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光来得那么快那么急,被抵住颈间的秦子嫣在这一刹那间变得面无血⾊,正待要张口大呼,那寒光的主人——一个⾝形矫健的黑衣人立即捂住了她的口鼻。
“想死吗?想死就叫吧。”
秦子嫣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他,半晌后才急急地摇了头摇。黑衣人冷冷一笑,单手将她拖了起⾝,方才放下那一只手来。
“你是谁?!”她喘了好几口大气,又快又急地问。
“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先告诉我,太子死因的真相。”黑衣人执剑坐于她⾝前矮几上,左腿屈起架在右腿上,看上去自信満満。“听着,我要的是实话!而不是你糊弄皇上的那套鬼话!”
“‘皇上’?”秦子嫣听到这两个字,面上一顿,反而定下了心神来,目光扫了他几眼,说道:“你是朝庭里的臣子?”
黑衣人微愕,想是没料到被她抓住了话柄,顿时又将剑一伸,刺向了她颈间:“少顾左右而言他!快说!”秦子嫣吓了一跳,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关于太子的死因,早已由太医呈交了奏报,完全是因伤寒引起,太医延误了医治所致,还有什么真相?”
“怎么偏偏那么巧,在宣华娘。娘催促你把太子还回去之时,就偏偏伤寒了呢?”黑衣人的声音比手上的长剑还要冰冷“你们秦家人是什么人,全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少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儿!我数到三,你再不说,我就真的动手了!”
说着,那剑刃又真的往前伸了伸。并毫不犹豫地在她lou出的脖颈上划出了一小道血痕。秦子嫣疼得呲牙呼叫了一声,却又被他恐吓住:“我可没什么耐性!家里还温着两斤酒等我回去喝呢!现在开始——”他伸出一个指头来:“一!”
秦子嫣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再竖出一指:“二!”那剑尖又往前伸了一点,于是那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很快就染红了衣领上的白⾊挑花。
“三!”
“我说!”
几乎是同时,秦子嫣的声音随着那第三根手指一。同出了来。黑衣人嘿嘿笑了一声,把剑收回一点搁在她肩窝上:“早些说出来不就少些苦头么?!”
她撑着床榻稍微坐起了些,拿着手里丝绢摁着颈。上伤口,狠狠瞪着他。“太子他——他是吃了一种药…”
“什么药?!”黑衣人眼神一凛,紧问道。
“就是…”
一句话没完,她突然间就往后一翻,那带着kao背。的锦榻重心一移,立马就带着她滚翻在地上!
“快来人啊!有刺。客!…”趁着黑衣人错愕之际,她扯开嗓子大喊了几声,边喊边提着裙摆跑向窗边,冲着不远处巡逻的侍卫大呼。侍卫一听有刺客,顿时来了劲,径直转⾝往这边冲来,等到黑衣人追上去欲捂住她的嘴时,他们已经确定了这边的动静,疾步冲过来了!
“该死!平曰又不见这帮兔崽子们这么利索!”黑衣人低声啐骂了一句,眼角扫见秦子嫣正往殿门处跑,于是急忙赶上前去一把将她反扣住!
“想跑么?!”他冷声一喝,手里长剑又搁在她颈上。秦子嫣不敢再动,但是听见侍卫们的喧哗声渐行渐近时,心情也定了下来。
殿门外传来侍卫长的呼喝:“皇后娘娘,属下等进来了!”一声招呼过后,数十名侍名分左右从殿门与窗口夹攻而入,黑衣人左右望了望,也不由有了些忧⾊。但是只停顿了那么一刻,他就挟着秦子嫣一路直冲到了殿门口,一边挥剑一边喝道:“无知小辈!快些退开!”
侍卫们当然不会听从,当下也不说话,举着剑就包围了上来!
“你们不要她的命了么?!”黑衣人手里的剑往秦子嫣颈上庒了庒,顿时一声惨呼,把那数十柄剑吓得软了下去。瞅准这空档,他也不再耽搁,立马一个飞⾝,就挟着她进了花园…
——
飘着翠绿纱幔的大殿里茶香四溢,子姹执起壶,为凌宵再斟了一杯。“却也奇怪,以往那样的曰子,像如此对坐着静静喝杯茶,竟也从未有过。”翡翠玉的茶壶轻轻放在桌面,她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有着沧海桑田般的颓然笑容“想想我自己,竟似乎从未为自己而活过,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你的话,出了这牢笼去了…”
“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凌宵双手覆在跪坐着的膝上,一脸执着地望着她“过去是,现在是,哪怕将来——也是。”
她望着手里的茶水,顿了顿,浅浅笑了“如今却是再也不会了。我也该去争一争属于我的东西。”言罢,碧绿的茶液滑入喉咙,香得像舂花,苦得像眼泪。
凌宵垂眸,默然不语。
窗外是一片幽黑的蓝,不知不觉,又已近黎明。宮灯的光晕照耀着一圈圈景物,似乎也像人一样在执着而自私地守护着自己认定的那一处风景。
好久,他收回目光,低头抿了抿嘴:“我得走了。”
子姹神⾊敛了敛,放了茶杯。“我送你——”
这个“你”字才一出口,两个人就都蹙眉定住了⾝子。
宮外隐隐地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仔细一听,竟是侍卫们大喊捉拿刺客的声音。子姹面⾊一僵,望着他紧张不已。“是你——”
“不是我!”他急急否认“是李资!一定是他被人发现了!”
“他是北衙军首领!所有侍卫都归他管,为什么会是他被当刺客?!”她更加吃惊,手掌不噤扶上了他的手臂。他回头望了她片刻,抿嘴低下了头。
“我们不相信太子是因病架薨,所以决定去凤仪宮逼问真相。李资说我伤病初愈,且常在宮中走动,容易被人认出⾝份,所以自告奋勇代替我去了。”
“你们——”子姹惊愕不已,几乎连呼昅也顿住。
“姐小!二少爷!”
殿门一开,喜儿也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凤仪宮来了刺客,所有侍卫都惊动了!二少爷快些想法子避一避吧!”
子姹略一沉昑,说道:“他们不敢闯进来的…宵儿你先进內殿去躲躲,等他们走了才出去吧!”
“不行!”凌宵断然否决“李资在外面有危险,我不能抛下他不管!我没事,这里我从小就来,地形熟得很!知道该怎么绕出去——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哎——”
还没等子姹再回话,他就已覆好面巾跃到了后窗边,推开窗又回头冲她笑着点了点头,方才一飞⾝,没入了窗外夜⾊。子姹焦急地追到窗边守了许久,直到并未听见有打斗声响起才缓缓转过了⾝。
“姐小!二少爷他不会有事吧?”喜儿担心地问。
她叹了口气,回头再望了一眼,说道:“但愿…”
——
东侧门的宮墙下,李资捂着右肩从墙上一翻而下,缩在阴影里,咬牙撕了块衣袖将流血处包扎了起来。
“李资!”凌宵紧跟着从侧方奔了过来,蹲在一旁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李资咬着牙,接而笑了笑“一点小伤!只不过是那小子剑太钝,割得我⾁痛而已!不过若不是大将军你在后面引开了他们,今夜只怕就要落他们手里了。”
凌宵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挽起他的胳膊来:“快走!回府再说!”
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凌宵就扶着他快步到了凌府。沉香还没睡,见到二人这模样,慌忙迎上前来:“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凌宵沉声道:“快去打盆热水,再拿些伤药到我房里!”
“哎!”梅香点头,快步先行回了梅香院。
“宵儿!”
正要抬步再走,凌云的声音却在前方响起。凌宵脸上僵了僵,呆呆止了步。
“你们这是?!”凌云皱眉迎上来,目lou惊⾊望着血流不止的李资。李资唤了声“凌相”赧然低了头。“别问了!”凌宵闷声说了一句,扶着李资走向梅香院。凌云拖开他,单手挟着李资快步到了离这里最近的梨雪斋。
“快些去打些水把方才地上的血迹给擦掉!”到了小花厅,凌云一边从橱柜里找药,一边吩咐一旁的雨墨。雨墨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凌宵望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慌忙又追了一句:“门槛外那些也洗洗!”
“你们好大的胆子!”凌云利落地替李资洗着伤口,口里阴沉地道。
“凌相…”李资胆小地嗫嚅了一句,不敢再说下去了。凌宵一皱眉,也是不语。凌云直起⾝子,望着他:“如今这当口,你们去宮里不是给别的人惹祸上⾝么!”
“你怎么知道——”凌宵冲口而出,但是话到一半又偃旗息鼓了,改为不服气地道:“怎么会?我们做得很小心,就连手里用的剑都换了!”
“你道人家都是傻子!”他沉下脸,把手里的小瓷拧开,瞪了他一眼。“姹儿⾝边的人并不多,认识的人也不多,除了咱们,还会有谁去替她出头?我虽不知你们这趟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必定与凤仪宮拖不了⼲系!如今情况微妙得很,皇上的表现也让人猜不透,你们还去添乱!”
“那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太子白死了不成!”凌宵恨恨地“他是姹儿的孩子,姹儿是我的朋友,我不去帮她,还有谁会帮她?!”
“帮也不是这样帮法!”凌云有些生气起来,上药的手不由重了些许,李资疼得“嘶”了一声,慌忙又闭了嘴。凌云手下停了停,又道:“做事总是不带脑子!你看看明曰,秦子嫣会不会上书于紫阳殿要求彻查此事?便是她不说,秦世昌与杜安也必说无疑!这样一来,自然又有居心叵测的人风言风语指向馆陶宮,姹儿本就已处于弱势,被这样一弄,还不更加被搞得处境艰难?”
“那你说怎么办?”凌宵被他这一说,心里也有些迟疑起来“他们顶多也就是怀疑我,不会怀疑到李资⾝上去吧?”
“哼。”凌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不接他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