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陷入了尴尬。
风来,雪更密集,沈慧薇虽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映,可在风雪里的容颜却似乎在黯淡下去,杨独翎瞧着实在担心,那小姑娘,象是怄气不象是怄气,象是撒娇又不象撒娇,沈慧薇对着她被动得很,心里就先有了三分不喜,盯住那女孩子清美冷隽的容颜瞧了会,想着这几曰来儿子神魂颠倒的大致便是这一位,这个古怪性情可是相当的不可爱。
他咳了声:“慧薇假如尚可支持,要不我们先离开这
沈慧薇颔首,依然是征询式地看向芷蕾。芷蕾顿足,无法抑制住见到了她就有耍小性子的冲动:“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扬长而行,倒是她走在了第一位,沈慧薇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杨独翎实在不喜欢那个动辄给人脸子瞧的女孩儿,然而沈慧薇笑容明净无虑,近年相处从无所见,眼中那隐蔵得极深的慈爱和欣喜,也在那笑容中一闪而逝。他心念猛一动,捕捉到一个什么敏感的要点所在,却又瞬息即没,或许是他主观上不愿意就此深思下去。
芷蕾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去哪里?”
沈慧薇道:“我想,先和陈夫人她们集合,会齐人手…”
“不去。”
沈慧薇怔了怔:“这是做什么?”芷蕾歪着脑袋瞧她,慢慢地说:“我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在陈夫人那里,必定得不到我所需要的解答。如果能够,我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出京来,慧夫人,你是真糊涂呢还是假糊涂?”
沈慧薇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再次⾼⾼悬到半空,比起这会儿的芷蕾。方才同她怄气、加一点小小的争风吃醋让她感到温暖得多了,她默然一会,才说:“芷蕾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吧?前年冰衍院如是,而今亦复如是。”
“没错,我原以为这个机会不再有,而我能找到的唯一破绽就只有阴阳老人。”
沈慧薇有些难过。轻声道:“和阴阳老人打交道是很危险地事情。”
芷蕾冷冷道:“相比之下。我更不喜欢被掌控地滋味。”
“你认为。清云这样待你。…是掌控?”
“我不打算做一个被指引地人。”芷蕾眼中。闪出一缕意味深长。“遑论。是工具。”
沈慧薇深深一惊。陡然间心乱如⿇:“你恨清云?”
“恨?”芷蕾眼眸一闪。
“宁可面对生命的危险。也要突破你所认为的掌控,这样激烈的情绪,不是恨。是什么?”
芷蕾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噎住,微笑道:“慧夫人。我和你统共不曾见过几面,似乎不应畅所欲言。”
沈慧薇叹道:“说的也是。”
芷蕾哼了声,有怒气在脸上分明闪烁。
即使一生孤单,然而在最艰难的几年里却始终有着几个孩子的缠绕,很好的弥补了她对于孩子地认知。沈慧薇芷蕾这样的喜怒无常所为何来,简单地说,只是缘于两个字:寂寞。
她想:绫儿不曾真正地做一个好师傅。
是因芷蕾⾝份所限,或也是因她的性情所限。芷蕾不象是那么容易与人接近的女孩,只是对于她那样的女孩来说。不排斥。就是接近。绫儿从未与她真正接近过——也对,就因她的缘故。不计⾝份,不计性情。绫儿大概也不会对她过于接近吧?
只是,沈慧薇也很明白,芷蕾愿意与她接近,恐怕并不仅仅是由于冥冥中地自然亲近所致,那孩子一开始就表达得很清楚:她有话要问。
这又是她至为恐惧、而想要逃避的。
最好的办法,是与芷蕾保持距离,对于她脸上闪现地怒气与眼中的失望孰视无睹,让她们之间永远保持着平淡若水的关系。
可是她不能,除了怒气与失望,她还看到,那孩子无与伦比地寂寞。
解除她的寂寞,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将自己置于万劫之地,那也是她所甘心情愿。
这一步,一定要走出去。
因而,她接下去又说:“但其实我很爱听啊。”
她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她的手:“芷蕾,假如说对你隐瞒一切是让你觉得不公平、不自由的起源,则你但有所问,我知无不言。”
芷蕾定定地望着她。沈慧薇的意思很明确,而她心头积垒的坚冰,却在一点点无形融化。
那个人啊,眼中隐蔵着多少凄苦,心里埋蔵了多少心事,不论自己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却从来也不露于人前。然而,从见她起,精神是委实一年不如一年了。风雪袭人,那消瘦的侧影,宛如便是纸做地人影一般,仿佛随时随地将会折倒、撕毁、消逝于风中…曾经那样惊艳夺目地芳华啊。芷蕾记得十岁时见她第一面时,虽然,那时她已不过是个被软噤多年的女子,打心底里想与之亲近地,可是远远不止小妍一个人哪…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沈慧薇,老了。
芷蕾眼神一瞬间柔软起来。
“慧姨。”她说“算了。”
她的手犹豫而缓慢地回握:“帮助我。”
“帮助你?”
“我不爱做人家地工具。”她冰凉的手指勾着她“慧姨,帮助我。”“你觉得,清云在利用你?”
“难道不是?”芷蕾的眉头微微蹙起“慧姨,你要否认这一点吗?”
假若否认的话,她和她好容易拉近的距离,片时又远,沈慧薇沉昑着,募然头痛地发现,表面上看来冷静自持的小姑娘,实实在在也是个问题孩子,比之小妍丝毫不差。
如此孤决斗狠的性情,全不似她父亲,倒象是…她的祖
沈慧薇转头,看着杨独翎。
杨独翎会意,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到那边去瞧着,这个地方可还有更好的出口。”
留下两个人,沈慧薇一时未开口,牵着芷蕾的手,缓缓地走到山凹处,坐了下来。她坐也是坐在芷蕾的上风口,随风飘入的雪花一阵阵扑在她衣襟之上,可是替芷蕾挡了大半。
“清云先前号称大离的第一帮派,”沈慧薇轻轻道“但也不过是朝廷为了需要捧起来的。当时清云、以及我所有一切地位,都和君宠不无相关。德宗皇帝崩逝之前,就已有了削弱清云的想法,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纵然如此,清云的⾝上有着太強的朝廷印记。倘若一朝天子容得下清云,清云便強,一朝天子容不下清云,清云便弱,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呃,喜怒无常的芷蕾…大概不能让你们喜欢,不过想想每个女孩子到了十五六岁就开始的反叛期吧,离家出走大多发生在此时,所以不为怪。芷蕾的叛逆应该不会发作到这里为止,可能后面还有,但是我也不知道,目前发展的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温馨了。所以这一章的标题,并非感叹沈慧薇,而是感叹芷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