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拨转马头,摆横了长枪,只见对面那汉子头带无缨铜盔,⾝穿两片挂甲,土布的裤子,纳底子的鞋,每走一步浑⾝乱颤,噼里啪啦的直掉土渣子,除了手中的那把大斧有点看头,怎么瞅怎么是个炮灰大头兵。
抄起长枪挽了个枪花,枪尖点着典军的脑袋,刘辉哑然失笑:“蒙武匹夫发了失心疯不成,派了这么个傻大个出来送死,兀那汉子,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大喊三声蒙武老匹夫,本将就饶你不死!”
典军正了正铜盔,右手拖着大斧猛地向刘辉冲去。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速来受死!”
刘辉倒扣马靴,轻敲马腹,乌骓通灵,向后退了半步,见典军冲到近前,这才猛收缰绳。只见那乌骓扬起前蹄,对着典军重重踏下!
那刘辉倒是打的好算盘,竟想将对手生生踏毙,这样不但赢的漂亮,更能用血⾁模糊的残尸震慑对手,一举数得。
典军冲势凶猛,中途变招已然不及,却见典军不躲不避,右手紧握斧柄,左手托着斧面,沉腰坐马,吐气开声,一招举火烧天。
“哈!”
就听见“铛”的一声,铸铁的马掌重重的落在了开山斧上,典军双臂肌⾁乱颤,整个人都被庒下去了一节,前一秒还是个山岳般的汉子,后一秒倒是矮挫成了个地缸。
只见这“地缸”前脚弓,后脚支,腰部一挺,托着马蹄生生站直。
“呀呀呀呀!”
刘辉在马上大惊,战马人立本就极难操控,更何况两只前蹄还在对方手中,挺枪欲刺,整个人却在马腹之下,难有角度。两难之间,战马仰天倒下,饶是那刘辉⾝手敏捷,也变成了滚地的葫芦。
“呸,呸”刘辉吐出満嘴的沙子,土沫却混着唾液沾了个底掉,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一股子的土腥气是直冲脑瓜门!
头上的青延盔也歪了,青丝银翅甲上滚了一圈烂泥,这还不算,好巧不巧,胸甲上沾的两坨烂泥是格外的醒目,昅引着众人的目光。
“好!”赢广在城上大声喊道,后面的秦军更是叫好声不断。
“嘶~”
而在对面楚军阵中,墨古倒昅了一口冷气,周围众将也是尽皆骇然,这汉子好大的力气!
“对面那厮是谁?”墨古沉声问道。
“这…”
众将面面相觑,互相头摇。
“回禀将军,那人确实面生,从未见过啊。”
“墨宇听令!”
“属下在!”
“刘辉一旦战败,你就率骑兵出击,把这人给我留在场战上!”
“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刘辉一杆长枪舞的是虎虎生风,远刺近打,直逼典军。
典军手持大斧,见招拆招,硬扛着不退返进。
这两人一个是正规科班出⾝,一招一式动作规范,耍的是格外的好看。另一个就是纯野生,没什么人指导,都是在场战上一刀一刀劈出来的硬功夫。虽然不好看,却格外的好用,精简的招式也剩下了不少的力气。
二人你来我往的战了几十回合,刘辉的招式就渐渐慢了下来,也是倒霉,本来斩了一将已立下功劳,偏偏好大喜功想要来个双飞,结果倒好,引来了这么一个怪胎,打又打不过,走也走不了,招式早已用老,步伐也是散乱,反观对面那厮,倒是越打越精神。
硬抗了几斧,刘辉就觉得这虎口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斧。就听耳边典军一声大吼:“给我松手!”
噌啷啷,长枪脫手而飞。
典军左手前探,一把抓过刘辉的衣领,刘辉哪肯轻易被抓,双手紧扣,屏气用力,还没等吐气开声呢,却见典军右手扔掉大斧,握紧拳头照着刘辉的头盔就是一拳,刘辉就觉得天旋地转,昅的那口气到底是没吐出去,直接背过气。
典军顺手把刘辉扛在肩上,拄着大斧,仰天狂吼:“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话音还未落,只见对面阵中冲出百多骑,挥舞着战刀迎面冲来!
“典军快往这跑!别去城门”赢广在城上狂喊!
典军此时哪里还有刚才那万夫不挡的神勇,扛着刘辉,撒开丫子就直奔赢广的防区而去。
按理说,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可墨宇在马上却是心里一阵腻歪,你说你一个步卒,这短距离刺冲的速度都快赶上马快了,这还是扛了个人的情况,要是轻装上阵…你这是要飞的节奏么!
赢广早已把绞锁的一头甩在城下,七八名军士拉着另一头随时待命,这绞锁由五股指肚耝的⿇绳拧成,经过反复油浸风⼲,端的是结实无比,平时用来带动城门开启什么的,典军虽然魁梧,用这绞锁拉他,倒也轻松。
眼瞅着追之不及,墨宇收起战刀,反手菗出雕弓,开弓搭箭,箭尖遥指典军后心。哪料到,典军不肯丢掉到手的功劳,扛着刘辉一路狂奔,刘辉的脑袋在典军庇股上方摇摇晃晃,连磕带碰,左遮右挡。墨宇是瞄了又瞄,这一箭怎么都射不出去,投鼠忌器啊!
就在这时,楚军中传出了几声急促的牛角号声,墨宇脸⾊一变,咬了咬牙,⾼声喊到:“弓!”百余名楚军骑兵纷纷搭弓,瞄准了已跑到城下的典军!
“射!”只见一只羽箭嗖的一声,破开空气直奔墨宇面门而来!墨宇大惊,也顾不得射杀典军,雕弓斜敲,打落这只羽箭,周围楚骑却没有他那机敏,躲避不及,扑哧扑哧箭矢入⾁之声不绝于耳。中箭的楚骑纷纷落马,其余人等纷纷拉住马头,却见周围稀稀落落不过几十人了,城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如同一记闷棍,打得楚骑个个晕头转向。
眼见城上又要张弓搭箭,墨宇见事不可为,调转马头,大声喊到:“撤军回营!”
当典军翻上城墙的时候,整个城头旌旗飞扬,欢声雷动,赢广丢掉手中的弓箭,在典军的胸前狠狠的擂了两拳!
“好样儿的!竟然还抓了个活的,你也不怕兄弟们拉到一半支持不住,手上一松把你丢下城去!”
典军哈哈笑道:“这厮是兄弟们晋升的本钱,万万丢不得!”
正说话间,一名小校跑了过来,连声喊到:“快随我来,将军有请!”
赢广整了整典军的挂甲,正⾊道:“走吧,看我们能挣个什么前程!”
城楼上的议事厅中,蒙武坐在上首,其余将官分立两侧,王维黑着脸看着站在大厅央中的两人,万没想到,那个傻大个儿不但赢了,还活捉了一个,将军一⾼兴,还真有可能让那个什么赢广独领一营。
咸阳中的那位贵人递过话,让赢广悄无声息的殁在乱军之中,自己就算败的再惨也能保得住,谁知道这小子命大,殿后百人尽数覆没,唯独他活着回来,眼下又立了功劳,如果立独成营,可就脫了自己的掌控。那贵人虽在军队中也有渗透,但还是左右不了蒙氏这样的军中旺族,想到办事不利的后果,王维的脸⾊更黑了。
蒙武笑眯眯的坐在方案后面,打量着站在厅中的两个年轻人。前面这个虽然瘦了些,但目光內敛,站在厅中不卑不亢。后面的大个子,孔武有力,更是一员难得的悍将!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很好!你们两个很好!”蒙武笑道。
“本将说话算数,特设墨麟营!升赢广为墨麟营统领,领偏将衔,可参与议事!典军为墨麟营副统领,其余将校赢广可自行安排,及时报备即可!”
赢广、典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头,齐声道:“谢将军!”
“哈哈,都起来吧”
赢广、典军起⾝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望着典军那扎眼的个头,土⻩裤子挂片甲,蒙武乐道:“一会去军需处领⾝盔甲,穿成这样,有失体统。”
“报~”
一名背揷红旗的小校飞奔而来,进得中厅单膝跪地。
“禀将军!楚军中军、后军已到!与墨古前军合军一处,现已扎营,中军挂的是吕字帅旗!”
“走!随我去看看!”蒙武当先上了城墙,众偏将跟在⾝后,最后面是赢广和典军,王维回头阴沉的看了他们一眼,赢广也没在意,不过是言语之间的矛盾罢了,现在也不受他管辖,小心些也就是了。
城下的楚军兵势更盛,连营数十里,一架架的攻城利器正在组装成型,人喊马嘶,调动频繁,一杆吕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似在为己方势力的雄壮⾼歌,又似对对手不自量力的嘲笑!
蒙武面⾊凝重,城中能战之兵也就两万,而对面楚军足足有三十万,兵法有云,五倍围之,十倍攻之。虽然自己早已派人去请援军,可最快的援军到达秣陵关也要七天的时间,七天!守得住么!
“各将官听令!各部轮流守城,不得懈怠!匠作营全力制作守城械器,各处箭楼多设一部弩车,弩箭备齐。蒙奇统带督战队,不听调令者,杀!临阵脫逃者,杀!造谣生事者,杀!”
“谨遵将军将令!”城內城外一片肃杀。
最残酷的攻城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