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志有些愕然的看她,作为清云园数年来众星拱月般捧着、宠着、敬着的大姐小,提起清云,却总是淡淡的仿佛置⾝事外的语气,甚至,还会有意无意透露某些不屑和不耐。
为什么会是这样?
雁志啊,曾经只是一个温暖的笑容,一点温柔的关怀,就深深铭记,永世难忘。文大姐姐、师父…可是,芷蕾她倒底有什么不満意的呢?
“咦!”
前面两个人齐声叫起来,雁志急忙捕捉他们的指向,只看到一点轻飘的白影,翩然如云在岩层中滑了过去。
“那是一只鹿吧!雪鹿!”钟幽纾奋兴得大叫大嚷“抓住它!”
芷蕾双足一夹,⾝下座骑箭似地冲了出去,只听见她的声音飘回来:“是了,昨天还没分出胜负呢。”
“上!上!”钟幽纾大声呼喝众狼狗,一边叫道“可是你不要那样快――我来了,等等我!等等我!”
是一只鹿吗?一掠而过的残影并没使雁志认出那只动物,脑子里也是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芷蕾,芷蕾她冲上前去,是要猎那只鹿?抓住它?还是猎杀它?雁志没来由打了个寒噤,只得策马跟上。
尽管是才看到就跟了上去,那只鹿的速度却异常之快,在山间几个纵跃,失去了踪影。众狼狗追过马匹,循着气味不住咆哮前驱。芷蕾快马追了一程,昨曰伤处隐隐作痛,浑⾝不适,意兴也消了大半:“算啦,那鹿跑得太快了。”
“哎!可惜可惜!”钟幽纾说“雪鹿是洪荒特有的动物,皮⽑美而无瑕,鹿角也是珍贵的东西,比寻常的鹿不可同曰而语呢。”
芷蕾刚要答话,一扭头,岩石后面两只鹿角晃晃悠悠,不由笑道:“它在向咱们威示哪,你说,倒是输给了它不成?”
那只鹿果然在“威示”故意引起他人注意之后,又撒蹄飞奔。而且它选择的路,并不是⾼山险崖那种上坡道路,而是寻常的山间小路,马匹却还尚可通行。它时而跑、时而跳,时而在迷朔迷离的山谷中若隐若现,可就是不把⾝后的一群人和畜甩开过远。
戏弄的味道真是相当明显,雁志看芷蕾的脸⾊越来越不好看,不由自主为那只漂亮的雪鹿担起了心。
金箭绿弓亮在手里,美丽的小弓一点一点地拉开,拉出完美的形状,雁志不用想也知道,那一箭如果飞出去,也会是异常完美的路线,并且异常准确的达到目标。
“别――”寡言的少年出声阻止,芷蕾顿了顿,然而箭在弦上,还是闪电飞鸿般地射了出去。
那箭快而准,即使是武林⾼手也未必躲得开,撒腿跑得正欢的雪鹿一声悲鸣,倒下了。
芷蕾飞马赶上,雪鹿前足中箭,红宝石一样的眼珠无辜地瞧着眼面前这个凶神。
它实在很可爱,芷蕾原先打点气恼不觉消失无形,伸出手摸向它的额头,却在中途被雁志架住了:“请、请不要杀它可以吗?”
先是出声阻拦,如今⼲脆动起了手,芷蕾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头:“怎么了?”
雁志低垂着眼睛:“这样弱小生物的存生,本⾝便是一种悲哀,你爱打猎,捕捉那些凶恶的、残暴的动物也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伤害弱小生灵呢?”
“可是,有谁会巴巴到这种地方来猎虎、豹?”钟幽纾不无讽刺地搭上话“你是不见世面的乡巴佬,我们从来不猎那种东西,猎到雪鹿雪羚乃至洪荒特有珍稀的晶眼猴之类,才算有价值呢!”
雁志不理他,看着她在微微一次犹豫之后,也颔表示同意,不由脸现沮丧,咬了咬唇,没再说话,只是挡在雪鹿之前的⾝子,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芷蕾本无必杀之意,可觉得雁志的阻拦当真是冒着傻气,忍不住打击他:“不杀它,当它宠物养,畜牲性命比人短,养到中途,也是看它死去。”
“这…”雁志愣住,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根本不知如何反驳,颓然道“为何不是杀便是当宠物养?这么说,人也一样的,不论寿命几何,总有一天死去。”
“不一样的。”芷蕾想也不想“人有灵知,知道自己要什么,雁志,你怎能将人与畜牲相提并论?”
大概是由于我和畜牲在别人眼里都差不多的缘故吧。这句话,雁志只在心里想想,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钟幽纾,他不愿意说。
风卷遍体凉。
这种季节,这种天气,怎么会没风?但三人同时感到这一阵风和其他自然冷风都不相同,恍如天⾊,也陡地黯了一黯。
紧接着,一声嘶吼。霎那间地动山摇,飞砂走石。
钟幽纾先反映过来,颤声道:“老虎!是老虎!”
虎乃山林之王,虎王长啸震动山林。让这三个少年害怕的是,仅仅一只虎,似还不足以令山川改⾊,气象更换。啸声延绵不绝,此起彼此,伴随着大地微微震撼,若有千百头虎王一起涌来。
猛禽之中,狮、象等才是群居动物,猎食时可能一起出动,而虎是独居动物,捕食、行动一向都不结伴成行。山林之王成群结伴而来,这种情形,违悖常理。
啸声未止,三少年尚不及有任何动作,冰原间斑澜猛虎的⾝影已然遥遥在望,数十、上百,滚滚尘土,冰走雪落。那是虎群!虎军!东南西北,上天入地,连山峰之上,都有猛虎蹿奔而下,转眼只见虎烟滚滚,虎尘漫天,将他们围在中心。钟幽纾张了张嘴,似乎想大声惨叫,但只是同他座下的马一起软软地倒了下去。
“怎么会?”芷蕾脸⾊略见苍白,饶是她冷静异常,也不由得怦怦心跳,却仍在寻思一个问题――这虎群,是针对我而来?这幕后之人,处处欲置我死地,她究竟是谁?
雁志感到他的座骑四蹄软,片刻间鬃⽑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凶兽⾝形入目渐渐清晰,马蹄打趔的越厉害,雁志一按马背,跃了起来,同时将芷蕾拽下了马。两匹千挑百选、训练有方的健马,也跟钟幽纾一样,一声未吭地吓晕过去了。
雁志抓紧她的手,向她看去,芷蕾轻声道:“我还好。”话虽如此,语音轻微颤抖。
以她武学,未必也就会怕了这山林之王,打不过,尚可逃得。只是眼前景象,太也奇异,单独捕食的虎突然变成群居动物,数不清的数量,齐庒庒向着目标明确行进。这必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捕杀战,不会、不可能让她从容逃过,必须做好艰苦卓绝的应战准备――或许,结局在如此強弱悬殊的对照下昭然若揭,但她施芷蕾,她是注定了未来风云九天的人物,怎可不战言败?!
全⾝心做好应战准备,眼角瞥见那个青衣少年在踌躇了那么一下后,弯腰搀扶钟幽纾。她不噤在心里苦笑了下,却已无暇分心说话――生死关头,怎容得慈悲?多一分善心,早一刻将自己送入虎狼之吻。
雁志刚要扶起昏倒的人,耳边风声飒响,芷蕾已然宣战,金箭化作一道刺眼的光芒飞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