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国仇家恨,流水似地在梦梅心间淌过,那是一个过于寒冷的家,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不曾投入感情下去。父⺟的死始终是个太大的灾难,她不能因为厌恶权欲之争从而视而不见。
“芷蕾,芷蕾你在哪儿?”
她最后再叫了一遍,断定附近都不可能有人,举着火折开始辩认方向。
向左七步,转折向右七步,倒踩七步,芷蕾跟在后面,万不曾料她倒转回来,差点撞了个正着,电光火石间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扯到另外一方大
拉她的是雁志。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屏息静气,待梦梅走远,才蹑手蹑足地跟了上去。
不过梦梅的走法显然自有玄机,这里一片黑暗实在看不清楚,两人跟了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
两人索性停下脚步,芷蕾也不避忌了,掏出火折来点上。
“可曾见到其他人?”
雁志头摇。他自醒来,便见到芷蕾在旁边,但随后梦梅呼唤,芷蕾有意隐匿,他也就不出声了。
五个人里发现三个。梦梅她自有去处。失踪地恰恰是两个没武功地人。芷蕾不放心。来来回回找了几个圈子。还是没有找到。
芷蕾苦笑道:“这次真地怪我太草率。应该劝他两个不要下来。”
雁志道:“这个地方有古怪。倒未必有危险。”
芷蕾道:“你是指进来以后。我们做地…那一系列梦?”
“是啊。你也梦到了么?我觉得那是人心深处隐蔵着地困惑。它把那尘灰拂去。使得自己可以很清楚地检验內心。从而作出最适合地选择。”
芷蕾道:“说得不错。看来你一定是有所选择了。”
雁志微微地笑了笑,问道:“芷蕾,假如我选择的路,不合世人所接受的规范,假如,我好象是走上了歧途,到那时你会鄙弃我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有一位人人都痛恨地父亲,尽管我不是很了解他。有一位说起名字令人闻风丧胆的师父,尽管我也不是很情愿拜师。我名下还有一个血魔影子纱,将来说不定也变成他们同类。芷蕾你看,我哪个方面都注定了走不上合乎世人所约定俗成的那条路,以前不管我接不接受,但很显然,只要我还在人世,还接触人群,我就将代替我父亲被人痛恨着、我就将背负弃师盗名的大罪,同时我在人们眼里也一定是会变成血魔的罪首,这条路不由我决定,我已经走了上去,并且不得走下去,芷蕾,你可会鄙弃我呢?”
他侃侃而谈,松弛的语气,全然不似从前地软弱,对于他不得不走上的那条路,眼光里也看不到逃避,芷蕾心想幽冥谷的一重迷境,令自己陷入彻底的苦恼之中,对他来说,却似真的是帮他拭去了万丈尘灰,从而让这少年终于明白他自己的所需所求。
“只要雁志还是这个雁志,我们岂不永远都是朋友?”
雁志眼睛一亮,喜道:“芷蕾!”
芷蕾缓缓道“你想走的路,我大概猜到了,只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句。”
雁志听了前一句话正自喜欢,听到后面,愣愣问道:“什么?”
“我知道你那个父亲是个大坏蛋”
雁志一怔,忽然満脸通红。
“他是个大坏蛋,那是对慧姨而言,对他或养或杀那些娈童仆人而言,或者也对我而言,因为他曾想过杀我。”芷蕾微笑道“但是对大离而言,我翻过他执政十几年间的成绩,他让大离和瑞芒两国保了十几年平安,让百姓得到十几年修⾝养息。他让几乎垄断了大离十数行业财富的宗家难再兴起,然而他却让民间财富数倍于前。他让武林争斗门伐异见百流不止,然而这十几年间武林都无余力与朝廷相争。雁志,假你父亲站在我面前,我定然是想方设法直到我杀死他为止,然而,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父亲对于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个该杀之人。”
雁志怔怔地看着她,半晌不言语。
“怎么了?”
雁志苦笑了一下,道:“从来除了我娘,说过我爹是个可怜人以外,没有人说过他半句好话。我一直觉得我娘只是感情令她蒙蔽双眼。我一直、一直都…”
他没说完,可芷蕾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父亲或许是个坏人,但我们都只是站在相对角度看一个人,只是大家选择走地路不一样。我想你之前所说要选择走的那条路,也就是一条不一样的路,然而雁志对我来说,仍然是会如从前的雁志,不是吗?”
雁志点了点头。人走上不一样的路,但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就象娘亲,一辈子穷苦潦倒、为丈夫所弃,但她从不恨他,只是因为明白
心里的苦远远大过他所做的恶。娘亲终究懂得父亲,他又有什么资格以父亲作为羞聇?
芷蕾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话如在平时,是不可能讲的。她又怎么会承认他的父亲不该是千刀万剐、粉⾝碎骨的大奷臣呢?只是、只是,当她地心也在那一重迷境中洗去尘埃,认清自己所要走的道路,忽然觉得,那样的自己,或许十年后、年后,也同样会被人认为是一介误国的红颜?
雁志忽然低低惊了一声。
“你来看。”
他所指是一块极⾼的石碑,见上面铁划银钩正书三字:洗尘关。
“原来,果真是洗尘…洗却浮尘。”
芷蕾哼了一声:“我看来却是故弄玄虚。”
雁志道:“也对,这幽冥谷确是处处玄机,着实地看不透。杨大哥他们两人不见,南宮姑娘也走得不见了。”
芷蕾不曾回头,偏过头,好似在听什么。
水声。
潺潺流水之声,淙如瀑。
难道便是那个地方?
芷蕾心中一喜,但随即想到,梦梅虽多处神秘,八成也是找那个地方。若那处这般易寻,梦梅那个前七步、后七步,岂不成了笑话?
但雁志分明也是听到了,道:“有水声,过去看看吧。”
走得几步,方知大谬,水声潺潺,如在耳边,走得几步,却听这水声,分明又在⾝后了。雁志一怔,转头往后行去,芷蕾低声道:“别动。这样走法,一辈子也到不了水边。”
雁志也明白过来,道:“若是不懂阵法,恐怕走不过去。”
芷蕾点点头。清云中阵法众多,最強大地便是九星联阵,然而芷蕾不喜武功及一切相关事物,始终没有仔仔细细地学过。在云姝众人想来,芷蕾将来面对绝大危机,也自有万人保护,⾝为人上人,何需她亲自动手?所以也不曾真正重视过。
偏偏芷蕾是这样的脾气,万事都宁可亲自冒险把握在手方好,从前只以为仗着聪明机变无所不能,而今方知聪明取巧全是虚假,在某些场合,那还真是捉襟见肘,不会就是不会,突出一步也困难。
她看着雁志,雁志同样也是茫然。冰衍院门前,连妍雪在这方面也是弱项,雁志就更加从未接触过了。
芷蕾听着那静悄悄地流水之声,不服输的性气涌上心来,想到刚进清云时自己和妍雪两个什么都不懂,照样可以生生闯入幽绝谷地绣林阵,幽绝谷、幽冥谷,一字不差,她可是不信如今长大的自己,学识远非那时可比地自己,还能被区区阵法所困。
她想了一会,把⾝上所有的火折都拿出来。
“你还有火折没有?”
雁志忙道:“有。”
“点上。”
她和雁志两人的火折全都放在“洗尘关”那块⾼⾼石碑上面,光芒冲破四下里的黑暗,总算能看到十几步开外。
芷蕾冷笑:“哼,什么幽冥谷说神秘不已,原来也不过是个人为所在。”
但见巨石嶙峋,歧途丛生,然而,各条小道的斧凿痕迹相当的明显,每块石碑上刀印剑痕宛然。抬头看天穹漆黑,火折的光芒不足以致远,但两人都生出了同样的感受,这个地方只怕就是在湖底或山腹以外,完全封闭,根本不是一个“谷”只怕就是多年前有人造在这里。
雁志低声道:“这些路虽是斧凿明显,但是十处有八处,看上去并没有现成的路,更是凌乱毫无规律,只怕是前人在此迷路,妄想凿出一条路来,才有了这么多人为的痕迹。”
芷蕾不语,往前走了几步,碰到山壁。她折回来,再次探位,没走两步,又撞到了壁。
她虽不精通,倒底还曾学过:“这里看似复杂,实则也还是按照乾坤坎离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