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雪带着小孩的行走方向,她和许绫颜说了,许自不]虹。可清云的眼线势力几十年来不是白经营的,她的去向早有风声报回总舵,刘玉虹下了死命令,包括向宗家设在各地的眼线也都发出了拦截讯息。只是孩子⾝份未明,刘玉虹又不想把许绫颜逼上绝路,拦的是谁,何以要拦,这都模模糊糊,反正刘玉虹也在闻风而动,比妍雪慢不了多少,只要地方上拦住了妍雪,没几个时辰她就能赶到。
这个镇上的酒楼正是宗家产业。掌柜的一开始就看穿这小姑娘大约的来头,就知遇上了棘手的,华妍雪这两年声名鹊起之速,江湖后进中没有人可相拟之。那丫头是出了名的难缠狡黠,如非必要谁也不想正面与她为难,然而她携带了那个孩子,掌柜的约略猜到小孩⾝份,不由大惊失⾊,那是拚尽了全力也要拖住华妍雪的脚步。
本来给马儿下毒是最好的办法,他手下有几名极善驭马的人才,可以把那匹神骏的白马弄得寸步难行并不出半点声息,华妍雪事后想找原因也得找半天。
他料不到半途中会揷出一个完全不曾料想到的女子来,看样子与华妍雪还是熟识。
小孩转眼到了她手里。这个女子的深浅,以他的能为,一眼看不穿,愈加显得⾼深莫测。
心下隐约想到一人,不由大惊,但又自己推翻了这个设想。那女子朝堂上不能立足,江湖中神龙不见首尾也有多年,是生是死都不确定,何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错,他猜的是沈慧薇,而沈慧薇就在眼前,有人怀疑,有人幻想,却没有人真的会猜到这一点前清云特意办她庆过一次芳辰,很多人都会认为她是与冰雪神剑一样,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事情被这名女子破坏掉是显而易见的,掌柜的心中迅速做了判断,赶在那位小姑奶奶发飚之前,好生安抚一下,至于能不能拖住她,天晓得,清云都绊不住的人,他怎么可能绊得住?刘夫人没有理由责怪的。
抱定这个主意,他点头哈腰地一路跑了过来。但是他再怎么样也想不到,妍雪把解决眼前事由当成了出师以来第一次交给沈慧薇的答卷,轮着他倒霉的时候也就在眼前呢。
妍雪眼光一掠地下那匹刚刚喝过巴豆水的玉雪儿,大致心里有数,当即走了两步,瞧着是转向掌柜的那个方向,实际上却让掌柜不知不觉从马**后头向她跑过来了。沈慧薇抱着孩子,只当没看见。
妍雪还没开口,那名掌柜已然知机地接过话,连连躹躬道:“对不住对不住,华姑娘,都怪小的耝心,明明是要给另外一匹马治病,先让它用些迷药等会不知痛苦,哪知话没说清,反而牵连了姑娘这匹马。小的实在是抱歉,华姑娘,宗家和清云也算一脉,求您大人大量,千万莫怪、莫怪!”
不愧是商人。这话说得八面玲珑。而且他随手一指。那边马厩里确实也有一匹白马隐隐绰绰似卧非卧。圆谎地对象都准备好了。可谓滴水不漏。连沈慧薇也暗自点头。宗家把这名掌柜派在这么不起眼一个地方。似乎有所屈才。
对方求告讨饶到这般地方。倘使妍雪再要胡搅蛮缠。也不好说什么了。凉凉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予计较。你给我另外配两匹马来。”
掌柜地一楞:“啥?”
“堂堂宗家产业。连两匹马都配不出来。”妍雪眼睛微微眯起来。“还是说掌柜地见外。不肯借呀。”
掌柜地噎着了。两家一脉是他自己讲地。说地天花乱坠。这会儿不借马怎么说得过去?
“借一匹就够了。”沈慧薇忽道。指着远处那匹白马。“我看去还好。小妍你瞧瞧去。”
雪答应了一声,道“可是…”
“退开些。”她还要多说几句话磨点时间,不想沈慧薇拉了一把,两人旋即退开数丈,沈慧薇并且稍稍掩住了品文口鼻,猛地一阵惊天动地,躺在地下的玉雪儿放出一阵至为可怕的恶臭!周围的人无不大惊逃开,最可怜是那位掌柜,就刚好站在马**后头,被黑气噴了一头一脸,甚至拉出又稀又烂的⻩白之物,也⾼射炮似的射到了他全⾝。
围观群众逃了段路才纷纷掩着鼻子回头,看见掌柜僵立当场简直已经失魂落魄的模样,无不忍俊不噤地大笑。
妍雪一边笑着,迅速跑到那边马厩里去,把那匹号称生病的白马拉了出来,这马好端端精神着呢。妍雪东张西望还想再
代步的马,沈慧薇道:“不用了,你的马跑过来了。
玉雪儿已站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马儿耐力奇佳,平时连觉睡也是站着的,这一桶清水让它清醒,一桶巴豆水让它把体內毒物排怈出来,立刻就不需要再躺着了,自然而然站起来寻找主人。沈慧薇也料知这一点,所以她说要一匹马就够了。
妍雪忙拎了桶清水再给它洗涮,马儿还有些别样的味道,一向滑光闪亮的⽑发也大见黯淡,妍雪极爱这匹马,本来恶作剧完毕就不怎么生气了,看见马儿这付萎神气,又忍不住暗生恼意。
只不过瞥了眼沈慧薇,那边厢心定气闲,温柔低声哄着孩子,想着也算是把⿇烦解决了告一段落,如果这会儿再生是非,沈慧薇必定不喜。今天本来是喜事,息事宁人也就罢了。
“姑姑好臭臭。”安份了好一会的品文忍不住了,悄悄在沈慧薇耳边道。
沈慧薇一笑道:“不是的,这马拉了,洗完就好了。”
品文点点头,道:“我要坐那匹马。”
他指的是马厩里那匹,沈慧薇眼中光芒流转,微笑道:“这匹马很瘦哦,品文喜欢坐着舒服点还是硌着点呀。”
品文小脸儿一蔫,这个奶奶从哪里看出他来是要专坐好马的?气股股地不说话了。
沈慧薇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孩子,却听到有人渐渐围了上来。那掌柜的把这个镇上全部的宗家力量都集中调了过来,这就有点撕开脸了,沈慧薇暗叹一口气,何必呢?
妍雪清洗玉雪儿甚为卖力,花了点时间,她这边刚刚弄好,那边竟调集了四十五人把马厩围起来了,妍雪顿时大怒,心疼玉雪儿毒后精神未复,飞⾝上了另一匹马,厉声喝道:“你们倒底是让不让!”
这虽是一句问话,她也没有等待答案,座下的马儿受她马缰提引,立时拔蹄冲了出去。
宗家的从属个个都是孔武有力,但是几年来呆在这个小地方,宗家从来只需要他们提供报情有用信息等,从来不需要他们出面打架处理纠纷之类,除了掌柜的坐镇一方武功较⾼,其余这帮人骨子里已是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他们所受的命令是“一定要拦住那两人”四五十人哗啦啦围了两圈,堵做人墙,手里铁棒相接,这股阻力确实不小。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华妍雪,华妍雪生起气来,出手毫不留情,人在马上,马奔外,她青冥剑出鞘,剑尖所点之处绝非那些棍棒,而是他们眼目关键部位。那一剑洒下,直指七八个人的眼睛,这个才感觉到,那边眼眶边上就血淋淋的了,阵形不战而乱,这些人捂着自己眼睛尚且不及,眼睁睁瞧着那两匹白马一前一后纵跃出去。
四五十人对着一人一剑,连一招也没对上,掌柜那个怒呀,等到一阵忙乱过来,看看伤势,妍雪也没真下重手,只是伤了眼角而已,掌柜的心知这一仗输得太惨,把这些人骂得狗血淋头。
刘玉虹不过晚了三个时辰便赶到这镇上,听取了汇报,头摇叹了口气,别说是这些人对付不了一个华妍雪,旁边还突然多了沈慧薇,四五十人再乘以十倍也无济于事。
但由此也看到宗家治理的大缺点,以前宗华在世,这类酒楼旅馆开得很多,既是做生意,又能编织报情网一举两得,但在宗华去世之后,宗家虽有一帮得力老人在管,很多方面毕竟慢慢衰败下来。从这次应对情况里就看得出来,一旦遇上考验,人数再多也只是笑话。掌柜的第一次出面,对上华妍雪,同沈慧薇年轻时候爱玩的手法一模一样,他没吃大亏已经算幸运了,可后面那招拦阻的方式简直就是昏招了。
她心里不得不又怨恨起儿子,质潜是有相当能力的,不在乃父之下,因为感情不顺潦倒多年,再这么下去,没几年宗家那个奇怪的病就又上⾝了,他这一生算是废了。
事事都靠琬潜,琬潜却早从小跟着她的,对于宗家事务这几年只是在艰难地昅收适应中。而且将来呢,就要扣着琬潜的一辈子么?
质潜是指望不上了,没料到他竟还有个儿子。
这个儿子,就是宗家将来唯一的希望啊!
想到这,刘玉虹満心里**辣的。
可是随即想到许绫颜,不由烦恼焦灼无限,又想到眼下局势,沈慧薇乍然现⾝,带走了她的孙子。
“慧姐啊慧姐,你,倒底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