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口巷是汴京老官宅区,几十年的老房子,虽然经过两次翻新,看上去却依然破旧,充満历史的沧桑感觉,范仲淹的官宅就在老鸦口巷。
作为赵磊最钦佩的北宋忠臣,范仲淹可谓北宋名臣典范,范仲淹作为三品重臣,加大学士荣耀,每月俸禄足够养活百人,但是范家除了一子一女,只有他的后妻、一妾以及四位下人,本来按照范仲淹的俸禄和赵府人口来说,范家的生活应该十分富足,但是范仲淹却经常扶危济贫,将俸禄换成米粮赈济汴京那些贫苦百姓,使得范家生活无着,过得十分清苦。
范家书房之中,赵磊一脸惊讶看着委靡不振的范仲淹问道:“希文兄!你说你刚刚被官家从皇仪殿赶了出来!”
赵磊一大早就来到范府,准备劝说范仲淹不要和吕夷简搞得那么僵,没有想到范仲淹却提前去了皇仪殿,赵磊只能在范府等候,却等来了范仲淹因为一句无心失言,被官家赵祯赶出皇仪殿的消息。
“不错!当时我一时激愤,居然昏了头,拿出王莽和张羽当例子,结果被吕夷简抓住把柄,自请外放,而且一定要我说出谁是准备夺权篡位的王莽,我当然说不出,所以官家认为我扰乱朝纲,诽谤大臣,取消我大学士的殊荣,将我赶出皇仪殿。”范仲淹一脸感慨的苦笑的说道。
“希文兄这件事情办地莽撞了。吕夷简能够一任参知政事,两任宰相,三次入主执宰职位,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况且吕夷简行事向来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原则性极強,几次被扳倒都很快崛起,从来没有人能够彻底扳倒他,结下这么一个死敌,对希文兄今后的官场生涯不利啊!”赵磊看着一脸苦涩的范仲淹,劝诫说道。
听到赵磊的话,范仲淹沉思一会,随手拿起茶杯,苦笑说道:“是我大意了,现在官家正在气头上。吕夷简是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这些年我得罪地人也不少,随便网罗一个罪名,都能让我在汴京无容⾝之处,看来汴京我是呆不长了。”
范仲淹的话换来赵磊的阵阵感叹。他知道范仲淹这些犯下两个天大的错误,第一个就是上呈百官图,指责官家放权,这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情,官家本来对范仲淹已经十分不満。再加上他有犯下第二个错误,竟然拿汉成帝、张羽和王莽比喻朝廷和官家,这更是让官家严重不満。无端端被比喻成亡国的昏君,赵祯没有当场将范仲淹贬官为民已经够给面子了,最令人郁闷的是,范仲淹这两个错误,不但指责了官家,而且将朝廷百官全部指责进去,就是王曾、张士逊还有晏殊等人都不敢帮范仲淹说话,害怕成为范仲淹口中的王莽,如此严重的两个错误。范仲淹在汴京绝对呆不下去了,就是赵磊都没有办法保住他。
…
皇仪殿中,就在范仲淹离开不久,吕夷简终于要落井下石,趁着官家恼怒范仲淹时候,直接将范仲淹踢出汴京,省得看见心烦。
吕夷简知道范仲淹刚刚参过他,如果他这个时候直接参奏范仲淹,未免落下打击报复,心胸狭窄的恶名,于是偷偷朝心腹大臣右司谏⾼若讷打个眼⾊。
右司谏⾼若讷和吕夷简几十年地好友,一看吕夷简的眼神,马上明白什么事情,略一沉昑,组织一下参奏范仲淹的罪名,信步出列朗声说道:“启禀官家!微臣有事齐奏!”
“说!”被范仲淹刚才一番话气的头疼的官家赵祯,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之上,冷冷对⾼若讷说道。
“微臣弹劾开封府知府范仲淹,他本是开封知府,职权不分,竟然弹劾朝廷重臣,大发狂言,已经犯下越职言事、离间君臣之罪,除此之外,范仲淹引荐朋党,混乱朝政,微臣请官家下旨范仲淹贬出汴京,以示警戒,还朝廷一片清明!”右司谏⾼若讷看着官家赵祯,大义凛然的昂然说道。
皇仪殿中,大宋文武百官听到⾼若讷对范仲淹的弹劾,都心中发寒,朋党之论向来是朝廷最毒辣的手段,毕竟有资格上殿的臣子,都是为官数十年地老臣,每个人都有很多至交好友,这些人都属于朋党的范畴,而朋党这个罪名,根本和莫须有一个意思,全看官家的想法,官家说你朋党,你就是朋党,说你没有朋党,你就没有朋党。
⾼若讷趁着官家赵祯恼怒范仲淹地时候扣给他一个朋党的大帽子,非常有可能坐实这个罪名,到时谁敢给范仲淹求情,就被朋党罪名危及,这一招太毒辣了,而且时机用的太好,让王曾、张士逊和晏殊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帮范仲淹说话了。
⾼若讷的话说完,皇仪殿中一片寂静,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官家赵祯⾝上,他们很清楚,范仲淹的事情关系到王曾和吕夷简的争斗,因为谁都知道,范仲淹背后站的肯定是宰相王曾,而⾼若讷⾝后的人,正是吕夷简,如果范仲淹被贬,说明吕夷简依然圣恩隆重,他们就要好好衡量一下到底倒向那方了。
官家赵祯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之上,心中却已经波涛汹涌,他本来想拿吕夷简开刀,毕竟吕夷简霸占宰相之位已经多大三年之久,而且在短时间就击败了政敌李迪,虽然现在有王曾、张士逊和晏殊三人钳制吕夷简,但是这三年人也不是一条心,等吕夷简分化他们之后,权柄更大,到时就有可能尾大不掉了。
不过范仲淹今天的冲动让官家赵祯却不敢轻易动手了,如果他这个时候动吕夷简,岂不是承认吕夷简是张羽,自己是汉成帝,还要找出一个王莽,朝廷到时可能会动荡不安,不附和当前平衡稳定的国策。
范仲淹真是笨蛋!官家赵祯心中恼怒的想到,一怒之下,决定牺牲范仲淹这个老是找⿇烦的臣子,然后慢慢对付吕夷简。
“甘龄!拟旨,范仲淹越职言事、离间君臣、引荐朋党、混乱朝政,贬饶州知州,以示警戒!”官家赵祯沉昑一会,对⾝边伺候的內侍甘龄沉声说道。
“还有!吕爱卿和王爱卿,最近朝廷效率低下,就是因为党争频繁,朕命你们马上开始整治党争,清朗朝廷气氛。”官家赵祯想了想,对吕夷简和王曾补充说道。
“启禀官家!臣有异议,范大人不过怒后失言,无非大罪,况且范大人曾经上书太后和皇后之事,涉及官家⺟子、夫妇之事,官家都能大度容忍,这次不过无心之失,官家为何不脑祈恕呢!汉武之时,折黯攻击平津侯公孙弘奷诈;三国的时候,东吴张昭攻击鲁肃耝疏,但汉武帝与吴帝孙权,既不听,也不问罪,两个人都能留用,留下千古佳话,而官家亲政以来,因言事已经贬官数次,不是太平世之为,请官家收回贬官范仲淹的成命!”御使余靖听到官家赵祯的圣旨,心中一急,不顾朋党的波及,出列为范仲淹求情说道。
余靖的话让官家赵祯更是恼怒,他这番话直接影射官家赵祯不是明君,胸襟不够广阔,这跟直接承认他是范仲淹的朋党没有什么两样。
“来人!将余靖赶出皇仪殿,甘龄,马上下旨将余靖贬到筠州监收酒税!”余靖的话彻底惹怒官家赵祯,二话不多,直接将余靖这个倒霉蛋踢出了汴京。
“启禀官家!臣也有话说,臣认为范大人忠正耿直,不应获罪,臣一向和范大人、余大人相交莫逆,既然官家将他们以朋党的罪名贬官,臣也不应该幸免,请官家处分臣,以证典宪!”尹洙看到范仲淹和余靖相继被官家赵祯贬出汴京,冷静淡然的出列对官家赵祯沉声问道。
尹洙威示的做法当然让官家赵祯更加恼怒,圣旨一下,将尹洙贬到郢州监收酒税去了。
自此,潘楼四魁首,除了远在新军营地的欧阳修,其他三人都被官家再次贬出汴京。
…
“你说什么?范大人、余大人还有尹大人都被官家贬出京城了,不可能,我上午才从范大人家中出来,根本没有听说这件事情!”新军营地之中,正和新军中七位文武员官议事的赵磊,听到一个军中主薄的禀报,震惊的问道。
“消锨中书传过来的,据说范大人离开皇仪殿之中,⾼若讷就弹劾范大人朋党之罪,最后还连累了余大人和尹大人!”军中主薄恭敬对赵磊回答说道。
“怎么可能!我要进宮去找官家评理!”欧阳修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失去方寸,慌乱的对赵磊说道。
“等等!官家已经下旨,还有什么理可以评,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希文兄他们,看看具体情况,然后想办法补救!”赵磊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欧阳修,冷静的对他说道。
新军短暂的议事因为范仲淹、余靖和尹洙被贬的事情打断,而赵磊和欧阳修前往寻找三人商量补救的办法,而这时,谁也没有想到,更大的事情在汴京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