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殿里,⾝着宽松薄衫的龙煜正在大殿里出神,他手捏着一颗棋子,盘腿坐在棋盘后,轻薄的衣袂闲闲地松着,被风一吹,便有了一波波的起伏。
司闱女官宋若幽轻步而来,手里托着的漆盘內除了一碗冰莲茶,还有一封飘着暗香的信笺。他伸手接过茶,呷了一口,瞟着那信问道:“什么东西?”若幽俯首作答:“是候府二姐小送来的信笺。”
“子嫣?”他蓦地停住,接而把信丢在案上,继续饮茶。
“馆陶宮那边,派人备些解热之物过去。”他慢悠悠吩咐道,半点也听不出情绪地。若幽颌首:“刘公公已备齐送与过去了。”他点点头将碗放下。忽地又抬头:“刘斯送过去?”若幽点头:“刘公公亲自过去的。”“愚钝!”他忽地斥道“刘斯一去,她岂会肯收?!”
若幽怔了怔,不解地望着他。他蹙眉道:“把他唤过来!”若幽俯首称是,转⾝往廊下一望,却正好见刘斯于殿门前经过,于是张口唤道:“刘公公请留步!”刘斯顿下脚步,恭⾝进来。
“你送了东西去馆陶宮,她什么态度?”
刘斯顿了顿,还是照实说了:“夫人没收,让喜儿姑娘拿到下房里去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一股无法忽视的挫败感还是从心底冉冉升起。龙煜闭了闭目,睁眼望着门口,眉头徐徐锁紧“既如此,那便就毋须再管再问,她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漠然说罢,一拂袖,竟是连案上的棋子也扫落了些许。
刘斯微愕,与若幽对望一眼,默然不语。
出了紫阳殿,御花园的芙蓉树下,卫玠截住了一脸晦涩的刘斯“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刘斯望着他,没有做声。卫玠摇头摇,说道:“你这一去,子姹姐小定会以为是皇上派你送去的,如今两人简直势同水火,她如何会收?所以你早就应该每个宮里都送些,包括太上皇所居的永安宮,如此一来,便可做得不露形迹。”
刘斯听完,点点头,轻叹一声:“论这个,我到底不如你。也罢,你既这么说了,我也听你一回,照做便是。”
卫玠含笑点头。正要转⾝,却闻见一阵香风飘然而至,二人定睛一望,⾼贵雍容的女子已然款款端立于⾝前:“卫玠,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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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龙煜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帘栊下点起的龙涎香在香炉內缭缭升起,一盘才开局的棋局摆放在锦榻前方,而案下还洒落了三两颗黑白子。
秦子嫣盯住那棋局看了片刻,缓步上前,撩起大红轻纱的裙摆,十分优雅地扶着棋案前跪坐下来。她捡起地上的棋子,一边蹙眉思索着,一边落了一颗黑子下去。她的神情专注,仿佛原本就在这棋局前观望了许久,因而一望便已入局。
当玉石雕的棋子碰到了同样玉石雕的棋盘,发出了轻微的清脆声响,在这静谧的午后,生起一股异样的萌动。龙煜缓缓睁开眼睛,直直望向垂眸观望着棋局的她,顿了半刻,又慢悠悠把眼闭上。
“你怎么来了?”他以同样慢悠悠地语速问道,⾝子并未因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挪动分毫。
子嫣也不诧异,口里柔柔道:“我写了便笺,邀你入府小叙你不去,便只好自己找上门来了。”她似乎早已经知道他发现她进来了,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美眸仍然关注着黑子的走势,神⾊也未有半分变化。
龙煜听着,缓缓撑榻坐起,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胆子也不小,竟敢唤朕上你府里去!”
子嫣手上一顿,嫣然浅笑,扬眉望着他“皇上错了。我若是大胆,又怎会等到今曰才入宮来?”
龙煜挑挑眉,收回目光,屈起一膝懒洋洋地坐着。子嫣看了他两眼,也不再理会他,继续低头走着手中的棋子。他目光莫测地看了半晌,也缓缓起⾝,踱至她对面坐下,执黑子与她对弈起来。
微低着的子嫣唇畔有了一丝弧度,却也不开口,只素手拈子对他对决。
片刻,他懒懒地捧起一旁的茗茶,呷了一口,看也不看她地说道:“你输了。”子嫣却抬起下巴,目光闪烁地说:“自古以来,男人赢女人,是天经地义。子嫣输给皇上,于情于理。”
她不说“君臣父子”也不说“长幼尊卑”却偏偏说了个“男女”二字,这让正在呷茶的龙煜忽而顿了顿,那茶杯停在唇畔半天也没有动。
回过头来,她脸上却是一脸的好整以暇。她大胆地望着他,目光里的热切一览无遗。龙煜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案上的残局,而后挑眉问:“你今曰来,为的什么?”
子嫣一笑,反问:“皇上说呢?”
龙煜唇边再度勾起一道弧度,任她伏在案上,手指调皮地拔弄着他的手掌,而后抬头睨望着他。在轻薄红衣的掩罩下,她浑⾝上下都充満了一股浓浓的诱惑,虽是大胆的,却也是甚为有韵味的。
“不愧是我大溏出了名的美人!”龙煜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目光却清冷,⾝躯也未动分毫。
子嫣微微顿住,淡然一笑,缓缓把⾝子收回去坐直。龙煜也一派悠然地垂下双眸,再度捧起了手畔的茶杯。殿內的气氛又回复了先前的宁静。
半刻后,秦子嫣幽幽舒了一气,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略带挑衅地问:“你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龙煜但笑不语,轻吹着杯里的浮茶。
子嫣冷笑一声,又道:“莫非真是因为秦子姹?”
龙煜忽地蹙眉,却仍未语。
她忽地又带着三分傲气微笑道:“她能做到的事,我莫非就做不到?”说罢,斜睨着他,又带着三分讥诮:“顶多,是人尽可夫的她比我更有经验些…”
她话未说完,横在两人之间的棋案便被一股大巨的力道摔得飞了开去,还没等她回神,龙煜已一手将她拉了过来,掐住她的腰将她庒倒在了⾝下,微微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想,那朕便随了你愿,如何?”
暧昧的气流顿时在两人之间浮动,她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中的惊慌已渐渐被一抹难掩的自得所代替“有何不可?”她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充満了魅惑的声音在他耳畔懒懒地飘荡,一贯的⾼贵冷艳在此时,变成了一股莫大的诱惑,那目光大胆而无惧,仿佛,竟是在等待与他的完美交手。
龙煜目光一凛,伸手将她⾝子勾近了些,眯眼看了她半晌,冷哼一声,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