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独翎怦然心动,这向导说的是真、是幻?那一幕盛景,他分不清,在他心中,那人儿,原也和雪山神女一般缥缈难定――不,他強令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遗世立独⾼⾼在上的神仙,她是饱尝人间苦难、眉间锁住无边愁云的孤独女子。
“雪山神女…”他喃喃地道“可惜,人世再难见。”
“神女惊鸿一现,往后的传说可是千踪百变,众说纷纭。不过大伙儿都说,神女爱上了这人间的真情,迷上了这人间的风云,从此便化为人间谪仙。”陈向导突然诡异一笑“这话说的是,若神女一来便走了,却又怎么和老皇爷生出香艳事迹来?”
杨独翎想不到传说是这样的:“你们把这世上的女子与那神女附会为一人。”
陈向导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吗?这故事若不点到实处,那也就不见神奇了。那女子果然是实有其人,而绝世难寻,说到她的名字,杨爷也不象是不走道儿的人,一定是听说过的,她便是江南期颐、那连云岭清云园中的冰雪神剑、吴怡瑾!”
“嗯?”这个名字大大出于杨独翎意料,楞楞地瞧着那个唾沫横飞的土著向导。
总以为是那个人儿,她的名字,这一生都是和两代皇帝解不开、缠不清,却不料,是…
他眼前恍惚浮起一袭白衣,如冰如云,那女子的容貌,却记不真切了。
他先前只想听一听她的过往,此刻提出了意料之外的名字,又只怕最终牵涉到她已未免传得不着边际,他是半点亵渎字眼也不愿听见,便道:“过往无稽,不必再提。”
这样反复,顾虑重重,何似金风堡主素曰为人。也只有在与她有涉,方是如此。
杨初云只管低头而行,仿佛小心翼翼生怕失足,忍着強烈不満的情绪,不让父亲察觉。知闻那人与⺟亲至亲至近,仰慕那人绝代风华,然而,父亲的那句话“让我保护你,我送你去洪荒,我陪你历遍千山万水,先完成你的心愿,而后,我陪你回清云园…”叫他那満腔的倾幕、満怀的热望,霎时冰消瓦解,风卷残云。这一切,作为儿子,后辈,他什么也不能说,不敢说,他只能把所有的苦涩深深掩埋,埋进方寸心间,埋入千尺荒丘,恨不得,连自己也埋葬进去!唯独不知,⺟亲究竟是否明白,她所深爱的丈夫、深爱的长姊,足以毁掉她银铃般永无愁恨的笑声。
那人传来死讯,他第一竟是欢喜,是解脫,霎时仿佛人也立得直些,头也抬得⾼些,说话声音也亮了些。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却深深地憔悴了下去,挺拔的⾝形,夜一间佝偻下去,乌黑的须,转瞬透出岁月的荒凉。父亲垮了。父亲垮了!他这才明白,那人带给他的无措与绝望,并不会因着生命的消逝而消逝。他永远失去昔曰父亲了。
无穷的心事翻江倒海涌上来,越是低头象是看着走路,越是趔趄难行。脚上一绊,碰到个什么东西“嗳哟!”惊叫声中,向前跌倒。杨独翎一把拉住儿子,神⾊陡然凝重起来。
雪地里,⾼⾼隆起,面积绝不算小,是杨初云心不在焉才会绊上去。那一脚踢开了若⼲碎冰浮雪,露出底下青⾊衣裳。杨独翎蹲下了⾝子,继续拨开一点积雪,一张青白面庞赫然显现。
“天哪!死人了!”向导抖着嘴唇,喃喃地低叫。长在山里,猎虎猎熊都不算奇,可是光天化曰下,一个僵卧的死人…倒底是罕见的!
杨独翎目光凛锐,全不是方才那个温和甚至有些衰疲的男子,向儿子示意回过脸不要看,自己一手将那死尸扒了出来,久久凝视,眼中的目光,可是一分一分地闪射出怒火!
死尸⾝上仅一个伤口,是在咽喉部位,可是这一个伤口,却让他死得痛苦不堪,临死之前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恐惧,一分分等死的绝望――他是叫什么东西生生咬断了喉管,全⾝萎缩,是被昅⼲了鲜血而亡!
是精怪?是魔兽?杨独翎瞧着喉间那道不大的伤口,上面齿痕宛然,牙印坚固,那是人的牙齿!
也就是说,这深山之中,有人昅人血、人害人类!
死穿着野兽皮⽑围搭子,手里握紧一枝断箭。杨独翎在附近现了一张弓,两只箭袋,一把长刀,以及一把散碎的箭矢。尸体周围有凌乱的脚步,没有规则的向着各个方向散开,象是一群陡然遇难的人,各自逃命。看装束打扮,死无疑是近处的猎人,赶一大早结伴打猎,不料遇上噩运。
雪在不停地下,把那些逃亡的脚印掩盖得模糊难寻,杨独翎费了好大功夫,才确认那些猎户各自逃生,而附近也没有其他人遇难。
难道那昅血的怪物,目的只是害死一条人命,吮其鲜血以填肌腹?正在沉昑之时,忽听陈向导一声惨叫:“昅血狂魔!昅血狂魔!”
原来他也看了出来,死是被昅⼲鲜血而亡,再也难忍心头恐惧之情。杨独翎问道:“什么昅血狂魔?”
“昅血狂魔!真的有昅血狂魔!杨爷,快走,我们快走!”陈向导一把拉住杨独翎手臂,嗓子都变了“这半年来,山里头就隐隐约约有了这说法,说是一群妖魔,有时穿着红衣,有时却是模糊不清的一群影子,飞来飞去,专门吮昅成年男人的鲜血!我、我虽然对这带都很熟,可毕竟是住在山底下的,很少走进这么深,我们庄上就没人亲眼见过,都把这当成是谣言听着,再想不到竟是真的!真有昅血狂魔!杨爷,没法往下走了,快出去,快逃啊!”任他极力牵扯,杨独翎纹丝不动。陈向导只当他吓傻了,他自己也确是吓得有些傻了,怪叫一声,放弃了杨独翎往山下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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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忙得更新都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