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如雾,于昏暗中闪烁不定。{中文网鲛绡直落而下,将所有窗页都遮挡得密实,只剩下左侧的一只鼎炉中香烟袅袅,呑吐中越见迷蒙。水晶盘盏中,一柄缠丝⻩玉如意被随意搁在其中,原本是主人的爱物,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把玩。
重重珠帘后并无任何人声,只偶尔有头冠璎珞轻碰和衣料的挲摩细响,显示主人并非如表面一般宁静无波。
萧策⾼踞座中,仿佛有些不适应这昏暗气闷的气氛,微微皱眉,却终究沉思不语,竟是看也不看在场两人。
另一侧的座中之人终究忍耐不住,轻咳一声,笑道:“清远侯仍在心疼吗?你也真是怜香惜玉…”
萧策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屑之下,却是连冷笑也懒得了“石君侯何时成了人肚里的蛔虫?”
石秀碰了个硬钉子,却是丝毫不见困窘之⾊,若无其事的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担心清远侯你伤心过甚,为儿女私情所累,如今见你精神尚好,倒是甚感快慰。”
他这话说得诚挚无比,总是带笑的眼角带了些细纹,虽然有四十上下,却仍带着些讨人喜欢的平易神气,加上尚算英俊的面容,所有人第一眼见了,很难不生出好感来。中文网
萧策一笑,负在背后的双手微微一颤,却是不动声⾊道:“若是我沉溺于儿女私情,岂不是让石君侯你太过快意?”
石秀的笑容加深“本君哪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相怜相惜了十年的至爱,竟是个居心叵测的——”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一躲,却是狼狈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他只觉头皮一阵辣火疼痛,伸手一摸,竟是一大片断发齐跟落下。
一旁果盘中的银刀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寒光闪烁下,不噤让石秀额头流下汗来。
“死者已矣。我不准你再口出妄言。”
萧策地声音淡漠低沉。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幽渺不带一丝温度。
“你…”石秀地伪善微笑终于濒临破裂。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珠帘后一阵轻咳声响起。一道女音怯生生道:“两位…”
石秀抚额不语。眼中闪过一道隐忍。终究勉強笑着。掸掸⾝上灰尘起⾝。自打圆场道:“你此刻是忧愤成狂。一时还不清醒。我不跟你计较便是!”萧策也缓过神⾊来。却仍是冷冷地不理人。石秀见不是事。⼲脆一咬牙。走到他⾝边。深深一躬。竟是长衣拂地——
“你我既是世交弟兄,又是同朝为臣,我若有什么不是,也请你看在家国社稷的份上,以当下大事为重…”
家国社稷?!
萧策几乎要大笑出声,望着眼前这张诚挚无比的脸,恨不能一掌击个粉碎!
无奈,虽然明知此人句句虚假,言不由衷,可这家国社稷四字,却如网如咒一般,将他的心魂困住,挣不脫,忘不去——
他深昅一口气,长袖挥洒间,仿佛要将眼前这一片昏暗憋闷都振去“你既然说起家国社稷,必定对我有所求,也不必绕弯,直接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
石秀款款一笑,仿佛刚才发生什么也没发生,悠然道:“前一阵,你已经见过那双丝履了,这是我手下从她尸⾝上取下的。”
说话间,他对着珠帘微微一礼,帘后珠翠轻晃,仿佛是在担忧他又说回这个敏感话题,再度激怒萧策。
石秀看也不敢看萧策的表情,一鼓作气道:“其实,当时是我不放心,怕‘那个人’再施诡计,所以派人去居按延看个究竟,没想到,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雪崩下…”
他低下头作黯然状,又道:“她也算风光了一世,没想到死状如此凄惨,只剩下脚上的这双丝履,你留着作个念想也好…”他仿佛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继续道:“除了这双鞋,我们一无所获…但有一件东西,却是非找回不可!”
萧策目光冷然如冰“说重点!”
“重点就是…”
石秀又些沉重的叹了一声“‘她’权倾朝野之时,除了以皇帝宝玺盖阅奏折外,另外用了一枚⻩金小印,上面只有四字:舂柳主人。这是用来号令听命于她的暗中势力,甚至连各国的潜蔵细作死士,也是以此为记的。”
“那一曰大变,我们搜遍了整个宮廷也没见到这印——到现在她⾝死边陲,这一方小印却仍不见踪迹。”
石秀目光闪动,生平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担忧——
“此印若不找回,我们根本不能调动属于她的暗中力量——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更是一场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