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过久,也或许是一个世纪般遥远,⻩聪再一次的睁开了眼眸,沉重无比,他已经显得更加的消瘦,褶皱的肤皮形成了一副皮包骨模样,一双昏⻩的老眼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此番骇人模样犹如地狱的饿死鬼一般,显得惊恐无比。
“也不知道我这口气可以撑多久!”
他涩笑了几声,可是此刻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唯有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但如若在别人看来,定显得诡异无比,因为这副笑容太过惊悚。
准确的来说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无数的行人从他的⾝旁路过,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毫不相⼲的心态打量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也有一少部分人大着胆子走向前来观看,但都被他那一副恐怖的面容惊吓的快速逃走。
所有的血⾁都已经枯萎了,但⻩聪再一次站了起来,并不是他萌发出了求生的希望,他深深知道自己体內的情况,比最先在绝望森林的那一次更加的糟糕。
他的最后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准确的来说是他体內的《万物生》功法再一次的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这注定是一场无用功,只是把临死的时间往后稍微挪了片刻罢了。
他选择走上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因为他怕自己的这幅模样吓坏了别人,可是最后他却发现,此刻的这幅模样不仅是路过的行人,即使是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小道上,也会吓得丛中鸟雀惊散四逃。
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天之后,他仿佛感觉自己把这一辈子要走的路都走完了,可是实真情况是他不过只是刚刚穿越了之前的那条羊肠古道罢了。
面前是一片大草原,⻩聪知道,只要过了这片草原,便回到了北荒,继而到达了剑洲,只是这样一大片草原对于一个临终之态的老人来说,想要穿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路上有一些行走于两洲的佣兵团队,他们在飞驰之中遇见了这个凄凉的老人,没有丝毫惧怕,热情的招呼着这个老人上他们的战马或者坐骑上面,可是老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自己的事,继而撑着一根木棍,又艰难的挪动了一步。
众佣兵团员虽然有些不忍,但是看见老人心意已决,只好默默的离去。
又是两天后,⻩聪已经走过了草原十分之一的距离,此刻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因为他体內的火冰已经熄灭,无法再释放出寒冰之气护住他的灵识,随时都有可能昏睡下去,所以这两天来他从未闭过眼。
这座草原名为‘雁荡’,素有‘绿⾊天堂’之称,在火洲可以算得上是一处很好的游玩之地,说是草原只是对它的一概括,因为从这里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树是绿的,山坡是绿的,就连人工开凿出来的古道都是绿的,那些不⾼的山上面结草为荡,秋雁宿之,山下有湖,芦苇丛生。
⻩聪本无游玩之心,可是在一番气氛的渲染之下,心中也感慨万千,不由自主的多留恋的一番,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个女孩,那美丽的背影充満了青舂的气息。
女孩一⾝淡蓝⾊的打扮,在整片绿之中好似已经融为一体,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却发现原来是“她”!
⻩聪的精神力早已施展不出来,而双眼也枯⻩昏花,在得知了女孩的⾝份之后,他默默的转过了⾝躯,向着另一方走去,女孩也背着他而行。
在这风景秀绝的绿⾊世界,⻩聪已经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或许是他这股超脫自然的意念,竟然令流失的生机变得缓慢了几分。
只是两天之后,他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依旧是她的背影,此时以他的心境根本不愿意和人多作交谈。
又一次转过⾝躯之后,⻩聪认准了方向,以免再次走到了一起,只是以他此时的⾝躯能够改变多少的路程呢?
女孩好似在寻找什么,继而不停的变化方位,老人无奈也只得随着她的方位而变幻,巧的是她每一次都没有发现老人的存在,而老人恰恰就在她的⾝后。
四天过后,⻩聪已经在这边绿⾊的天堂行走十分之三的路程,终究还是没能迈过这片草原,倒了下去,这一刻他分明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背影,而这也是他第七次看见女孩的背影。
相逢是一种缘分,离别后不断重逢便是一种奇缘。
虽然他们中间总是差那么一丝丝,但是这一刻,女孩已经转过了头,蓝衣飘飘秀发扬扬,一张绝美的容颜时刻挂着一副淡淡的微笑,只是此时,看见⾝后老人的倒下,脸上显得一丝焦急了起来。
⻩聪虽然倒了下去,但还是有意识,努力的闭上眼睛,不看女孩疑惑的目光。
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言语,女孩以为老人昏迷了,急忙的把他扶了起来,轻轻的昑唱出了一段圣洁的修复术魔法,顿时之间一股淡淡的白光把老人包裹住。
⻩聪顿时感到一股生机涌入到了他的体內,如同暖流一般舒适无比,只是起不到任何的实质性作用,唯有让他片刻感到不会那么的痛苦。
久久,女孩停止了昑唱,因为他已经施展了好几个阶段的修复性魔法,可是老人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可他分明还感觉到老人鼻息间的一丝气息。
⻩聪心里很苦,他不想让女孩看到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唯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是这时,他分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继而自己的嘴唇已经被一丝甜甜的湿润所覆盖,是那么的美好,他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女孩闭上了眼睛,在脑海来不及多想的瞬间,女孩的嘴角动了,他知道,女孩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替他喂药,因为女孩以为以为他已经没救了,尝试着最后一丝的努力。
⻩聪感到阵阵的心痛,动了动,女孩察觉到他已经醒了,脸上带着一股晕红。
久久,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还是⻩聪先开口。
“大家萍水相逢,老头子我烂命一条,不值得!“
面对那美丽无双的容颜,他有了一丝来自心底的震撼。
女孩落了一滴眼泪,⻩聪的心中则好似落下了一块石头,他想要离去,可是女孩一直跟在后面,无赖之下只得转头。
“跟我回去好吗?我爷爷和院长一定会把你医治好的。”
⻩聪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笑容,他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自己知道,只是心中此时有了疑惑。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苍老的声音响起。
“感觉”女孩淡淡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女孩的嘴中吐出,却在⻩聪的心中显得沉重无比,跟女孩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但是他分明记得女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很少哭,上一次哭还是在娘亲去世的时候,所以这些年来,我第一次哭便是你在演武场上的那次。”
此刻女孩再次为他落下了眼泪,⻩聪很想知道究竟为何,但又始终说不出口,以他现在这幅形态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承诺呢?
久久,话语声响起:“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女孩此刻已经止住了泪水,露出了平时的那般笑容道:“从我第一次在山上见到你,我便有一种感觉,于是我就凭着这股感觉寻了过来,我已经在这处草原寻找了七天,可是我能感觉到与你越来越近了,跟我回去吧,好吗?”
夕阳西下,落曰的余辉洒在这片绿⾊的世界,顿时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美。
“你能陪我在同一时间的同一地点,看同一片天空的夕阳吗?”承诺依旧不变,只是来的稍晚了一些,二人坐在草地上,双眼认真的向着天空望去,看着即将淡没的落曰。
待最后的一丝亮边消散之时,⻩聪不知道那里涌出的力量,站了起来,道:“这辈子能够认识你,是我的福分,今天过后,大家彼此天涯,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简单的一句话语里面充満了沧桑、无奈、痛心、诀别、还有的是真诚。
女孩没有任何的话语,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笑容,⻩聪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走去,只是片刻后,他便发现女孩依旧跟在⾝后,脸上依旧是那副微笑。
⻩聪摇了头摇,再次踏步而去。
有时候人不得不相信命运,⻩聪本来已经快要死去,可女孩的出现却又让他焕发出了光彩,并不是他顽強的求生意志,而是他不愿意死在女孩的面前,他更不愿意让女孩多看到他自己这幅模样。
两曰过后,⻩聪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两条道路,通向相反的方向,我们一人走一条,如果你还能遇见我,我便跟你回去!”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女孩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笑容,率先走向了一条道路,⻩聪深昅了口气,再次看了女孩的背影一眼,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两人向背而去。
⻩聪本以为这将是他生命尽头最后的一段回忆,但却发现人有时真的要相信缘分,三天过后,他已经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女孩,而女孩也发现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股淡淡的微笑。
他显得很是惊讶,好奇的问道:“为何你会在这里出现?”
女孩淡淡道:“我以前来这里游玩过,两个路都通向同一个地方。”
⻩聪表情显得有些难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现在伤势过重,跟我回去吧,我爷爷会治好你的。”
⻩聪摇了头摇,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一个如此真诚的人面前耍赖,继而向前走去,只是两步过后,他便再次晕倒。
一天过后,他突兀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女孩拼命的为自己施展修复术,显然是用功过度,脸⾊有些苍白,汗水已经从她的脸颊滑下,可是她却毫不在意,双手结出一个个奇怪的手势,修复术一层接着一层在⻩聪⾝上流窜着。
此刻⻩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完全不同一个垂暮的老人般,瞬间站起了⾝子,⼲哑的声音怒吼道:“你别再浪费时间了,我要死了,要死了你知道吗?”
女孩停止了下来,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脸上带着一股微笑静静的看着他。
久久,⻩聪的声音带着些许⿇木,以及恳求缓缓道:“我现在这幅样子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也不想跟你回去,你不要再跟着我好吗?”
女孩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远眺整片草原,淡淡的声音响起:“这片草原很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