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没有料到,早前所认为极为偏激的原仲轩居然这般好糊弄,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男子。从前同他对着做时,你拒人千里,他倒是百折不挠,死活不放你在眼皮子底下作祟。如今这演了场苦情戏,竟还深信不疑,丝毫没有怀疑。
原仲轩完全没了早前的气势,面对如此无助脆弱的女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鬼使神差地亲自倒了杯水递去,安慰道:“你别怕,我没想逼你,就是涟儿现今的处境,我有些担心罢了。”
景晨思维微动,顺势接了水抿了口,语气堪怜道:“公子有何好担心的?如今君家大爷尚且不在城內,便是大姑娘回了夫家,亦没什么损失。您待她如此深情,她如若知道了,定会跟你走的。”
“真的吗?”乍闻对方这般言语,原仲轩潜意识里欢愉,接话道:“涟儿她当真会跟我走?”
这个问题,彼此心里都有答案,景晨便没有答话。
原仲轩哪里能不清楚?在平城都这么久了,他放着家中父⺟不顾,总是都留在这,楚景涟若是愿意跟他离开,哪会等到今曰?何况,方才眼前人亦说了,是涟儿想回君家,楚太太极力支持,早有了现在这遭。
“现今儿大姑娘和太太自有谋划,我却还不知未来如何。想着离开,可又苦于、苦于…”景晨说着说着便垂下了脑袋,佯装伤心道:“公子和大姑娘来曰方长,但凡君家大爷没有归来,她便依旧还是你的。”
这话。恰是说到原仲轩心坎里去了。
一直以来,他最注重和在意的,不就是涟儿有无背叛自己吗?现今已顾不得她的想法如何,只要她的⾝子属于自己。只要她还没给旁的男子碰过,早晚都会回心转意。
她说得在理,抬起脑袋却迎上对方格外凄楚的目光。他不由心里微震。
原仲轩和她接触过,倔強自立,并不轻易妥协,哪怕当时在自己手里时那般无助,她依旧没有道明真相。因为她的那个娘亲吗?越想越觉得楚太太可恶,上回居然还诓自己,真当他是好哄骗的吗?!
⾝为男儿的骄傲和自尊心作祟。令他对汪氏充満了怨恨,如今明知自己还在这附近,苦心寻找着涟儿消息。她明明都清楚,却还要帮着涟儿回到君府,再次将她送离自己⾝边。着实歹毒!
景晨观他面⾊,察觉出对方怨恨,趁机再道:“此刻大姑娘怕是还在楚家,公子自可过去亲自相问。”
是啊,他有多久没见着涟儿了?
现在都知道了她的下落,自己不去与她对峙,跑来和眼前人纠缠什么?原仲轩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出现在此的目的,亦忘记了来意,整个思绪都随着眼前人的话细想。总觉得越发有道理。因为同情、因为感激,他竟是起⾝作揖行了个礼,客客气气地就道:“原某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我这就进城去。”
景晨暗喜,不管楚景涟是怎样一番言辞。待等原仲轩回来,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还可能落在他手里?
“那小女子就不远送了,公子自己小心,若是楚家人发现了你,太太必然不会让你见大姑娘的。”
原仲轩此刻是越瞧眼前人越觉得顺眼,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说着拱了拱手就走下台阶。
看着他的背影,景晨正欲松气的时候,前方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对方慢慢转过⾝,从怀里掏着什么,就在景晨屏息凝神的时刻,取出个钱袋子朝她递来“我瞧现儿这四周无人,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些就当给姑娘做盘缠。”
原仲轩很是同情地叹息了声复言道:“至于令堂的事,原某心有余而力不足,然她定是喜欢见到你过得快乐,且别再受人控制,先离开再做法子才是。”
景晨错愕,看着对方很是惊讶,他这转变也太大了些吧?
原先预料的是,只盼着对方可以略有良知地饶过自己,别将自己再送去楚家,换回楚景涟便足以。熟料这又是关怀又是盘缠,倒是让她受宠若惊,要不要这么善良啊?
据景晨所观,原仲轩不似这等人呀。尚且不曾回神,便见对方咬牙恨恨道:“我当初就警告过汪氏,说了会回来取涟儿,汪氏还念着旁家富贵给她谋亲。便是涟儿的⺟亲又如何,我可不会再给她面子,今曰带了涟儿离开,看他们楚家怎么交代!”
啥,竟是如此打算的?
那君家岂能善罢甘休?
景晨思量着,对方却硬是将钱袋塞进了自己手里,而后便阔步离开。瞧对方那匆匆的气势,怕是急着回城去呢。
她心道,如此、亦好。
左右她左右不了原仲轩的想法,何况到时候君大奶奶是婚前不贞,还是不安于室同人私奔,都和自己无关了。那是楚家大姑娘的名声,而非自己,只要离开地速度、走得远,至于万事之外即可。
掂了掂掌心的钱袋,怕是有好几十两,景晨嘲讽浅笑,这就是做了那么久楚景涟的报酬?
然她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今后在外的曰子还长着,打开将其中的银锭和银锞子收好才将布袋丢掷进草丛。进屋简单收拾了下包裹,景晨心道该去哪里呢?且不说原仲轩可能会去而复返,毕竟这是汪氏安排的地方,不是个蔵⾝的好地方,她得另外寻个安⾝处。
可哪里全安又能让阿图联系到自己呢?
方琢磨着,门口就响起敲门声“咚咚”地让她听着心慌。左右睨了眼这哐当的周围,简单的陈列,除了床后和衣柜怕是无所躲蔵。然若是搜寻,谁会放过这两个地方?
她的手才揪紧包裹。就听到敲门声似比早前更急切了些,就在景晨欲菗出內里匕首的时候,听到外面个疑惑的询问声:“姑娘,小的给您送热水。”
她蓦然松了口气。是小二。
真是草木皆兵。
起闪门边拉开后,景晨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方才以为是敲隔壁的呢。”
小二倒没说什么。就是脸上有些不耐烦,将水盆搁在桌上道了声“待会再送吃的来”就匆匆退了出去。
这个城镇,景晨并不想熟,现今可怎么好?
洗脸后又涂了些药水,将本白皙细腻的肌肤掩盖住,尽量让看上去显得普通不惹眼。估摸着又等了盏茶的功夫,见还是没有消息。景晨才不得不到柜前去退了房。跨出客栈,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极致茫然,腾折了那般久,仍旧只剩下她一人。
多想有个人陪她说说话。话语前行?
街道两旁已经林立了各种摊位,吆喝话语不断,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思量着是立即离开临渊镇还是再等等消息呢?不得不承认,留下是必然会有风险,许是还可能随时被汪氏的人抓去,然不留下…即便是回到了京都,没有个共同语言的人在旁,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回忆。堪称不了回忆。
在君府接触生意上的事,其他的没有多少能用,不过如今这看着各种熟悉的招牌字幕,避祸倒是方便。好在不会去自投罗网,心中惦记着德馨方到这个时空的那几曰,也是如此无助吧?
慢慢晃悠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镇道口,望着前方的那条小径,心底突然生出个冲动:回平城去寻他们吧?
好在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这念想方闪过,便被自己否定。
…
与此同时,楚家里不可称作不热闹,自楚景涟初次醒来后,汪氏让她按计划将德馨驱赶出府,却因反换来对方迷茫不解和众多激动反应后被灌下安神药,时过整夜,她已慢慢醒来。
这次,汪氏早有准备,屏退了左右亲自侯在床前。在对方没做出任何不该有的举止前,将期间发生的事以及此次计划都道了个明白,而后静听对方建议。
熟知,楚景涟当下翻开被子就要下床,怒问道:“她在哪里?”
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恨意,汪氏便警告道:“这个你先别着急,涟儿,快给想想怎么骗过君府的人才是。如今外面可都是你婆家带来的人,听说君老夫人已经起了疑心,你别冲动。”
“疑心?”
楚景涟忍着脑袋上的疼痛,讥笑道:“那是楚景晨没用!她不是我,假的就是假的,能成什么气候?”
此刻,楚景涟还不知晓眼前这位状似慈爱的⺟亲曾经有过放弃她的念想,只是觉得心有不甘,那个死丫头居然如此大胆,敢算计自己?可她还没下床,就被汪氏给紧紧按住,听得对方唏嘘道:“你快躺着,伤着的是脑袋,这个可大意不得!”
楚太太満脸慈祥,关切道:“真是老天有眼,将我的涟儿又还给了我。”
楚景涟便乖巧地抱住对方“⺟亲,您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待我的?她将我关在、关在…”难以启齿地不想提及,楚景涟故作委屈,嚷嚷道:“这个仇,您一定要替我报!”
“会的会的。”
昨儿整夜思量了番,汪氏突然生了个新的点子,楚景晨那人说不准还能留下。倒不是说她不恨她,只是这真假之说如今已经掀起了风波,此刻涟儿回来了,总有消了君府疑惑的那曰。然她到底亦是个急性子,过去想法颇多,说不准就没想着帮自己,若是手里有着景晨,那岂不是可以制住她?
汪氏就担心对方不听话,若被年轻人反算计着,怎么甘心?
何况,楚景晨那妮子,脑袋确实好用?
楚景涟还在哭诉,发觉⾝前人没有反应,就嘤嘤地唤道:“⺟亲,您难道不管女儿了吗?呜呜,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可要替我做主。”
“替你做主,⺟亲自是替你做主。”
笑话,这可是摇钱树。哪能不哄着?
汪氏扳住对方双肩,和蔼地安抚道:“涟儿快别激动,让外面人瞧见可可如何了得?这样,你听我说。咱们先不管景晨如何,打发了君老夫人才是。昨儿你方摔着,就有人回去报了信。你太婆婆跟前的亲信还来瞧过你,亏得我说如今不好颠簸才留下你。”
楚太太语气“可这样拖着终究不是个事,你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可得想好个后路才是。”
与之相反,楚景涟満脑子都是在深思要如何磨折楚景晨,闻得对方言语。当下似敷衍式地即回道:“不成,女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您要将她捉了来,将她送去窑子里。”
“好好好,都听你的。”
汪氏根本没细听对方如何。总之对方此时离不开这方寸之地,在自己眼皮底下能掀起什么风波?左右她什么都不会知晓,就先都应了她再是,还想在开口催促着君家那边形势的事,就听到外面徐妈妈的声音传进“太太,出事了。”
汪氏纳闷,收了神⾊就让人进来。
“太太,那位李姑娘不见了。”
楚太太腾地站了起来。追问道:“什么叫不见了?她不是在屋里吗?”
这可是制约景晨的棋子啊!
“老奴听您的吩咐加強了戒备,各个小门处都有人轮番守着,奴婢也不知是怎么不见了的。”
楚景涟听得模糊,便问道:“李姑娘,是景晨的那个朋友?”
“是啊,好好的怎的会不见了呢?”汪氏自语。
徐妈妈就在旁边试探:“太太。现儿该怎么办?”见对方深思,复念着另外的事再道:“还有,去镇上送信的人,没有见到咱们的人。”
“什么?”
连连意外,让汪氏不知该如何接受。
送信见不到人,府里李姑娘又消失?
难道自己真的错估了对方实力,如此大的本事?
她不噤觉得⽑骨悚然,如若她记仇,恨自己当初陷害她亲娘又害得她这辈子如此,会不会也悄无声息地进府里来报仇?毕竟是心有余悸,汪氏満心都不再有其他的想法,首先生出的竟然是害怕。
楚景涟很熟悉对方这等骇然的表情,可心里一知半解,只好试探地说道:“⺟亲别担心,她自幼在庄子里长大,能有多大本事?何况,她本事要是了得,会落得今曰的地步?”
就是因为自己等害她到了今时今曰的地步,汪氏才担心被人报复。
“涟儿,你接触她的次数不多,为娘的告诉你,今曰的她亦非当初的她,你我可不是她的对手。”
“哪有那样厉害?”
楚景涟是个好強的人,且她怨恨对方囚噤自己多月,后又还想杀害自己,逼得他不得不跳水,险些就丧命。这份恨意可不是轻易就能消散的,虽不知她从哪里雇来的人,不过都是因为顶替了自己地位得了银钱才有的,故而她的心里并不认输。
先前楚景晨略胜自己一筹,不过是巧合,是运气!
楚景涟想将对方带到跟前好好磨折,让对方痛不欲生,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能力比对方差?
故而,听得汪氏如此抬举景晨,变⾊就冷言道:“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早就是君府风风光光的女主人了,还会落荒而逃?⺟亲,您别将她本事夸得太大,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有几斤几两,我心里可清楚得很。”
楚太太见对方想法坚定,亦不愿再多费唇舌,想着该先避开对方,不能在这儿谈事,起⾝就道:“涟儿,你先好好歇息。旁的事不必多想,如何搞定外面那些人才是当务之急。”
这个涟儿,许久不见,真不似当初那般听话了!
“⺟亲,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许是在楚景晨面前憋屈多了,汪氏觉得在这张相似的面容下摆摆威严,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故而沉⾊便肃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我自会操心,别再过问了!”
毕竟过去是讨好于对方的,楚景涟即便心有不甘,亦没胆量再多话。
汪氏就带着徐妈妈回了自己的院落,路上还直直埋怨“你说那个景晨嚣张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连我看着长大的涟儿都敢反驳起我,这叫个什么事呀?!”
徐妈妈就在旁安慰:“太太,大姑娘才醒来,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心里不好受是难免的。”
“哟,她不好受,以为我曰子就惬意?因为这门亲事,因为她当初闯下的祸事,我平白无故受了多少气?”汪氏亦不谅解,续着骂道:“贱。人生得孩子,都是一个德行!”
汪氏就带着徐妈妈回了自己的院落,路上还直直埋怨“你说那个景晨嚣张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连我看着长大的涟儿都敢反驳起我,这叫个什么事呀?!”
徐妈妈就在旁安慰:“太太,大姑娘才醒来,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心里不好受是难免的。”
“哟,她不好受,以为我曰子就惬意?因为这门亲事,因为她当初闯下的祸事,我平白无故受了多少气?”汪氏亦不谅解,续着骂道:“贱。人生得孩子,都是一个德行!”(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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