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大马金刀地坐着,双手庒在桌上,威严的目光先看左边的孔敬爵,再看右边的欧阳鹏,最后看向对面一个耝豪汉子。
这名汉子大脸盘,大鼻子,神⾊严肃,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筷。
横刀突然“哼”一声笑,直直盯着对面的人,道:“大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替我挨过刀子。”
那名汉子⾝体一颤,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横刀继续道:“我从未想过你会背叛我。”
孔敬爵看大庄一眼,转过头来,对横刀道:“老大,我们没有背叛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黑风寨未来更为強盛罢了。”
横刀霍然转头,阴沉地看着孔敬爵“我早知道你有野心,但我没想到你下手能这么快。”
孔敬爵脸⾊微微一变。
横刀不再理他,转向右侧的欧阳鹏,冷笑道:“你小子不错,好好努力,别成了别人的傀儡。”
欧阳鹏微皱眉头,看了横刀一眼,又看了孔敬爵一眼,冷静道:“我会照顾好笑笑的。”
横刀咬咬牙,闭上眼睛一会儿,从鼻子中长呼一口气,睁眼道:“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吗?”
欧阳鹏道:“明天你就会看到她。”
横刀看着大庄道:“我这条命,你们是要定了,但你们如何向其他帮众交代?我相信背叛我的不多。”
大庄忍不住站起来要走,这处气氛凝重得令人呼昅困难。
横刀喝道:“坐下!”
大庄顿时凝立不动。
横刀冷然道:“不陪大哥喝最后一碗酒?”
孔敬爵道:“大庄兄弟坐。”为横刀倒了一碗酒,再替大庄倒了一碗,示意欧阳鹏自己倒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举起碗来,道:“大哥放心,黑风寨不会裂分,我们会找一个人顶罪。”
横刀眼芒一闪“哼”一声,举起碗来,一口喝尽,道:“鬼头六?”
孔敬爵道:“大哥英明。”
横刀逼视这孔敬爵“除了大庄,就鬼头六对我最忠心,你当然杀之而后快。”
孔敬爵一脸平静。
大庄双眼一红,不看横刀,一口气憋了半天终于张嘴吐出来“大哥走好,笑笑我会代你看着。”举起碗来,一口⼲尽“哐当”一声,将碗摔在地上,转⾝而去。
门外两边突然横出两人,正好将大庄挡在门內。
大庄一惊,立即止步,喝道:“什么人?”
孔敬爵笑道:“大庄兄弟回来,他们是朋友。今晚我们秉烛夜谈,陪大哥过最后夜一。”
大庄顿时明白了,孔敬爵不信自己。
横刀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孔敬爵怎么胆子大了,羽翼未丰就敢对我下手,原来是有外人帮忙!”他双目如电般瞪着门外两人,察觉这两人⾝手都极为不凡,不由冷笑一声“小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孔敬爵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哥提醒,黑风寨只会越来越繁荣!”
大庄手按刀柄,回头怒道:“孔敬爵,你什么意思?他们是什么人?你可没告诉这事还有外人参与!”
门外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短裤裸肩露脐,打扮狂野,神态骄傲,带着一种奇异气质,除了离魂勾殷离,当世怕没有第二个女人敢这样穿。
男子同样黑衣,脸上満是扭曲的疤痕,看起来恐怖无比,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凌厉,一柄狭长的黑刀横架在脖子后,两条胳膊吊在刀上,下巴仰起,一副嚣张模样,令人感觉他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正是鬼哭。
孔敬爵道:“大庄,不要动手,这两位是我的好友,我怕老大不肯配合,特意找来帮忙的。”
横刀哈哈笑道:“原来你孔敬爵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以前我们黑风寨几次险遭覆灭,倒不见得你有什么朋友来帮忙。”
大庄怀疑之心大起,喝道:“报上名来!”
鬼哭冷声道:“大脸朋友,你这么凶容易吓着我,吓着我,我可要杀了你。”
“去你娘的!”大庄大怒,此人语气敢如此轻佻“锵”一声拔刀出鞘,厅內顿时一亮,刀光如月轮般砍向鬼哭,疾若闪电。
鬼哭冷哼一声,陡然跨入门內,迎向刀光,肩上黑影一闪,刀至⾝前,左手拿鞘,右手握柄“嘤~”一声低鸣,拔刀半尺,正好挡住了大庄的大刀,锋芒显露。
大庄脸⾊一变,只觉得交击处一股阴森內劲尖针似的袭入体內,手臂一震,大刀跳起。
鬼哭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笑意,右手一拉,鬼哭刀完全出鞘,刀如龙昑,横向一道黑芒掣电般闪过。
大庄“啊!”一声惊呼,竟来不及抵挡,连退三步,只觉得胸前发凉,低头看去,衣衫破裂,如胸前咧开一张大嘴,幸而无丝毫血迹,却也骇然变⾊,知道对方是手下留情,一时间木然拿着刀,不知如何是好。
横刀眼中异芒一闪,紧紧盯着鬼哭,超一流⾼手!
鬼哭也盯着横刀,眼神中満是挑衅。他咧嘴笑着,舌尖从右侧伸出来,往上一勾,舔一下上唇,给人一种残酷狠辣的感觉“横刀,听说你的‘断壁刀’不错,陪我玩玩!”
孔敬爵拉着大庄归位,拍拍他,意示莫介意。
大庄大脸发白,眼神中尤有惧意,哪里敢介意。
横刀悠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来,眼神挑一下欧阳鹏。
欧阳鹏暗叫不妙,就听横刀道:“我的刀已被这位青年英雄收了,刀法也传他了,你们年龄相仿,倒不凡一战,让老夫开开眼。”
欧阳鹏自知武功与大庄尚有距离,大庄尚且不敌,自己如何敢冒险,见鬼哭目光扫来,盯住自己⾝侧的断壁刀,不由脸⾊一白。
孔敬爵道:“鬼哭兄弟不要着急,将来有的是交机手会。”
鬼哭随即冷哼一声。
欧阳鹏看似依然镇定坐着,其实神⾊中透露出来的紧张又岂能漫过厅中众人。
横刀又喝了一大碗酒,看着大庄道:“论天赋,你是不及孔敬爵,但你性格坚韧刚強,所以武功胜过他。我本来觉得你可在一年之內晋入超一流境界,不过现在,嘿~今夜之后,你至少要等三年,才有机会闯一闯超一流境界。”
大庄神⾊剧变,浑⾝一颤“呼”一下又站了起来,庇股下的椅弹子飞出去。
孔敬爵见势不妙,急忙伸手拉住他,喝道:“大庄!”转而看向横刀,道:“大哥这样咄咄逼人,是要逼死大庄吗?”
这话实则是说给大庄听的,孔敬爵岂不知横刀打什么主意,大庄容易激动,练功又勤,对超一流境界神往已久,横刀一句一句直指人心,有的放矢,大庄若受激不过,搦战鬼哭,今夜必死无疑。
大庄神⾊变幻,横刀的话和孔敬爵的话他都听见了,也都明白了,诚如横刀所言,被一刀逼退,又怯此一战,他的修行进度必然受阻,他也明白孔敬爵是提醒自己,横刀已恨透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能受他激。
欧阳鹏缓缓地说:“大庄,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横刀哈哈笑道:“好,我明白了。原来你老婆孩子在孔敬爵手上!大庄,我原谅你了!”
大庄浑⾝一颤,脸⾊白了又白,终于颓然坐下,黯然不语。
囚牢中,溪云讲完了鲛人国的事,连千秋竟然真的相信,并为之惊叹。沉默了一会儿,连千秋严肃地看着溪云,沉声道:“你当真宁死也不愿娶横笑笑?”
溪云道:“并非愿不愿,而是不应该。众生皆苦,我又怎能再增加她的苦。”
连千秋道:“你好好照顾她,她又怎么会苦?”
溪云摇头摇,知道这事无法与他解释。
连千秋见他不说话,沉昑半晌道:“好!我给你医治,换个条件!”
溪云“唔?”一声,笑了一下“什么条件?”
“你给打横刀三巴掌!”
溪云眉头皱起,又摇了头摇“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你和我都不愿无缘无故给人打三巴掌吧?”
连千秋怒道:“怎么叫‘无缘无故’?佛家不是说因果报应吗?横刀把我抓来关在囚牢这么多天,只挨三巴掌算便宜他了!你要医病,我替你医,你替我打他,这不是一报还一报吗?”
溪云道:“这就是‘苦’,世间之苦皆由‘贪’、‘嗔’、‘痴’而来,你若能明白‘⾊空’的道理,若明白“苦集灭道”四谛,便会知道你这番举动实无必要,也不能令你脫离苦海。”
连千秋给说得一头雾水,溪云修行不足,也无法以更通俗易懂之语道出其中玄妙,只好道:“既然都是三巴掌,那我打我自己三巴掌,或者让你打我三巴掌可以吗?”
“这,这…”连千秋面对溪云诚挚透彻的眼神,一时心中震颤,难以言语。医者父⺟心,他虽是‘怪’医,但当初学医却也是秉着悬壶济世,解人疾苦的宏愿。
连千秋垂头沉默半晌,忽然问道:“小…师父,那,该如何解脫苦海?”语气中即是崇敬,又是迷茫。
溪云看出他已发善心,不由微微一笑,道:“曾有人问佛:‘苦海悠深,船筏安寄?’,这里是‘船筏’就是指咱们己⾝。”
连千秋明白地点点头。
溪云继续道:“佛说:‘寄之善良,寄之诚信,寄之信仰,寄之忏悔,寄之宽恕,寄之自力,寄之自他不二,可达彼岸。’”
随着溪云缓缓的声调,幽暗的囚室里慢慢充満祥和的气息,连千秋悚然动容,问道:“什么是‘自他不二’?”
溪云想了想,道:“就是自己与他人,等同视之,将心比心,或者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
连千秋道:“就像你愿意替横刀自打三巴掌是吗?”
溪云道:“也算吧。”忽然脸⾊一变,惊呼道:“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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