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景晨在心里琢磨着汪氏的话,总觉得⾝处暗地的原仲轩是个⿇烦。其实,这个认知,自当初回来后便意识到了,然好似在再次交集之前,他便被潜退离开了平城。
那个男人,当真是个死心眼的,何必呢?
再如何,于世人面前,楚景涟已然是君家妇了!
闭了闭眼,既明知自己非他的心上人,仍不放弃纠缠,是希望从这儿得到对方下落,亦或只是因心有不甘才逗留?
车行入府,方进內院便听仆妇传言道琦姑娘要离开这里,景晨略感诧异,细问下才得知,原道对方仍旧因为同自己在亭中的对话,所以使脾性和埋怨了。无趣地摇了头摇,浅笑着继续朝晴空院走去,⾝后人则在內心暗道:奶奶怎么不去老夫人处?
白纤琦显然是觉得被人指责失了颜面,是想仰仗着老夫人的宠溺而让自己去道歉?
当真是好笑,饶是如何,哪有府里长辈帮衬着个外人的?
景晨非那些无知无能、仅在府里吃喝享清福的孙媳妇,即便当真做得有些过分,谁想出言指责下亦要事先在心底掂量掂量,否则平白无辜得罪人,最后不舒服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这点自信,景晨还是有的,否则她又怎么敢在众人跟前摆大奶奶架子和⾝段,于长辈眼前坚持她的想法?
随着自己在君府的时间越长,老夫人已改了曾经的严厉态度,和善亦非只因为大爷颜面顾忌祖孙情分。而是当真觉得要留住这个孙媳,这个可以帮助他们家族的妇少。
只要当得起,偶尔的恃宠而骄又有何妨?
所以即便听到这个消息,她却仍旧无所动容。步履如常地回到主卧,然后换了⾝寻常的衣衫,转⾝往內室而去。顷刻。荣安居的人过来传老夫人话,请她过去,当下屋內的近侍便略有紧张,纷纷担忧地望向主子。
她却浑然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应了声就极自在的离开了院子。
琦姑娘闹脾性,明眼人都知晓是怎么回事,为何奶奶都没有立即过去?即便是敷衍撑场面。她亦该有所行动。老夫人定然是不会舍得也不会同意表姑娘轻易离开,让她独⾝会京都。
而奶奶,原亦是得了允许才回的娘家,回府的首要事件,便该去与老夫人汇报情况啊…
这个主子。显得越发⾼深。
即便曰夜伺候,安浓安宜还是猜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景晨手里亲自握着本账簿,没有坐轿,徒步过去,仅在近荣安居时碎步匆忙了些。跟着待等人前,依旧是面⾊浅笑,沉稳如常,听到⾝后脚步声,转首恭敬地望着老夫人。福⾝行礼。
老夫人轻轻点头,眉宇间微带忧愁,却没有同对方冷脸,让她坐下后询道:“亲家太太如何了?⾝子不要紧吧,好好的怎么就摔了马车?”
“回祖⺟,⺟亲无碍。是今儿去上香的人有些多,马车在拐道时车轮搁到路旁的石子,车夫驾驭不小心才翻了的。”
“哦,今后可要小心些。”问过汪氏的伤情,老夫人关切又道:“我本还想让人去亲家府上同你传信,如若要在娘家侍疾就且留上几曰,省得在府里总担心不断,尽尽孝心亦好。”
这语气,虽没透露过多情绪,然而难道就如字面般简单?
观对方面⾊,是白纤琦闹大了吧?
可是想着自己不在府里,不见面便不会有矛盾?
她却不愿在楚家多留片刻,何况现在君府里还有了德馨,怎的可能不回来居住?
“⺟亲亦是这样劝媳妇的,说凡事要以夫家为重,念叨着要对祖⺟和⺟亲孝顺呢。”景晨面露诚笑,彼此间都格外默契地没有提及白纤琦,似乎那只是个任性的孩子,根本没有将那当回事“⺟亲还让我代向您问好呢。”
老夫人面⾊温和,应着接道:“亲家夫人有心了,我待过几曰再去探视下她。”
景晨好似突然意识到,自二府接亲后,楚老爷夫妇已过来好些次数,然君家人好似从未有上前登门拜访过的。即便以前,汪氏称病过来让景晨过府,老夫人亦未曾亲自去探病过。
今儿突然表现这般热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景晨有些茫然且好奇。
“教祖⺟记挂了。”
景晨垂首话落,紧跟着才似想起什么,起⾝走上前,将账簿递过“祖⺟,这账上孙媳看着有些不对…”透着几分肃⾊。
谷妈妈便带着众人离开。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荣安居院里忙碌的仆妇才见到大奶奶出来,容上依旧风轻云淡,很是淡然的模样。
白纤琦吵着要见老夫人,不顾婢子阻拦便冲过来,适逢在台阶下遇到了正欲离开的景晨。好似先前的不悦根本没有发生般,淡淡招呼后亦不见故意给脸⾊,静静地离开了荣安居。
白纤琦便恼怒地瞪着那抹背影,为何姑奶奶对她那般宽容?
怎么可以这样?!
內室里的老夫人还在忧愁着方才孙媳妇点出的问题,想着底下那些人表面的逢迎谎瞒,浓浓的愤怒就充斥了整颗心。有撒娇的女声自外传来,抬眸则对上风风火火的侄孙女,颇是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绮儿,这是谁又惹了你不成?”
“姑奶奶,我方才在外面见到表嫂,她都没怎么理我。这事我哪里有错,她怎么能这般?明知姑奶奶您疼我还故意为难,她这是待您不恭,偏是您这般大度,还纵容着她。”
嘟着嘴脸⾊都落了下来,很任性很委屈。
“绮儿,怎么着她都是你表嫂,哪能这般没规矩?”老夫人说着,似乎都能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话,沉声添道:“不许再说那些任性话,这儿离京都多远,女孩子在外路途不全安,回头你⺟亲寻我该如何?”
“姑奶奶,您都不疼绮儿了吗?”晃着⾝旁人的胳膊,白纤琦嚷道:“不过才半年,您待我就不同了。现儿不是担心我,而是没法同我⺟亲交代,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心头有事,从前没有矛盾冲突时,她是纯粹地疼她纵容她皆没事。然而现在这府里新进的孙媳妇,这可是自家的人,且在生意上如此能⼲,她亦不愿因这个便亏了她让人心寒。
然而,面对素来纵溺的少女,亦不忍指责,只好轻语地安抚了几句,便让谷妈妈带她下去。
白纤琦心底越发想不过去,似乎终于明白了当初⺟兄离开时,为何同自己说那番话了。虽然是近亲,然而寄人篱下,终究比不得家里舒适,她越发觉得不愉快,都到了这个份上,为何还要留在这儿受她们的委屈?
…
景晨回到晴空院,同正翘首等待的德馨说了会子话,告知她不必再忧心着和白纤琦的事故,安抚对方情绪后进了主卧。思忖了会,开口唤外面的安浓进屋,终是忍不住开口吩咐,让她吩咐外面的人四处寻找下原仲轩。
闻者则惊诧満面,那位爷,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何况,平城內外这般大,怎么找?
“对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首次在难民区同他们相遇的那曰,景晨至今都没有再去看过他们。毕竟是为自己办事,当初便看重了他们报恩的心理,不过时间长了,有些事难免会被冲淡,有上进心且能放得下架子的人,才最是难以掌握的。
“回奶奶话,他们对您皆是忠心,每回奴婢去传话,都是尽力办好。”安浓话落,面颊却微微红了些,目光亦闪烁了几分。
景晨这才似察觉到了什么,面上不露声⾊“每月的银钱都如期给了吧?”
“给了给了,他们还谢奶奶没有拘着他们行为,还肯允许自立门户,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现儿老三在西街的后巷处开了个摊子,坐下小生意,生活亦过得去,称是多亏了您。”
“这样便好。”
景晨说着,语气有丝悠长“能够自力更生亦是最好。”
他们虽然在外方便,然要在这城里寻找个人,亦非件易事。如若时隔再久些,出了变故,怕是就没她后悔的时候了。
或许,引蛇出洞最好…
时辰分分秒秒地过去,整个君府亦渐渐平静,眼看着便要到去荣安居用晚膳的时辰,宅里却突然热闹了起来。然而,这份热闹却并非是好事,而是慌乱,谷妈妈亲自带着人搜寻府邸,寻找的事白纤琦。
竟然是突然没了踪迹。
闻讯,景晨亦赶到荣安居,众人大致都已经在场,三夫人伴在老夫人⾝旁安慰,说着贴心话。二姑娘上前两步,同来人低语道:“嫂嫂,寻遍了阖府,都没见到表妹的踪影,祖⺟正愁着呢。”
景晨微滞,转念接道:“可有派人去门房处问问?”
二姑娘还未作答,谷妈妈重新进了屋,匆忙请安后即禀道:“老夫人,东偏门处的梁婆子说,约莫两个时辰前,琦姑娘从那出了府,说是散散心,还呼喝警告她不准告知任何人。”(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