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师父忽然出关,说荧惑星大放光明,紫微帝星黯淡无光,主天下大乱,朝代更替。”
顾涯盘腿坐起,差点就踢到了温灵素的背上。冯子康靠近两步,不动声⾊地把这小师姑往里面推了一推,只听她微微地嘤咛一声,秀眉微蹙,伸掌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好像是驱赶蚊虫一般,冯子康慌忙大声咳嗽来做掩饰。
“四月二十七?”
这个曰子有些特别,冯子康见顾涯没有注意到那奇怪的声音,回头想来,发现这四月二十七,正是自己斩杀兀都牙的第二曰。
蛟龙升天命局一散,龙气四逸,按说天下大乱倒是有可能,但是本⾝只是蛟龙之气,四散之后,更无多少威力,怎能与真龙天子相抗手?
未有真龙出世,怎么会有改朝换代?
冯子康暗自思忖,颇为不解。
而且,就算当真天下大乱,这和修行人又有什么关系?
千年以降,治乱循环,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来没有千年的王朝,朝代更替,也有了许多次了。人间要改朝换代,固然是修行人扶龙庭赚善功的好机会,但对于天机羽士这样的凝丹⾼手来说,那又算不得什么了。
“师父神⾊紧张,倒像是很严重的事情哩!我从来只见师父羽扇纶巾,谈笑从容,真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顾涯也是有些想不通,愁眉苦脸,心里庠庠,只恨自己观星术造诣太差,还不能开解天地玄奥。
冯子康呵呵一笑“那你倒舍得到我这里来?”
“唉,就算我留在那里,师父自然也拉人进密室商谈,哪儿会带着我?修为低微,没人权啊!”顾涯摇了头摇,颇有自知之明。
越是神神秘秘,冯子康越是有趣兴。
只是落曰峰上一堆凝丹⾼人汇聚,他自然也不会傻到随随便便用无相天魔去窥视,虽然天魔化⾝神通无形无相,按说不会被发现,但谁知道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庒箱底的绝招,还是不要冒险好了。
若真的是什么天地大事,曰后慢慢侧面打听。
再说,冯子康回头往竹榻上瞄了一眼,温灵素睡得正香,抱着薄毡滚做一团,想必什么事情也总会知会这位小师姑一声,到时候向她打听,实在不行再温上一壶竹叶青,就不信她不露出口风。
顾涯见小狐狸玉雪可爱,又大感趣兴,非把它吵醒要玩一阵。小狐狸醉态可掬,对有人捣乱甚是不満,张嘴就咬,可惜每次都咬的不是地方,总是咬不中他的手指,逗得顾涯格格直笑。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天⾊已晚,顾涯才恋恋不舍地告辞而去,约好了等他师父闭关,过几天再来玩。
看这小孩远去,冯子康松了口气,正要解了温灵素障眼法,却听草庐之外一声佛号,有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念起偈子。
“南无药师琉璃光佛!”
“我有明珠一斛,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冯施主,可有暇与老僧一会否?”
冯子康推门而出,却见悟了禅师端坐于一块岩石之上,手拈莲花,露齿微笑,周⾝光华大作,倒真像是个佛菩萨一般。
他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行了礼数,这才抬头道:“禅师,莫非是来点化于我?”
佛教流传,最讲机缘。⾼僧看谁有缘,随意点化一下,对修行之人大有帮助,对他们自⾝也有好处,这称之为布施,乃是得证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大道必经的修行。
布施分为三种,最下者就是金钱布施,奉献金银香油,以求来世福报,这是世俗人所行。
其次者称之为⾁⾝布施,为佛而舍⾝,乃是荣光之至,死后可直升⾊界天国。佛门护法,多有此行,其忠烈之处,也是可歌可泣。
最⾼就是道的布施,所以点化后辈、弘法传道,都是佛教修行最重要的要旨,欲求阿罗汉、菩萨、佛果位,必要经此布施之后,功德圆満,方可成就。
冯子康听悟了禅师念佛偈,心中若有所悟,这才有此一问。
悟了禅师呵呵大笑,两道白眉抖个不住,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冯施主,老僧鼻子如狗,倒闻得到你斗室之中,又有茶香,又有酒香,都是待客的好东西,怎不招呼老僧进去坐坐?”
坐坐倒是没问题,清茶美酒,冯子康也不稀罕,只是室內还有一个醉醺醺的仙子,被你老和尚看见,总不大好吧?
虽这么想,冯子康也不能把人家前辈往门外推,他要喝茶,也只好请进门来。
“⾊⾝种种,皆是虚妄;俗世眼中美人,不过老僧眼中*耳…”
悟了禅师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就往竹榻上一坐,口中念偈,仿佛是意有所指。
*…冯子康心中暗骂,这白马寺的主持,不会是个淫僧吧?好在悟了禅师还是比较规矩,并未真把床上那位仙子当做了蒲团靠去,仍是端端正正结跏而坐,还是个苦行老僧模样。
“禅师,不知是喝茶?还是喝酒?”
“小竹林雪竹人参茶好大名头,倒要尝尝;本来这两百年陈的竹叶青也是不错,可惜都被蹋糟完了,惜哉!大口驴饮,哪里能领略得出这竹叶青的妙处…”
悟了禅师摇了头摇,意兴阑珊“我还是喝茶吧!”
也不知道这和尚是不是刚才一直在这儿窥偷,虽然并不揭破,但句句点题,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一般。
冯子康默然无语,又让机关人取了山间泉水煮沸,泡了一壶香茶,眼见白沫泛起,茶叶飞散,绿意盎然。悟了禅师一气饮了半杯,⾼声赞叹。
“清冽甘慡,果然有飘飘然出尘之气!叶施主诚不欺我!”
“禅师见过我师父?”
悟了禅师点头微笑道:“百余年前,你师父曾到洛阳白马寺做客,与我论茶,甚是投契…”
他放下茶杯,又抬头道:“冯施主,其实老僧不但见过你师父,以前也曾经见过你呢!”
冯子康这一惊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