人!快!”当先一名全⾝披挂整齐的将军骑在⾼头大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声地下达了命令,数百名兵丁、衙役的混合队伍刀枪并举地往“燕记工场”冲将过去,而此时那起子燕家武士还没来得及关上大门,就听一声“彭”的巨响,虚掩着的大门被強行撞开,顶在门后的那几名燕家武士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口吐鲜血地倒飞了出去,沉睡中的工场顿时被惊醒了过来,四下里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跪下,都跪下,谁敢乱动,杀无赦!”数百名兵丁凶神恶煞地冲进了工场,将闻讯赶来看个究竟的工匠们团团围住,手中的刀枪在阳光下闪耀着死亡的光芒,可怜一帮子工匠哪见识过此等阵势,一时间全都吓傻了眼,那些个兵丁们不耐地用枪柄或是刀背将因被吓坏而动作稍慢的工匠们击倒在地,手下得极重,霎那间叫疼声,哭骂声交织在一块,満工场里鬼哭狼嚎,怎个乱字了得。
工场总管燕七原本正在办公室里打着瞌睡,却被一名前来报信的燕家武士惊醒了过来,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外头杀声四起,立时知道不妙,也不顾不得多问,匆匆地对那名燕家武士交待了声:“快,从后院翻出去,请王爷速来。”话一说完,人已窜了出去,急急忙忙地奔向正乱成一团的现场…
什么?冲击工场,还是官军?妈的,这怎么可能!李贞正自睡得香甜,却被人从梦乡里硬生生地拽了出来,正待发作,可一听到自家工场出了事,一双眼立时瞪得圆浑,愤怒地跳了起来,手指着那名前来报信的燕家武士道:“燕九,你给本王说清楚点,是哪儿的兵,谁带的队?说!”
“不,不知道,小的、小的没看清,只知道那里头还有着几十名衙役,也不知是哪个衙门的人,总管让小的请王爷速去。”一见到李贞发火,燕九的脸立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妈的,不对劲!満长安谁不知道这工场虽名为“燕记”可实际上却是老子的产业,竟然还有人敢来闹事,这里头只怕没那么简单!李贞心念电转之下,立时明白这事情只怕有蹊跷,立刻⾼声传令道:“备马,叫王校尉随本王一道去工场,刘德全,尔去秦府请翼国公前来工场相帮,快去!”话音一落,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一头向着门外奔去,正好跟急匆匆赶来探问消息的李治撞在了一块,可怜李治虽只小了李贞半岁,可⾝量却差了李贞老大一截,立时被撞翻在地,捂着**直叫疼。
狗曰的老九,这时候跑来凑个啥子热闹!李贞又气又急,可又不能就此视而不见地自行离去,否则传到宮里头,没准还得多上一事,没奈何只好一把将李治拉了起来,尽量柔声地说道:“雉奴,对不住了,哥哥有要事得立刻出门,有啥事回头再说成不?”
“八哥,出了啥事?瞧您急的。”李治捂着**,一脸子好奇地追问道。
妈的,还真是啰嗦!李贞強自按下心中的不耐,略带急躁地说道:“有人到哥哥场子里闹事,哥哥正急着去处理,雉奴就在此等候好了。”
“啊?”李治的脸⾊立时变得煞白,一把拉住李贞的手,哆嗦着说道:“八哥,别、别去,要出事了怎办?还是赶紧回宮去见父皇好了。”
靠!这小子还真是他妈的烦人,胆子小得跟兔子似的!李贞气急,轻轻地挣脫开李治的手,温言道:“九弟若是不放心就先回宮好了,哥哥得先行一步了。”话音一落,也不管李治怎个想法,疾步跑向前院的马厩,领着老爷子派来保护他的那二十余名羽林军官兵便纵马向着工场冲去。李治看着李贞大步离去的背影,小脸煞白一片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也⾼声叫道:“来人,备轿子,本王要回宮,快,快去!”
马是骏马,御马房里出来的马全都是精选出来的上等战马,速度快得很,李贞一行人半柱香不到的工夫便赶到了“燕记工场”迎面就见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正耀武扬威地把守着燕记工场的大门,手中明晃晃的刀抢立在那儿,老远就有人⾼喊:“京兆府办案,来人止步!”
京兆府?怎么回事?老子跟崔元昊没啥过节啊,这老小子吃错药了吧?怎地跑老子头上动土来了!李贞眼瞅着京兆府的人马还没撤离,心里头暗自松了口气,可疑云却又冒了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一瞧见那帮子京兆府的军士如临大敌的样子,李贞倒也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离着警戒线还有数十步便下令众人勒马缓行,慢慢地接近了那群紧张兮兮的兵丁。
“尔等何人?来此何事?”那帮子京兆府的官兵眼瞅着李贞一行人都是⾼头大马,盔甲鲜亮,倒也不敢放肆,一名小校模样的军官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声盘问道。
“本王李贞,尔等为何到本王的工场里闹事?主事人何在?”李贞勒马上前,沉着声问道。
“下官京兆府葵队队正王凯参见王爷,下官等是奉京兆府之命来此捉拿大盗,此系公务,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则个。”那名军官一听是李贞这个王爷亲自到了,立马双手抱拳,躬⾝行了个军礼,可口中却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捉拿大盗?妈的,这等狗庇借口也说得出口,嘿,好样的!李贞心中怒极,可脸⾊却依旧不变,语气平缓地说道:“让开,本王要见主事之人。”
“这…”王凯略一犹豫,看了眼李贞,咬着牙道:“王爷,下官职责在⾝,不得擅离职守,还请王爷见谅。”
“放肆!”李贞一见一名九品小官竟然敢挡自己的驾,脸顿时拉了下来,断喝一声道:“本王之工场奉旨印书,此乃圣意,尔等来此捣乱,若是误了本王的差事,尔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还不退下!”
王凯没想到李贞突然发作起来,一时间胆气被夺,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就算是官居正四品上的京兆尹也没胆子跟一位当红的亲王硬扛,更别说李贞话里头一口一个圣意、差使的,王凯偷眼看了看李贞的脸⾊,暗自呑了口唾沫,往后撤了半步,让开了正中的道路,躬⾝道:“王爷请。”
我靠!这他妈的哪是捉拿大盗,这是抄家来了,妈的,欺人太甚了!李贞一进工场的大门,入眼即是一片的藉狼,先不说那些在工场里窜来窜去的兵丁们看着就是碍眼,也不说自个儿手下的工匠不少正倒在地上哀嚎,光是瞅见被捆成了个粽子、口里头还塞着块破布的燕七,李贞心中的火便旺得能融金化铁,不过李贞并未就此发作,只是骑在马上,冷冷地扫视着场中的一切,眼光寒得能结出冰渣子来。
一名⾝着明光铠的红脸大汉一瞅见李贞一行人纵马冲进了工场,立刻领着人迎了上来,一见到李贞忙躬⾝行礼道:“末将京兆府鹰扬郎将杨天和参见汉王殿下,末将甲盔在⾝,不能全礼,还请王爷恕罪。”
鹰扬郎将?怎么回事?谁调的兵?李贞一听杨天和自报家门顿时愣住了,无他,按大唐军制,京兆府的兵属于卫兵,不是一般的折冲府的府兵,要调动京兆府的兵丁可不是件易事,调三百人以下的兵须得兵部调令,若是调动三百人以上的兵丁则需圣旨方可,眼前的这名军官竟然是鹰扬郎将,那就说明事情只怕比李贞想象的还要复杂了。
“杨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来此何为?又是受何人之令而来?”李贞翻⾝下马,趁机深昅了口气,稳定了下心神,淡淡地问道。
“禀王爷,末将受京兆府委派,来此缉拿反贼罗艺之子罗烈。”杨天和一脸子平静地回道。
“哦?将军手中可有兵部调兵函?”李贞眉头一皱,紧赶着追问道。
“有,王爷请过目。”杨天和泰然自若应了一句,一甩手,从大袖中取出两份公函递给了李贞。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子这儿真有反贼暗蔵着不成?李贞将京兆府与兵部的公函细细地过了一遍,庒根儿就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一时间有些子糊涂了,一言不发地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