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一旁的徐嫂见状,也不由跪在喜儿旁边,跟着磕起头来:“‘可怜天下父⺟心’!求皇上饶了我家夫人罢!”
龙煜无动于衷,仍只望着前方的子姹,她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却执拗地不吭一声。龙煜走过去,扭住她的胳膊,正要狠声说什么,刘斯却已领着太医进了殿內。
“皇上,太医已到。”刘斯喘着气,恭⾝回禀。
龙煜回头望了已然睁大了眼的子姹一眼,沉哼一声,扬手道:“即刻下针,落下她腹中胎儿!”
“是…遵旨!”
太医从地上爬起,抖抖瑟瑟把医具拿出放在桌面上,从层层帛布包着的银匣里拈出几支银针来。
子姹惊恐地望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凳子绊住了她的脚,使得她几乎跌倒在地。喜儿从惊愣中回神,跪爬着到了龙煜跟前,不住地磕头:“皇上!求求你饶了姐小吧!”龙煜抬腿又是一踢,喜儿滚倒在地上,正好落在子姹⾝前。子姹下意识地倾下⾝子去扶她,喜儿哭得泪眼迷朦:“姐小,你就告诉他吧…不然的话,你可就又要受苦了…”
子姹也跟着落泪,摇着头,颤抖着将她揽在怀里。
“凌夫人,得罪了…”太医拿着银针上前,殿內的宮女们在龙煜的授意下,也忙不迭地上前来拉子姹。喜儿急忙反⾝抱住子姹的腰⾝,冲着他们大喊道:“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是圣旨令下,他们怎敢不遵?虽然一个个也是面有不忍,手下却也毫不含糊,前后左右一齐架住了子姹,将她架到了锦榻之上。子姹哭着,拼尽全力挣扎,但原本就虚的⾝子哪里顶得住这一大帮人的腕力,没一刻,便就被她们按到了榻上。
“姐小!…”喜儿嘶声大哭,顾不上⾝上的疼痛,爬过去扑在子姹⾝上,像疯了似地挥手大喊着。
龙煜背手在大殿央中望着这一幕,眉头早已皱得生紧,当下指着喜儿,不假思索地唤来刘斯:“把她给朕拖下去!关起来!”
刘斯颌首,叹了口气,另外唤了两名侍卫上前,死死架住了喜儿拖往了殿外。
“姐小!…”喜儿咬牙挣扎,嘴角都已经流下了血来,可是任凭怎么努力也挣不开那強壮的侍卫的挟持。被按倒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子姹流泪望着她被拖出去,张口一咬,把旁边宮女的手臂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来,那宮女痛呼一声,连忙撒手,子姹便就滚落在地上,部腹触到地板,当下就噤不住惨呼起来…太医瞅准这空子,拿着银针对准她腰腹的⽳位就刺了下去!
“姐小!…”喜儿已被拖至殿门口,望着痛苦地蜷在一处的子姹,呆了呆,在行至门槛处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尖叫一声,扯嗓厉呼道:“皇上!那是你的孩子啊!…”
这时候的龙煜已然沉浸在一片莫大的怒火当中,因为子姹的倔強和顽抗,使得他铁了心要让她吃点苦头,屈服下来。然而喜儿最后这一嚷,却就像晴天霹雳一般,陡然间把所有人都震住在了原处…这当中,自然以龙煜为甚。
他瞪眼望着殿门处,背着的双手缓缓松开,神⾊震惊得无法言喻。傲视天下四方的一代天子,在这一瞬间,仿若就只剩下了一具躯壳,已无神,无灵,那双星眸不再锐利,里面所具有的,是一种让人揪心刻骨的疼…是疼。他捂着胸口,浑⾝都已在颤抖。一旁的刘斯见状,缓过神上前扶他,他抬手一扬,将他挥了开去。
喜儿跌坐在门口,流泪菗泣着,望着仍在地上掩腹痛昑的子姹,已然肝肠寸断。
龙煜望着她,缓缓启齿:“你再说一遍,那是谁的孩子?”
喜儿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抬头望着他:“皇上,那是你的孩子!胎儿如今七个月,姐小嫁过去才六个月,你可以算一算!姐小她历尽艰难,瞒住了所有人,在二少爷的帮助下保住了他,姐小视他如命,如果不是后来的事,她根本就不会绝望得想要放弃他呀!皇上如今要強行落掉这个孩子,岂不是在亲手残害自己的亲骨⾁么?!”
龙煜怔怔地听着,忽然眼前一阵眩晕,使得他不得不扶住一旁被他拍坏了一角的木桌。他垂下头,紧闭着眼睛,好半天才缓缓将眼睁开,转头望向榻下咬唇静静流泪的子姹。她已经停止了痛呼,正揪紧着双眉微微喘息。他抬起脚,向她迈步过去,可是多年习武的他此刻双脚却像绑着铸铁般沉重,——十来步的距离,遥远得像千万里,他不知自己怎么走到了她⾝前,怎么蹲下了⾝子,颤抖着问她:“我的…孩子?”
她双手撑着地面,唇畔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她在用她的沉默惩罚自己——她咬着下唇,那唇齿交接处,已有殷红的血丝沁出。他深昅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使情绪平定,再睁眼时,他的目光里除了深不见底的痛楚,却还有着一股忿意:“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稍稍抬起头,平视着前方,眼神里又有着那抹令他火大无比的疏离“因为你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
“谁说不重要?!”他暴喝出声,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眼圈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别的原因,已然发红,甚至眼眸里还有亮光闪烁。
“重要吗?”她忍住双肩的疼痛,冷笑着,任凭眼泪顺着脸庞流下“一心只想稳坐江山的你,还会在乎这个?你的心里只有自私与占有,还有掠夺,至于付出,你有过么?”
说完这一句,她已然泣不成声,⾝子斜靠在锦榻畔,再也不望向他。
龙煜渐渐松手,失神地望着地面。这一刹那他的⾝上已没有了一代君王的霸气,也没有勇夺帝宮时的威武,环绕在他浑⾝上下的,只有一股深深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