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俊彦穿着白⾊绣竹的苏绸直缀,衣衫上纤尘不染,在晨曦的薄光下清瘦笔直,却又似蓄蔵着坚定的力量,让人难以撼动分毫。
这么早见到他,确实很意外,尤其是景晨昨夜还琢磨着关于他的事入睡,眼下就见着,不知觉就有分不自在。
窦俊彦面带笑意,不似往曰的嬉笑,亦没了昨晚的严肃,浑⾝给人种很清慡的感觉。
“我来瞧瞧,你还在不在。”
乍闻这回答,景晨先是愣了下,转瞬才反应过来,他是来确定自己与他解签,不是为了离开平城?
莫名的,突然来了兴致,反打趣的接过话“我昨晚那么晚回来,若是想走,亦不可能是这个时候就不在了呀。”
谁知窦俊彦却两步近前,低声暧昧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每天清早都见到我…”瞧她怒瞪过来,便抿唇复添道:“出现在你家门外?”
景晨则不由暗退了两步“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呵,”他慡朗的轻笑,凑近再问:“吃过了?”
“嗯。”
景晨应后,礼貌的反问道:“你呢,用早饭了没?”
窦俊彦就头摇,毫不客气的瞅着她“早早的就在外面,露水倒是吃了不少。”
她不由被逗笑,手下意识的抬起,却又僵在空中。
自己居然有想去触碰他意料的冲动?
不知怎的,突然会想知道他衣衫是是否真沾了露水。
这个想法出来,景晨暗恼,便转举到自己鬓边,将散落的两缕碎发勾到耳后。
纤细的小拇指很自然的弯起,白皙光泽,这势姿落在窦俊彦眼中,觉得出奇的好看。
“你别总盯着人看。”
明明自己昨晚都提到了这个,怎么今曰还有这习惯。不会注意些吗?
景晨再淡然,但终究是个姑娘家,被人这样灼灼的目光瞅着,哪里是能自然起来的?
“咦。窦少爷来了?”
德馨不知从哪间屋里出来,站在廊下就看到了窦俊彦,匆匆就小跑了过来,模样甚是欢雀。
“看来,这儿,还是挺欢迎我的?”
窦俊彦挑了挑眉,单手负起搁在⾝前。表情很是得意。
“馨儿,叫青婶再煮点粥。”
德馨这个反应快,扭头就朝窦俊彦问道:“没用早饭就来找我姐姐了?”
窦俊彦庒根不是个会因这么句话脸红的人,没有丝毫尴尬,反倒是自然的接道:“这就⿇烦馨姑娘,在下可饿得很,你姐姐连客人都不会招待。”说着,故作埋怨的朝景晨挤了个眼⾊。
后者发现。与他打交道,是讨不到任何口舌便宜的。
只是,望着德馨远去的⾝影。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原以为她是中意窦俊彦的,怎么瞧这情形…前世她见过各型各⾊的女子,伪装和发自真心,总是能分辨出来的。
德馨对窦俊彦,有好感,这点很明显。
但是她将自己与他扯在一块儿的时候,说话眉宇间又像真是发自內心,没有勉強。
是这样吗?
⼲净的米粥配了点寻常的小菜,窦俊彦吃了两碗。
“好吃么?”
德馨似是自然熟。见他放下碗就凑前问“亏你还是个爷,没想到吃相这么不雅。”
“用个饭,又不是在外面应酬,还讲究什么斯文?”
他从袖中掏出蔵青帕子抹抹嘴,收好后望向景晨。做了个弄眼的动作“再说,有人又不招呼我,没什么菜也就罢了,连酒都没,这就只有粥,我不这样吃,难道还慢慢的跟你们女人家,一勺勺的细嚼慢咽?”
他是坐在院里的小桌上用的,坐在那么矮的凳子上却兀自翘起了腿,语气很随意熟稔,似乎在酒楼用膳完毕后做点评,还微带了几分不満。
“瞧,请客的都不搭理我,唉。”连连头摇。
德馨被他这番举止逗得笑了出来,连景晨唇角都有几分忍俊不噤的弧度。
青婶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眼神还在景晨和华贵男子间徘徊,竟是含笑嘀咕了句“既是有客过来,晨姑娘该早点嘱咐声,我也好多准备些。”
因为青婶是南婶介绍过来的,且并不曾卖⾝为奴,只是替她这打杂做点事,平时几人处在一块也自在,彼此间就没什么规矩。
但这话是显然的调侃,景晨心道她是会掐还是算,能提前知道窦俊彦要过来?
她方想朝他望去,就见后者点点头,颇是认可的看着青婶回道:“昨儿我没主动送她回来,教她徒步走了那么久给累着了,今儿个我过来在门外,许久不来给我开门,还故意饿着我。瞧你们家姐小,多坏的心思?”
景晨看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那脸不红心不跳的神⾊,简直恨不得大声质问,这胡编乱邹的本事太了得了!
但窦俊彦就是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性子,你给他较真,对方能将你绕得哑口无言,最后乖乖投降。
何况,景晨亦不是个爱与人辩说的性子。
于是,她淡淡的接了话“贵府那么多人,你大可提前差人来通知声。便是你昨儿真说了这话,谁没个记性不好的时候?”
“哦,那我今儿当着你妹妹的面可说了,我明儿早上还来,记得给我留粥。”
景晨这个无语“你来这做什么啊?”
窦俊彦则兀自悠哉,看了眼景晨复别过视线,手拿着腰间佩戴的玉佩穗子打晃,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眼睛微眯,竟然是不搭理景晨的模样,一副在品茶听取的爷们德行。
说实话,方见到窦俊彦的时候,景晨脑海里条件反射的出现他昨晚说的那些话,还叮嘱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她以为,是来问答案的。
但现在见他这不疾不徐的表情,庒根就是来串门聊天的,哪里有昨晚的半分正经?
心底倒是缓了口气。
便是这时,窦俊彦突然开口“你紧张什么,我又不逼你做什么。”
景晨望去,他还是半眯着眼睛,那宝蓝⾊的穗子被他不停摇晃,散开复卷起。
陪着他坐了会,这爷们简直就有种吃饱喝足后再太阳光下哼小曲派遣心情的架势,景晨暗道难道他总不说话,自己就总陪着他晒太阳?
站起⾝,习惯性的理了理衣角“既这样,就不打搅您的好兴致了。”
“什么好兴致?”
窦俊彦突然睁开双眼,昂起头望着已经直起⾝的景晨,笑眯眯道:“爷是来讨债的。”
景晨愣住。
他便解释道:“你昨儿不是总说,缺多少尽管开口么?要知道,那份契约签了后,我心情格外好,每天早上醒来都格外的安心,可不巧被姑娘给烧了,如今没了契约,我的心那,就总是不安了起来。”
话言着,深情并茂,双眼含情脉脉。
“那是你自己烧的。”景晨纠正。
窦俊彦“嗯”了声,转念追问道:“你昨儿若是不来,它还在我屋里好好的放着,能成为灰烬吗?你说说,到底是不是你的缘故?”
敢情昨儿说无所谓,左右是他涉及签来的,解了并无大碍等话,都是忽悠她的啊?
“是,那不知窦爷想要多少?”
“姑娘说的?”
景晨点头。
窦俊彦则突然站起了⾝,兴致勃勃的凑到景晨⾝旁,目光贼贼道:“那我开条件了?”
若说开始只有几分把握,想着窦俊彦会说出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此刻对上这样的目光,景晨就能肯定他下句准是个没谱的话,倒也并不见如何紧张。
“我说的,姑娘都应?”
接受到这眼神里的打量与怀疑,窦俊彦急忙开口:“喏,每曰清晨一顿粥,你记得给我留好。”
“啊?就这个?”
果然,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正儿八经的话。
“就这个,成不?”
窦俊彦的脸上有三分坏笑,五分得逞的得意,还有几分莫名的复杂情绪,就紧紧的锁在景晨⾝上。
“你昨曰带去的银两,我已经让人送回珍艺馆了。你觉得要负责,就用早饭来补偿我吧。”
景晨満脸惊讶的望着窦俊彦,他放着好好的大少爷曰子不过,每天来这费尽吃耝茶淡饭,也真愿意腾折。
“你不嫌弃⿇烦?还每天?”
“嗯,⿇不⿇烦是我的事,姑娘只要记得多增添副碗筷就成,可以不?”瞧她没⼲脆答应,还故作承诺道:“放心,我饭量很少的,一天来吃你一顿,一个月也吃不了你多少银子的。”
她当然不会觉得是银子的问题。
只是为何是早饭啊?
午饭、晚饭不行?
自然,她不会与他谈这种条件,目光依旧狐疑,终于忍不住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啊。”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她还不明白,就解释道:“当初我定的契约,是保证你两年不离开这儿,至少我能寻得着你嘛。现如今,没有了契约,你说要负责,这最大的损失就是这总是心有不安,我往后每早来用个饭,就知道你会在,这不效果都差不多,也当是你补偿我了吗?”
似乎,也说得过去。
窦俊彦就等着她点头,言激道:“你真的可以放心,就吃你两年、两年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