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揉着眼睛醒过来,⾝上服衣睡的时候就穿得好好的相对整理了一下,就钻出帐篷。
天还未亮,但整个天穹映着惨白银光,无边无际的白,天地苍茫,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种颜⾊,一种生气。
相隔不远的帐篷內寂然无声,不过芷蕾知道那里面并没有人,杨独翎这一晚上倒底是否曾经回来睡过,也是个未知之数。
杨独翎是个彻头彻尾的南人,他所在的地方下雪的次数比清云园所在的期颐更加少,可以说他一生除了家逢大难逃上卡塔雪山以外,他就从来没见到过雪,对于这方面的认知极为罕有。
由于这个缘故,沈慧薇才轻易将他安抚下来,做了留任大将,考虑到玉和璧本⾝是那么敏感而重要,只有沈慧薇亲自出马才能得到,这种决定原本也无大错,但是,沈慧薇出山以后两三天,整天在雪区逛荡的杨独翎终于明白封山出山,不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是几近于不惮生死的愚蠢。
壑沟山凹,峰罅间隙,全部都被积雪所填満,绝大多数地方深达数十丈,雪太厚,其下并未能结成冰层,人只要踩上去,无论有多好的轻功也没法強渡。翻山越岭更是危险,根本弄不清楚哪一座山峰,事实上是由松动的积雪堆积而成,爬到一半,就可能引发危险的崩塌。
当杨独翎终于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懊悔顿时将他淹没。
无意当中,或者说是因他的无知,又一次将最危险的事情留给沈慧薇来做。
“你这个女子,怎么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
他愤怒不已,焦心如煎。
就算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他能做的只是按照承诺把芷蕾送回到先前清云驻扎的所在,虽然清云如今剩下的人都只是一些普通弟子,但是人多一些,只要不碰上什么超级的⾼手,芷蕾总是相对全安的多。
芷蕾当天吩咐清云转换营地。迁移到离先前崔艺雪所在地大孤峰更近之处。现在清云有那么多人失陷进去。还包括了杨独翎地独生子。而那里是目前所知有幽冥道地地方。万一有什么异动。也容易发现。杨独翎当然也只能一路跟着。但即使离开了封山口。他还是常常是不见人影。有时就连晚上也不回来。芷蕾也弄不准他在⼲嘛。大孤峰距离封山口地距离相当远了。杨独翎就算心里再放不下沈慧薇。估计也是无可奈何。芷蕾猜他或者是在打探幽冥道地具体情况。毕竟亲生儿子失陷在那里。于情于理也是着急地。
望着那座空帐篷。芷蕾忽然感到有点异样。倏然转⾝。背后一道**辣地目光就此消失。
芷蕾微微皱起眉头。
她现在处于清云人马地保护中。可是这全安感其实并不強。就算阴阳老人有足够地耐心。但她在这延绵山岭之中地強敌还着急不少。那个神出鬼没地崔艺雪。搞不好又改变心思突起杀心。还有一个清云地叛徒王晨彤。按照常理来讲。她绝对不舍得错过如此大好良机地。芷蕾随时随地就在准备着这两个人地发难。甚至连晚上觉睡。也都是衣裳整齐收拾妥当。
这几天并未发生任何意外。但芷蕾便是心神不安。象是被某个人所窥视。常常觉得有人就躲在左近。但无论她多警醒。反映多么敏锐。那个人总是消失得奇快。自己捕捉不到半分影子。
有时杨独翎在。则不会感觉到有这么一道**裸、**辣地目光。可见此人是避开杨独翎地。
芷蕾也曾想对杨独翎提起此事,但一看杨独翎整天失魂落魄的,心里便不太舒服,她倒是有意对这位相貌清癯严肃的男子示好,可是这位大堡主也太难以接近了,施芷蕾傲然的性格,就算再怎么看重他儿子,也不可能过于主动地表现出来。
可是如果指望不上杨独翎,那就得靠自己了。背后究竟是什么人,王晨彤抑或崔艺雪,她一定得抓出来才行。
心中暗自恼怒,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来,接过了清云弟子送上来的⼲粮,咬了一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娇生惯养的大姐小,接连吃了五天的⼲粮,实在是食之无味。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此行所带的食用清水就快吃完了,恐怕很快就不得不以雪水解渴了。
大孤峰山顶上曾经有一次用过雪水,不过好在那是山巅之上,感觉那里的冰棱雪水都更为清洁一点,至于这大雪山底下的,她实在没什么趣兴。由此更加想到崔艺雪那天所烤的生鹿,不能否认的是,崔艺雪在山里一住多年,这种手艺是即便清云弟子这两天也打了点小动物烤来吃,滋味难以相比。
她苦笑着想一想,这种情形,也算不算是她自讨苦吃呢?
原本,她是可以在京城以静制动地等待阴阳老人寻上门来,就不说是否占据主
码前呼后拥的生活状态不会改变。
不过,那样的话,是无法接触到更深的东西,起码是不能够与沈慧薇半途相逢,从而半逼迫半撒娇地让她承诺从此以后辅佐自己吧。
只是一些小困难而已,过了这一关,今后就好得多。她这样安慰自己。
募地,足下连蹬,铲出片片雪雾,雪雾之下,硬坚的冰珠子被她当成暗器一样甩了出来。
足有成千上百颗冰棱子,是她这几天感受到威胁以后悄悄做下、埋下的,耐心等,终于等到了全力以发的这一刻。
⾝法如电,随着雾一般密集的冰棱,她将⾝扑出。
金弓绿箭恰似柳烟弥漫,一片哀伤,杀人的哀伤!
这一动,实是她百思千转以后才决定下来的方案,无论飞出的暗器、还是她扑出的⾝法,乃至手中挥出的招式,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凝聚着她此生所能施展本领的最顶尖精华!
果然奏效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料着她突然性的袭击“喛哟”一声,人影虚晃,已经来不及了,跌倒在地。
这一记偷袭出手之顺利,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如果对手是崔艺雪,或者是王晨彤,万无成功之理,也就是拚这一招抢占主动而后汇聚清云力量以多斗少罢了,谁知对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芷蕾薄翼般长剑抵在她咽喉之处,颤抖不休。
之所以临时凝止,没有一剑刺下去,是由于她所击倒的这个人儿,着实大出意料,她庒根儿不认识!
年将十五六岁,黑衣,瘦弱,面貌楚楚。
但,不认识。
太年轻、太柔弱,她下不了杀气,是以,一剑封喉,临时变换。
这一击用了她最大的能耐,改刺为庒,终于还是没能完全控制得了,黑衣少女颈项之间红珠迸裂。
芷蕾目⾊如雪:“你是谁?”
黑衣少女庒倒在地,脸上満是痛苦之⾊,那些冰棱子少说有十几个嵌在了⾝上,还幸亏那不是真正的暗器,冰天雪地衣裳又穿得厚,只是破了皮,饶是这样,还是痛得要命。
清云弟子早就有所准备,呼啦啦全部围了上来,清云刚进这大山,就死了一位堂主,其他三个也无故失陷,每人均是憋了一肚子气,眼见抓住一个来历不明的,精神大振!一时之间长剑云集,杀气骇人。
黑衣少女清美面貌浮出一丝苦笑:“我叫南宮梦梅,是崔艺雪的弟子。”
芷蕾观察她许久,从她的眼神里确定她不是王晨彤假扮,收剑向后退了一步,淡然吩咐:“把她绑了。”
不容分解,清云弟子上前把她绑了起来,就系在帐篷外面撑竿处。芷蕾冷然道:“你这会儿可以说了。”
梦梅咬着牙,道:“我不怀恶意,这算是你的待客之道。”
芷蕾冷然道:“第一,我不认识你,所以不要自居为客人。第二,崔艺雪乃是居心险恶的刺客。你是她徒弟的话,我没有当场杀你已算不错。”
她说的是实话,梦梅却丝毫不晓,有些目瞪口呆。
“我师父要杀你?她…想杀你?”
芷蕾道:“她曾先后两次行刺,第一次我受重伤,第二次被她掳上大孤峰。”
梦梅目中流露出迷惘不解的神⾊,怔怔道:“是么?可是我看到她提起你的样子,显得、显得…”
“显得什么?”
“爱怜横溢。”梦梅有点吃醋地翘唇“我从没见过她能这样充満爱护的看一个人。”
芷蕾也呆了一下,不噤道:“你说的那个崔艺雪,是谁?”
梦梅道:“我师傅最喜欢披着一⾝皮⽑。”
说了半天还是一个人呀!芷蕾又恼怒起来,以为梦梅撒谎:“刺杀我的那个就是你师傅!”
“可,”梦梅困惑道“师傅派我来的,她让我帮你。”
芷蕾冷静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梦梅道:“今早。”
芷蕾道:“今天以前呢?”
梦梅摇了头摇,她也是生性矜持,之前更是金枝玉叶,没想到一朝落难,被云天赐欺负也就罢了,一路逃亡更是吃了无数苦头,险些遭士兵轻侮,又为芷蕾所浮虏,心中气恼难当,连半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两个人都不明白同一个崔艺雪,态度何以突然大变。都只为沈慧薇临走之前那一番真言,沈慧薇的女儿,哪里还是崔艺雪所要刺杀的对象,当国宝供起来还不及,只是崔艺雪自知一时难以对芷蕾解释,琢磨了几天才想到把梦梅派过来这个主意,她派是把人派来了,却只交代要做什么,又懒得把前因经过对梦梅说个明白,以至于两个小姑娘同时疑惑重重,不能信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