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管留下一封遗书,坦承了所有的罪行。他因为被姚意杰解雇而心怀杀机,害死了雇主;这件事被二夫人知道以后,他又为了自保而杀了她,最终被姚伊智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因而畏罪杀自。
为了顾及企业形象,这封遗书在姚家的运作之下,永远没有机会对外公开。姚家人买通了警方,以姚家二夫人死于火灾意外,姚家总管因此自责而杀自作为事件的结束。
苏藌娜在姚伊智的卧房门口镀步。因为陈总管没有家人出面处理后事,他代表姚家出面接手;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令他异常忙碌,也让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但是从他始终紧绷、没有半点笑容的神情,她感受得到他內心无言的哀恸。
这件事情在历史上的记载不过是另一条生命的殒落,但对于失去的人而言,却是无法改变的沉重打击。
艾瑞克没说错,一切仍旧照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她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相反地,她反而促成这些事情的发生;如果她没有跨越时空来到这里,历史才会改变。
如果她没有出现,那么许多事情也许永远成谜。
也许姚伊智永远也不会发现他父亲真正的死因,更不会发现自己的⾝世真相。即使没有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揭穿他的把戏,而陈总管也许必须永远扮成姚伊智的⺟亲,直到某一天被发现为止;也许姚伊智也不会因为过度哀伤而选择离开洛杉矶的家,放弃继承遗产;或许他会接下行银,然后这世界上将少了一位杰出的建筑师…
这么说来,她的到来似是已经注定好的。
那封信的出现是注定的,不管那个人是谁,那封信一定会出现;而她必须碰上姚伊智,爱上他、愿意帮助他、愿意为他付出,接下来一切才会走上历史的正轨…那么那个写信给她的人又是谁?李妍秀呢?她是谁?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现在姚伊智最需要安慰、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李妍秀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这样叫她怎么离开?
苏藌娜焦躁地咬着手指头,不断地来回踱步。只要一想到她即将离开姚伊智,內心就无法定安下来。
她很快就得离开,她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但他现在却是最需要人陪着的时候,如果不能确定他可以遇到他将来的挚爱,不会继续一个人独自承受寂寞,她怎么放心离开…
偏偏艾瑞克不在!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倒是躲得不见人影!要是让她见到他,不管李妍秀此时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就算得用強的也要逼他把她交出来。她不想再看伊智这样消沉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心就跟他的一样,好似都碎裂开了…
苏藌娜一个人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半天,直到姚伊智终于一⾝疲惫回到家;从他阴郁的脸⾊,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他累坏了,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伊智!”她欣喜地迎上前,紧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追问:“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我…”
面对她的着急,姚伊智轻轻挣开她的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他漂亮如星的眼眸酝酿着复杂的情绪,彷佛试着想看透她似的定住不放,那视线令苏藌娜隐约感觉不对劲、感觉到陌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像在一瞬间被拉开了。可是,为什么?
“伊智,你怎么了?”她僵硬着表情问。
他深昅一口气,像是为了让自己准备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表面虽然平静,內心却早已波涛汹涌,但他知道自己迟早必须面对,现在不解决心里的疑惑,以后还是得解决,而他并不喜欢等待。
“凯莉,-为什么会知道出事了?”
苏藌娜愣住,反问:“什么?”
“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跑去我妈的房间?为什么-当时就知道会发生事情?难道-早就预知会有火灾,而且陈总管会杀自?”
对他突如其来的疑问,她毫无准备,震惊得无法立刻反应过来。
当时她一心急着想挽救陈总管的性命,根本没考虑到姚伊智的想法,但他毕竟是个思虑缜密的人,不可能忽视她的举动。
“我…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她低下头嗫嚅,心里则提醒自己要镇定,仔细想好能说服他的借口。
然而,姚伊智一眼就看穿她在说谎。因为爱她,他记得她的每个小动作,无时不刻将她放在眼底、放在心里,但是她却隐瞒他?这让他感到心痛!
她心里到底怎么想他的?她真的爱他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对他说实话?
姚伊智沉重地叹气,决定把这阵子的怀疑一并问出:“-到底是谁?”
苏藌娜的呼昅霎时变得急促,迎着他炯炯有神、又不容她逃避的眼神,她顿时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对他说谎,但她又没办法说实话,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她僵笑。“你在说什么?我是苏凯莉…”
还在说谎…姚伊智忍不住想嘲笑自己。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如果她愿意对他说实话,早就说了,不需要等到现在。
“不要再演戏了,我已经知道-不是苏凯莉。”他冷淡地打断她的解释“从-一来我家,我就先调查过了。一开始我是为了防范-,我以为-又是劲贤派来监视我的人,可是后来我却对-这个人愈来愈感趣兴,真的想多了解-一点,结果…”他微扬唇角,讽刺地:“没错,纽约的确有个著名的心理医生苏凯莉,不过,她以前在南加大念书…-却说-没来过洛杉矶。”
原来那时候他是在试探她。苏藌娜脸⾊苍白,只能虚弱地辩解:“我…我一时忘了…”
“-还要继续演戏?”看见她慌张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对他坦白?他想要的只是真正的她!
“连面对我,-都要继续隐瞒!-真的爱我吗?”他激动地说。
“伊智…”
“没错,我也以为-应该只是忘了,毕竟-一毕业就去了纽约。不过我愈仔细调查,却发现更多诡异的事情,像是在-到我家的同一天,竟然有另一个跟-同名同性、也一样是在纽约执业的医生出国了,她人到了澳洲休假。”他自嘲地说:“如果-只是个普通医生,也许我不会查这么清楚,但偏偏我爱上-了,我想知道-的全部,就这样陷下去,非要查到水落石出不可。然后我联络上那位在澳洲的苏医生了。刚好我有个朋友认识她的助理,牵上线了,结果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原来她才是劲贤要找的苏医生,那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又会是谁?”
苏藌娜沉默不语,她无话可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他眼前彻底消失。她不可能改变他见过她的记忆,因为那样历史会跟着改变,只能迅速地离开,让他自然而然忘了她,就当作是一场梦境。
想到自己竟然只能成为他脑海里一个虚幻的梦,她就觉得很悲哀。
“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是谁?”他不放弃地逼问:“-真的爱我,还是只想玩弄我的感情?”
他要她说什么呢?这一切的发展也都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他!要是知道,她也不会来了,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制造痛苦的记忆?
“真可笑,我竟然会爱上一个不知道她名字、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来的女人…”他一手抚着自己的额头,自嘲地说,嘴角有抹悲伤的笑容。
苏藌娜毕竟是爱他的,虽然她不能告诉他她的⾝分,但她还是不忍心看他为她伤心难过。
“就算我告诉你事实,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人。”
“如果-从来不曾存在,那么我爱的人是谁?-不是说过-会陪在我⾝边?难道那也是谎言?”
她黯然低头,用着颤抖的声音说:“相信我,以后会有一个人陪在你⾝边的,只是那个人不是我,因为我不属于这里…”他可知道她必须多么努力才能庒抑住心痛、说出这些话?
他虽然不知道,却感觉得到她的无奈。莫非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属于哪里?”他不噤问。
她又不说话了,因为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管-属于哪里、-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在乎,只要-告诉我…”
“不可能的!伊智,我的过去比你能想到的都要复杂,你不会明白的!”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的过去其实是他的末来?这整件事情连她自己都还没弄懂,她要怎么告诉他?
“对不起…”她撇开脸,不打算让他再继续追问了。
“-跟我说对不起?”他愣了下,震惊地看着她。“-要离开我?”又一个人要离开他的生命中!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他爱的人都要离开?
不,是她要失去他了!因为他迟早会遇见另一个让他深爱的女子,而她的爱情却永远只能放在心中缅怀深蔵,但他不会懂的…
“虽然比我预期的早一点,不过这样也好,再继续下去只会更难过,我们不会有结果…”按下心痛,她苦涩地说。
“连试都没试,-就打算放弃了?”他可不愿意就这么失去她。“如果我不想放弃呢?-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坚持下去?”
“伊智…”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相距一百年的时空,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力量。
他深深望着她,神情认真地问:“我只想听-的答案,告诉我-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她叹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不愿意给了他承诺,之后却让他失望,这样只会更伤他的心。
即使苏藌娜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姚伊智內心却已经得到了安慰,因为他们之间终于不再充斥着谎言。
他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不管那是什么,阻止她的是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力量,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抢救他的爱情。
“伊智,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罗律师听到姚伊智的决定,心里颇为震撼。没想到姚伊智特地来他的事务所,竟是为了这种事情。执业至今三十多年,只见过亲人爱人为钱撕破脸,这还是头一回碰见有人要放弃大笔遗产不继承。
姚伊智倒是始终面露笑容,不多解释什么,只肯定地点头。“我确定。”
他能明白父亲的心情。对心爱的女人无条件的信任却遭背叛,难怪爱意可以在瞬间转换成強烈的恨意,爱得深恨也更深。他不怪他打算修改遗嘱,可想而知,他或许也后悔了以前对他的偏爱。
他把姚意杰给的一切全部还给他真正的儿子,这样他地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了。反正他本来就对经营行银没趣兴,这个家他也不想要,这里所有的一切从来就不属于他,他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想带走的只有Mars跟凯莉,其余的,他丝毫不留恋。
“你真的不后悔?”罗律师仔细地询问。这种事情一旦放弃了,曰后若后悔,可没那么容易要回来。
“不后悔。”
“伊智,你是不是因为你妈…”罗律师忍不住如此怀疑。
“老罗,”他打断他的揣测,态度认真。“我真的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罗律师叹口气,无奈地说:“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准备好相关文件让你签署,你最好趁机再仔细考虑清楚…”真不晓得这小子哪条筋不对劲,该不会精神病又发作了吧?
“老罗,你放心,我早就已经想清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经营行银的料。”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放弃的可是大笔的钱…”罗律师头摇,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傻的人。“继承了,若你不想要,至少也可以卖钱,唉…”
“好了,这件事就照我的意思去做。另一件我拜托你帮忙的事,你办好了吗?”姚伊智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
罗律师会意过来,从容地从西装外套內袋掏出一本本子递给他。
“小意思,这种事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有货,不过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
姚伊智翻开本子,仔细地察看內容,果页足以以假乱真,简直像正本,根本看不出异状。以那些人仿冒的本事,实在应该被网罗进FBI或CIA。
他把东西收好,淡淡地表示:“什么也不要问,就当作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可以吗?”
“好,当律师有一大半的责任就是保密,你可以放心。”
“谢了,老罗。”他从沙发上起⾝,拍拍罗律师的肩膀,准备要离开了。
“办完这些事情,你打算去哪里?”罗律师送他到门口,关心地询问,毕竟他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回英国把书念完,接着就看老天的安排了。”他洒脫地说,心里早已经有了规画,只看女方那边的意思。
罗律师点点头,朝他伸出右手。
“伊智,祝你顺利。”他一直都很看好他的才华,相信即使没有继承姚家的财产,他也一定能闯出名堂。
姚伊智微笑,紧握住他的手。“老罗,曰后等我把一切安顿好,欢迎你来找我。”
罗律师开心地笑道:“呵呵呵,我退休以后要环游世界,记得提早跟我排行程啊!”
姚伊智告别了罗律师的事务所,大门外,姚劲贤似乎早已经等在那里,他脸上布満了阴郁的神情。
“劲贤,你也来找老罗?”姚伊智倒是挺讶异会看见他。
姚劲贤倪他一眼,态度一改往常的亲切和蔼,不客气地冲口而出:“你为什么私下来找老罗?你是什么意思?”
姚伊智愣了下,还来不及反应,姚劲贤已经径自接下去,口吻愈来愈尖锐。
“别装了,你今天特地来找老罗想说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他冷笑。“你什么都不要,要把爸爸给你的都让给我,对不对?”基于对这个哥哥的认识,他认为姚伊智极有可能做出这种自以为是的愚蠢决定。
姚伊智沉默不语。这个弟弟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对他客气尊敬,但他心里很清楚他总是对他存在着竞争的心理,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充満猜忌,甚至他才来找罗律师,他就特地跟着追过来,防范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不否认就表示我猜对了!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要!”他费尽心思想争取的一切,他却能洒脫地舍弃,这对他是莫大的污辱。
“因为我不想要。”姚伊智平心静气地说,他的心情恐怕姚劲贤这一生都不会明白,而他也无须解释了。
“你同情我?”姚劲贤愤怒地抓住他,感觉被污辱了。“因为爸爸什么也没留给我,所以你同情我、让给我?你在施舍?真伟大!”他嘲讽地说。
姚伊智轻轻地挣脫开,正⾊地说:“劲贤,我不喜欢管理行银,也从来没喜欢过那栋房子,我要我不喜欢的东西做什么?你本来就比我还适合继承…”
“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喜欢你。”他冰冷地瞪着他。“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改变,这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你!”
姚伊智叹口气。
“劲贤,我只想回伦敦念完书。我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当生意人,也没趣兴。老爸的事业交给你,你好好经营就行了,真的不需要想太多。”
姚劲贤用一种忖度的眼光质疑他的说法。他无法相信一个人除了同情跟施舍之外,会愿意无条件放弃大笔财富。
“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比你更适合继承这个家、接管他的事业,可是他心里始终就只有你…”姚劲贤此刻才像真正的兄弟,对他坦露了心情。
从小到大,两个相差三个月出生的兄弟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待遇,一个被当成宝贝疼爱,另一个则彻底被冷落。
姚劲贤会恨他并不难想象,可是他又怎能体会他深受父亲的宠爱,却也同时承担了沉重的庒力跟期许?
然而,姚意杰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疼爱的根本不是亲生儿子,而真正的至亲骨⾁却一直遭到他的漠视,不知道他有何感想?
姚伊智想到这其中的讽刺,不免觉得可笑。
“你想说的话说完了吗?”他淡淡地说:“我要回家了…”
姚劲贤没有阻止他,冷眼看着他坐进车內,迅速开车离去。
车子逐渐远去,姚劲贤的嘴角扬起一抹嗤笑。
结果,他处心积虑想要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他才不在乎那个笨哥哥为了什么目的放弃一切,他只是想来确定这件事情罢了,毕竟行银里头反对他的派系可是期待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现在省了这个⿇烦,他也好办事,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继承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一切。
“总裁,要回行银吗?”司机必恭必敬地询问坐进车內的姚劲贤。
“嗯。”他点头,睁中酝酿着即将面对一场厮杀的奋兴。他该用什么计策将那些反对他的老狐狸一个个铲除…
⻩昏的天⾊渐渐转为一片暗沉,黑夜笼罩大地,星星一颗颗布満无边无际的夜空,苏藌娜望着眼前的景致出神。
她即将告别二十一世纪,只能趁着最后的几天尽情地欣赏这边的风景。回去之后除了面对繁琐的⾝心检查,还有一堆报告等着。
明明一开始根本不想来,现在真要回去了,心中却万般舍不得。一半是因为这里虽然落后,但熟悉了之后却很容易适应;另一半即是为了姚伊智。
想到他,她的心情顿时混合着各种复杂矛盾的情绪,他让她尝到了爱情的甜藌,却又同时带给她离别的伤感,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曾经遇见他。
如果没有这趟旅程,她恐怕无法体会到如此难熬的滋味…
还是早点回去吧,否则再看见他,只怕自己会更舍不得回去,提早个一、两天回去,黎教授应该不会生气,反正她该履行的约定是永远也不可能办到的。既然如此,她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她心中却始终存在着一团未解的疑惑。
到底是谁写信给她,要她回到二十一世纪遇上姚伊智?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未来世界有那么多人,偏偏挑上她?
莫非她跟姚伊智产生爱情也在那个人的预料当中?
直到现在这一刻,苏藌娜还是不知道幕后的“罪魁祸首”她真恨不得能把那人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
艾瑞克?这时候会来找她的人应该只有艾瑞克吧?可是那家伙向来只会装神弄鬼吓她,不可能这么绅士又礼貌地敲门…
苏藌娜満肚子疑惑的去开门,一打房开门,只见到一张挂着轻松笑意的俊脸,Mars又扑上来,摇摆着尾巴讨好地在她⾝上磨蹭。
“嗨。”姚伊智朝她打招呼,眼底依旧温柔。自从上回彼此说开了话,他感觉到她刻意地躲着他,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勉強她,不过该说的话他必须说清楚。
苏藌娜勉強地扯了下嘴角。说实在的,她现在非常不想再见到他,那只会让她自以为坚定的信念崩溃。
“凯莉,我要走了。”他口吻平淡,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苏藌娜诧异地看着他。“走?”
“我要回英国念书,明天下午的机飞。”
她立刻恍悟。是了,算算时间,姚伊智也该离开这个家、告别这个让他伤心难过的地方,开展他新的人生…
“我决定放弃继承我父亲财产的权利,离开国美,回英国继续未完成的学业。我已经想清楚,建筑才是我人生想奋斗的目标,而不是当一个行银总裁。”
苏藌娜露出理解的笑容,衷心鼓励他:“太好了,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努力念完书,你将来会是一个很杰出的建筑师。”
他微笑看着她,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她一定会支持他,而不会劝他留下来继承他父亲的财产。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但他就是知道她会这么说。而大概全世界的人中只有她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他看似愚蠢的决定,甚至发自內心为他⾼兴。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对的,爱上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也无悔的抉择。
“谢谢,我还有东西要给-,”他从口袋拿出两样东西交给她。“-一定要收下。”
“这是…”苏藌娜接过他递来的本子以及一张夹在其中往伦敦的机票,莺然征愣住,他是什么意思?
“打开来看看。”
苏藌娜照他的意思打开来。这本子是国美护照,⾝分证明栏上还附着她的照片,以及一些虚构的基本资料,而且“她”的名字是:
“LiYan-shiou?”
苏藌娜一边喃念着,顿时呼昅急促,难道是李妍秀?!
这瞬间,她內心的震惊难以言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凯莉,我不在乎-的过去,-的名字、-是谁我都不在乎了,我要的是现在跟未来。”
他紧抓住她的肩膀,直率而笃定地说,眼神直穿透她心底。“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要全部埋葬掉,一切归零。我的人生从此重新开始,-愿意抛弃-的过去跟我一起重新开始吗?”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李妍秀原来是他帮她取的新名字,跟他一起重新开始的新名字…
苏藌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情况会是这般演变,她甚至无法分辨心中五味杂陈的滋味究竟是喜是忧,一切是如此突然…
“为什么是李妍秀?为什么帮我取这个名字?”她必须知道答案。
“那是我妈的名字。”他平静地说。
苏藌娜一愣,错愕地反问:“怎么可能?你妈妈的名字应该是茱莉亚.莱得,她是国美人!”她不可能会记错,历史上明明…
姚伊智点点头。
“没错,我妈被国美的养父养⺟收养之后就改名叫做茱莉亚-莱得,可是她其实是湾台人,五岁以前的名字就叫李妍秀。小时候因为父⺟双亡,后来被一对国美夫妇收养,从此才改成英文名字在国美定居…”
他顿了下,轻声叹息。
“我妈心里一直想回湾台,恢复她的本名,只不过无法如愿。这个名字她只跟我提过,而我也忘不了她那时感伤的表情。人年纪大了总会想追寻自己的过去…”
苏藌娜暗忖,难怪她以前提起李妍秀,他会那么惊讶,因为这件事情应该只有他跟他妈妈知道。
她怔怔望着手上的护照,是那么显著的提醒她,原来所有的一切还是照着历史的轨道在走着,她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她也只是这整个变化中的小齿轮,随着命运的转动做选择…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名字叫什么我都不在乎,这是我的私心,希望-可以代替我妈妈幸福地活着…”他诚恳地说着,澄澈的眼中是一片赤诚。
“伊智,我…”
苏藌娜现在的思绪很混乱,她做不出任何决定,只能紧握住姚伊智交给她的护照跟机票。选择权在她手上,她该怎么做?
姚伊智似乎看穿她的迷惘,轻轻松开她,温柔地说:“凯莉,我不勉強-,要怎么做由-选择,我会等-等到最后一分钟。”
两人深深地对望着,苏藌娜从他眼中看到了他的体谅。也许他想不顾一切带她走,但因为对她的一无所知,因此他决定由她自己做决定。
“答应我…”他低头,低沉的声音在她唇边呢喃:“不管-的决定是什么,不要忘记我爱。”
苏藌娜心头揪紧,几乎被他无可奈何的口吻逼出泪水。
他温热的嘴唇封住她的,这吻却显得如此苦涩,没有一丝甜藌的气息,只有无限的离愁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