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但⻩麒当然不会有惭愧之态,反而尽显旷达豪迈本⾊。四圣地虽然了不起,但铁拳会不弱于人。
凌飞烟无喜无忧,淡淡地说:“⻩堂主见笑了。”
⻩麒先说不敢,继而道:“凌姑娘代表圣地缥缈阁行走江湖,肩负济世重任,不知何故来到这东越偏隅之地?”
凌飞烟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心神一敛,道:“圣地之说只是武林同道谬赞之誉,济世重任更非一人一派所能承担,缥缈阁不敢当。飞烟入世只因修行遇到瓶颈,师尊让我下山另寻机缘,至于怎么到了这里,那是飞烟初入江湖,恰逢其会,来长长见识。”
⻩麒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颇为讶异,这凌飞烟年纪轻轻,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但话里行间却甚是老到,恰逢其会?我才不信,围捕溪云、花笛之事的确已传遍江湖,但说起来不过是私怨。
⻩麒不动声⾊,展颜笑道:“凌姑娘气度非凡,何必过谦。若非你执意不许,我是非得称你为‘凌仙子’或‘飞烟仙子’的,我手下那些儿郎也都同我所想,一定要在姑娘名号上加‘仙子’二字,丝毫不敢亵渎。我走南闯北十多年,像凌姑娘这等气质的人物也是第一次见,缥缈阁不负圣地之名,不然哪能培养出凌姑娘这等人才。”
凌飞烟对此番褒奖无动于衷,轻轻头摇“不如我们走快些,那两人胆子那般大应是有些本事的,莫令贵属多受其害。”
⻩麒本想说“无妨”以孙历之能,只要遇到那两人,绝对手到擒来。但脑里灵光一闪,生出试探凌飞烟武功之念,不由改口“好啊,我也有些担心。”边说边加快脚步,话音无丝毫紊乱,显然內力⾼深。
凌飞烟默不作声,脚下轻轻一垫,⾝形自然飘飞跟上。
⻩麒回头对她一笑,两袖一摆,速度猛增,一步两丈,快逾奔马,踏得泥尘飞扬。
凌飞烟知他有意试探,本来不想提速,但见尘土扬起,却不甚喜,当即轻轻一踩,⾝形恍惚一闪,出现在⻩麒⾝边,与他并排而行。
⻩麒双目立时一睁,本能地绷紧肌⾁,差点忍不住出手自卫。武动修炼到他这个层次,对外物反应极为敏锐,两人距离陡然缩短到攻击范围,岂能不令他心惊,幸而他自控力非凡,又迅速松弛肌⾁,只是脚下却再快一分。
凌飞烟似乎全然未觉,衣襟飘飘,淡然从之。
⻩麒暗惊于心,疾奔小半个时辰,凌飞烟竟丝毫不见疲态。临近木桥,他减速下来,凌飞烟还是在他肩旁三尺。
⻩麒停步,抱拳道:“凌姑娘轻功⾼绝,⻩某服了。”
凌飞烟道:“⻩堂主內力精深,气息平稳,飞烟才是服了。”
⻩麒摇头摇,知道只是客气话,不过也无需分辩,心知即可。
铁拳会帮众发现堂主到了,一群人数息之间立即完成列队集合。
凌飞烟纯净的双眸微光一闪,道:“贵派帮众规矩严明,效率⾼超,真叫飞烟大开眼界。”
⻩麒露出几分得意“过奖了,他们就是训练多些而已。”
百越一带不比中原之地,这里地方势力林立,民风蛮野,官府反而要主动结交地方势力以求安稳,所以铁拳会在闽中堂驻扎了两百多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论一堂之力,闽中堂在铁拳会三十六堂中可排入前十。
⻩麒说完,心里忽然一突,凌飞烟会不会意有所指?马上补充道:“其实他们都是假把式,就靠人多,不像圣地,每一代入世弟子都是人中龙凤,名扬四海。”
凌飞烟似乎察觉到⻩麒的隔阂之意,便道:“这地方山清水秀,飞烟想四处走走逛逛,⻩堂主帮务繁重,飞烟就不再打扰了。”
对无数武林门派而言,攀上四圣地自然是荣光无限,好处多多,但⻩麒只客套一番,实则无意相留。
凌飞烟点头致意后,足不沾地似的轻飘飘过了桥,行⾊宁淡静雅,颇有出尘之姿。
⻩麒看她纤柔的背影逐渐远去,皱眉沉昑不语,半响后招呼一名手下过来,低声嘱咐几句,命他将信息快马回报总部。
溪云、清流现⾝的消息飞快传播,无数⾼手蜂拥出动,快马飞尘,刀剑光冷,群情激越。
为防止残损的木桥发生坍塌,铁拳会留下三队人马维持秩序,人可以过,马可以过,但必须下马步行,同时不能一哄而上,只能按顺序一个一个走。
群雄排起七八丈的长队,不少人暗暗抱怨,却敢怒不敢言,人家是天下第一大帮铁拳会。也有不少人认为铁拳会这事做得不错,这桥看起来的确不稳妥
落曰西沉,红霞款款映在水面上,波光摇曳,残桥古朴,这番情景本该十分静美,可惜无人欣赏,群雄等得焦急,见天⾊渐晚都嘟囔起来,再这样拖延下去,那俩光头早溜没影了。
铁拳会留守的三名蓝带人并无怯意,神态从容,这些乌合之众还敢闯铁拳会布下的阵型不成!?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急促马蹄,有人快马加鞭,不住催促,直闯而来。
人人转头后望,看到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前一个蓝衫飘袖,后一个玄黑劲装。
一名铁拳会白带帮众提前拦入道中,手掌前伸,喝道:“下马排队!”
“滚开!”蓝衫客马不停蹄,一丈之外右手一扬,袖袍带起一股劲风。
那白带人突然只觉如陷飓风之中,四面八方不知多少股劲力涌来,⾝形随之左右晃动,突然摔倒。
铁拳会帮众大怒,又有数名白带人欲拦道而截,一名蓝带人从道旁凌空跃起,正面飞扑蓝衫人,右掌成爪,朝蓝衫客前胸抓去,口中大喝:“大胆!”
“大胆!”蓝衫客同样沉声一喝,速度不减,直冲而上。
后一匹马上的黑衫客却大声叫道:“退下!”却不知是叫蓝带人退,还是蓝衫客退。
蓝衫客⾝前半空中突然爆出无数璀璨剑光,眨眼幻灭,却听蓝带人惊呼一声,翻到道旁,踉跄落地,连退三步,一庇股坐倒,上⾝衣衫尽碎,皮⾁半点不伤,但脸⾊煞白,骇然如见鬼怪。
群雄同样骇然欲绝,谁也没见蓝衫客如何拔剑,如何收剑,但觉他右手一动,便剑气纵横,铺天盖地,令人心中发凉。
另外两名蓝带人⾝形几乎堪堪跃起,急忙收住,不敢阻拦。
后一匹马上黑衫客扬声道:“青云剑派朱文公子、旗山剑派周义信,先行借道而过,请诸位见谅。”也是马不停蹄,紧随其后。
道旁众人惊呼出口,原来是俊秀榜第八的暴雨朱文、第二十六的不杀剑周义信。这两人前曰还在往西追踪白影儿,这曰竟就赶了回来,怕是全程无半刻休息,马也换了好几匹吧,还是这周义信有礼貌。
铁拳会众人哪里还敢挡,桥头白带人无需示意,队长都一个照面将人剥了衣衫,咱还是别闹了,赶紧让开。
两匹骏马畅通无阻,全无减速迹象,四蹄翻飞,跃上桥头。
铁拳会不能挡朱文半刻,群雄见状,躁动起来,争相要上桥。
三名蓝带人守住一丈五桥头,同声一喝,怒目圆睁,双膝微蹲,拳握腰侧,三人气势相连,威风赫赫,直冲天际。
居中那名蓝带人喝道:“有意与铁拳会为敌的尽管上来!”
群雄闻言,脑里热血一凉,纷纷止步。
这时木桥中段骏马惊嘶,朱文往前飞⾝而起。原来是他舿下骏马右前蹄踏碎木板,陡然下陷止步。这番⾼速行进中发生意外情况,朱文却能及时飞⾝而起,而且⾝法只见轻盈,不见浊躁,看得周义信暗暗惊心。
骏马⾝形沉重,木桥残腐,这一停滞,左蹄下木板也“咔啦”碎裂,半⾝都往下陷落。
群雄眺目而观,暗暗惊心,这桥果然承受不住,这下谁还敢乱闯。却见桥上朱文回⾝马旁,双掌托住马胸抬出陷坑,又翻⾝上马,疾驰而去,前后不过数息之间。
群雄看得目瞪口呆,铁拳会众人也怔怔愣神。手上要发出那么大的劲力,脚下自然也会随之用力,脚下用力过度势必踏碎残腐桥板,谁也不明白朱文是如何做到托起骏马而⾝不陷的。
群雄多数都未见过朱文,此际也不过快马而过,惊鸿一瞥,尚未瞧清面目,但对暴雨朱文这剑法、武功,已是心悦诚服风,五体投地。
有了前车之鉴,铁拳会的工作便轻松许多,后面过桥的人都小心翼翼,避开已经损毁的桥段。
与铁拳会为敌绝对是武林中人谁也不愿面对的事,清流这下终于深切体会到这种苦楚。一路小心翼翼,扰乱视听,故布疑阵,还是在短短两个时辰內先后与铁拳会三拨人手遭遇,显然铁拳会有极擅追踪的⾼手。
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溪云下手再不留情,已经打断十数人二十多根骨头,令那些人数曰之內都不能再动手。
清流嫌弃地看溪云,杀钟横岭时人家要逃,你还是背后一竹子将他捅死,只因为心里感觉他十分危险。然而现在情境更危险,你却一个不杀,追兵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