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入进了十一月中旬,钟国龙他们的集训也已经入进了尾声,但是却丝毫没有松懈,整个教导大队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永远没有松懈,永远是一个节奏,残酷的淘汰还在继续,⾝边的战友一个个地走了,和以前不同,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大家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队部,彼此都不是很熟悉,对于被淘汰也显得无所谓,现在这些队员们已经相处了半年的时间,又是在这样极端残酷的环境下相处,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实战演习和艰苦训练,彼此之间都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在这个最后的时候被淘汰,总是比一开始要可惜的多,因此,这个时候每淘汰一个人,伤心的往往不仅仅是这个人本⾝,还有的就是他的兄弟们。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集训期即将结束,此时一旦分别,恐怕以后再相聚就难了!
今天的一班气氛有些不好,大家都很郁闷,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前天的单兵对抗考核中,杨先平综合成绩排在中队最后三名,被宣布淘汰,今天上午就要离队。第二件事情就是余忠桥的腿双骨膜炎没有痊愈,又因为坚持训练,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杨先平自从听到自己被淘汰那一刻起,就一直冷着脸,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今天一早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离队,大家想劝劝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钟国龙走过去想帮他收拾收拾东西,杨先平只说了句:“班座,不用,我自己来。”就又低头收拾了起来,钟国龙叹了口气。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呆。其他人也都默默地看着杨先平。大家都知道,小杨此时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为一班的兄弟们有言在先,不管谁离开,都要坚強,都不要哭,都不许送。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送也只能让大家更伤心。不哭,不送,成了大伙互相的约定。自从四个多月前一班的这几个弟兄聚到一起,这个约定就被大家通过了。五个月以来。尽管每周都有人走,但是一班地兄弟们都在努力着,拼搏着,也成了全中队唯一一个连续三个月没有人被淘汰的班。大家都没有能实现过这个约定。然而随着人越来越少,留下的也越来越強。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班还没有牛到七个人全都名列前茅的水平,迟早会有人走,越是这样,大家心理上的庒力越大。等到这事情真成了现实,全班的心就像一座蓄満了洪水的堤坝。在瓢泼大雨中轰然崩塌掉,不哭地约定,也正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先平,别闷着了,想哭就哭出来!”钟国龙终于打破了沉默,对着摩抚着自己背囊发愣的杨先平说:“哭出来好受点儿,以后地曰子还得过呢!”
杨先平努力地将泪水憋住。勉強笑道:“哭啥?咱又不是女人…大伙放心吧。我能挺住,被淘汰了又不是死了。半年了,淘汰了多少啊,人家不都好好过着呢?和我一起来的齐愣子,7月就被淘汰了,回了老连队,前天给我写信说正在为年底转士官做准备,明年还有机会提⼲呢!我…没什么!回去…回去也好,⼲得好就⼲,大不了…大不了复员回家娶老婆呗!”
宿舍里异常安静,杨先平这段话说地断断续续,说得言不由衷,说完,他自己先狠狠地抓住了床栏杆,劲使摇了一下,一拳头砸在自己地背囊上。背囊发出一声闷响,让所有人心头一振。
钟国龙默默地站起⾝,走到杨先平⾝边,使灸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兄弟,说实话,咱们这一分开,再在队部见面的机会基本上没有了。不过,咱们将来都有离开队部的时候,等咱们都离开了队部,互相打个电话写封信,都到湖南我老家去,到时候咱们一起喝上三天三夜,好好热闹热闹!”
杨先平情动地点点头,痛快地说:“行!咱们可都说好了啊,到时候可一定得去!”
“一定去!”兄弟们都围了过来。
这时候,宿舍门开了,区队长赵飞虎走了进来,看见众人的表情,也是一愣,径直地走到杨先平面前,把床上地背囊拎起来掂了掂,又放了回去,说道:“5分钟以后到营区门口登车。”
“是!”杨先平脸⾊一变,眼泪直打转,仍旧咬了咬牙。
赵飞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盯着杨先平说道:“今天被淘汰了,没什么可怕的,记住,你的人生没有被淘汰掉。以后困难的时候就想想在教导大队集训的曰子,什么坎儿都能过去!”
“是!区队长,您放心吧,我…我挺得住!”
杨先平勉強笑着,赵飞虎点了点头,又说:“我马上要去开会,就让你们班的兄弟一起送送你吧!”
杨先平说道:“没事,我们兄弟都约好了,谁走地时候,都不能哭,不许送。我自己出去,自己上车,我…”
赵飞虎没有说话,但是大伙都能看得出他的感动,**了几下嘴角,赵飞虎转⾝走了出去。
杨先平拎起了自己的背囊,兄弟们帮他背好,默默地看着他起⾝,向宿舍门走过去。走到门口,杨先平忽然转⾝,看着跟在他后面,同样难舍的兄弟们,说了句:“哥儿几个都坐回去,不是都约好了吗?我不哭,你们也别送!”兄弟们只好都坐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杨先平打开门。
“杨子,回去以后别忘了写信!”刘风红着眼睛说。
“知道!”杨先平走出了门。
“写信别写教导大队的地址了!呆不了几天了!”刘強冲着杨先平的背影喊。
“知道了!”杨先平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杨子!上次你告诉我洗脚地时候往水里加点醋能治旱脚,我试了怎么不管用啊?”吴亮忽然大声地吼。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地杨先平也用尽了全力吼道:“醋…少…了!”
宿舍们被楼道里吹进的风猛地关上了,咣地声音一下子让所有的兄弟心头一震,大家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在心里默默地想:走了,终于还是走了,一个兄弟就这样的离开了。兄弟啊,你知道我们是多么不想放你走啊!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啊!祝福你吧,好兄弟!
沉默了足有两分钟,忽然,也没有人带头,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猛冲了出去!
营区大门口,已经登上汽车的杨先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他震惊了,门內大道上,五个闪电一样的⾝影飞奔而来,后面还有一位一瘸一拐的兄弟,正是自己一班的兄弟们!六个人一路飞跑过来,一起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內,看着重新下了车的杨先平,六位兄弟立正,敬礼!
钟国龙大声地吼:“兄弟!咱们约好了不送,我们不出这个门,你走好!”“再见了,兄弟!”
杨先平终于忍不住了,他不想哭,此刻眼泪却已经涌了出来,杨先平猛地把眼泪擦⼲净,冲着门內的兄弟们吼道:“你们不送,我也不哭!我走了!走---了…”
杨先平几乎是在嚎叫着喊出了最后两个字,他用尽了全力,冲天吼着,冲地吼着,冲兄弟们吼着,他要把自己內心所有的不舍都吼出来,他要把內心所有的遗憾都吼出来!吼完,又擦⼲了眼泪,红红的眼睛里充満了坚定的斗志,杨先平再次上了车,关上车门,汽车在那一刻开动,驶向火车站。蜷缩在车厢里的杨先平,大声地哭了,哭地那么伤心,哭得涕泪横流,但是哭得很男人!
马达声中,那震天的吼声已经隐约了:“兄弟!保重…”
营区大楼三楼正中间的窗户口,严正平和一位大校军衔的中年人一起看到了这一幕,也一起听到了钟国龙他们的吼声,两个人神⾊都有些凝重,大校扭头看了严正平一眼,说道:“你那里还剩多少人?”
“全中队现在还剩下35个人。”严正平语气出奇地平淡,又冲着大门口的方向说道:“今天走的这三个,是最终考核开始前走的最后三个!”
“最终考核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也报了区军。”大校说道:“五个小组,每组七个人,不定时间,不定行动方式,历届考核,这是第一次。你有多大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