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男子沉着脸僵了一会儿,终于轻哼一声,放缓了脸⾊,和气地对清流、杜可风、溪云分别注目“几位是我家侄儿的朋友吗?不妨一同到我府中做客。这两孩儿不懂事,进城了还不懂带朋友回家。”
傅山暗暗尴尬,这个“朋友”怕⾼攀不上,倒是欠了人家大恩,舅舅拿他们当我那些普通朋友看待,可能不小心还得罪了人家。
清流想到溪云真气异状还未解决,回道:“我们另有要事,就不去叨扰了。”
杜可风才刚通报了姓名,与傅山兄妹尚无交情,也不愿去,听清流拒绝,便更不说话了。
雍容男子浅笑道:“几位是怪我对两个孩子太严厉吗?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天⾼地厚,竟私自跑去惹刘今天那剑魔,差点连命都丢了。”
傅山、傅琴悄悄抬头,却正好迎上雍容男子责问的目光“没错!你们那几个小友跑回来了,告诉我你们的事了!”一听这话,两人又愧疚地低头缩脖,不敢言语。
清流自然不在乎他对两个晚辈严厉,也不会被他那点威风吓住,见他还算客气,笑笑答道:“多谢盛情,我们另有安排,不便打扰。”
雍容男子⾝后一个光头雄壮男子闷哼一声,突然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瞪向清流“孟大爷相请,几位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雍容男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贺州城他孟晋绝对是一号人物,对几个年轻小辈,他已经够客气了,想不到连遭拒绝。
傅山刚被斥责,本不想提黑风盗之事,这时担心闹起来,忙道:“舅舅,其实两位师傅是我们的救…”
清流手一伸,截住他的话,夷然无惧地回视着那壮汉,道:“其实我们与傅公子,傅姐小不过是途中偶遇。”
傅山讪讪住口,心中却暗急,舅舅⾝边几人看起来似乎挺厉害,怎么看不出来这两位师傅可是足以与剑魔刘今天一争⾼下的⾼手吗?
孟大爷是精明人物,察觉似乎并有隐情,见清流神态从容,而另外那个小和尚和那年轻书生也毫无忧惧之⾊,心中暗讶,手往后一摆,示意那光头壮汉退后,轻轻笑一下,道:“好,既然如此那只好作罢。掌柜的,这几位小友但有消费都记到我名上。”
掌柜忙不迭地鞠躬点头“是是是。”几个素菜,不要钱都行啊,千万别在这里闹僵斗起来。
清流见孟晋娇狂,很想顶一句“不需要。”但见溪云看着自己,知道已被他看破心意,便不言语。
一个⾼瘦男子出现在客栈门口,⾝躯直直挺立,灰白长衫随风飘飞,粘在⾝上,⾝形更显瘦削。此人五官虽然谐和耐看,但面无表情,目光冷漠,让人有些望而生畏。他双手拄剑在门槛上磕了三下,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然后庒在那里。
众人觉得响声奇怪,都转头看去,掌柜招呼道:“客官请进。”
⾼瘦男子脚下不动,冷漠的目光穿过人群,利箭似的射入清流眼中。
一阵怪风从门外卷入,掌柜、傅山等都莫名打个寒颤。
两个小沙弥⾝形一闪,出现在杜可风⾝边,异口同声问道:“杀气?”
孟晋⾝边六名⾼手脸⾊都是一变,立生警戒之心,光头大汉在孟晋耳旁低声道:“小心。”
孟晋暗讶,此人名为王勇,曾在铁拳会学艺,拳法极为⾼明,一向自视甚⾼,此时语气中竟有几分忌惮。
王勇发现⾼瘦男子针对的是清流,不由瞥清流一眼,露出一丝嘲笑。
清流皱眉道:“阁下找我?”
“出来。”⾼瘦男子张口,声音嘶哑低沉,好像很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似的。
清流道:“何事?”
“决一生死。”
溪云暗惊,此人凛冽的杀机始终保持在一个尖亢的水平,丝毫不受讲话行为和话意影响,说明他的武功已达收发由心的⾼明境界。
孟晋皱起眉头,想想自己可是为他们买单之人,若任此不管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扬声笑道:“朋友似乎不是我们贺州人,能否给我孟晋一分薄面…”
那⾼瘦之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清流一人,对孟晋的话听而不闻,对周围所有人也视而不见,缓缓拔剑出鞘,直指清流,除了手部动作,他的⾝躯,乃至睫⽑也没有一丝颤动。
孟晋笑容一僵,浑⾝一燥“你…”
王勇虽不想替清流出头,但孟大爷面子受挫,他作为贴⾝保镖岂能坐视不理,凛然喝道:“年青人,这里是贺州!”话音一落,真气瞬间提聚,本已雄壮的⾝躯似乎又涨大了一分,气概強猛,雄浑沉肃,如猛虎盘踞,威风凛凛。
⾼瘦男子立即生出感应,目光第一次转动,剑尖也随之指向光头汉子“你要跟我动手?好,我叫久光阴,你叫什么?”
对方剑尖一指正,王勇双目立时一睁,怒喝道:“多此一问!”双脚猛然发力“啪”一声响,踏碎地砖,⾝形暴然前冲,右拳直捣⻩龙,居中轰去。
久光阴右臂举剑,凝而不动,烈猛的拳风劲流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剑尖也未颤动一下。
王勇虽不以速度见长,但脚下也不慢,眨眼就到门前,见对方一动不动,招式不变,劲气再增,拳头烈猛地刺破空气,带起強劲巨力,狂捶出去。
溪云突然惊道:“快退!”
孟晋等还以为他叫久光阴退,却听王勇发出一声惊天惨叫,⾝形从久光阴⾝侧狂冲而去,滚石般冲撞在地上,直滑了一丈有余才停下,⾝后带出一条血浪,灰尘腾舞,而一条耝壮的胳膊飞得比他更远“啪”一声掉在前头四五尺处。
溪云、杜可风都叫道:“青云剑诀。”
青云剑诀瞬间的光华动人无比,威力也強大无比。久光阴的剑尖看似只是轻颤一下,实则连续七次点击,一朵奇异剑花完全将拳劲消融带走。再见久光阴脚下微微一挪,瘦长的胳膊一转,剑光庖丁解牛般轻松自如地从王勇腋下削入骨头缝隙,一剑将他一条大好胳膊断下,而飞洒出来的鲜血在他⾼速冲击下竟全跃过了久光阴,连一点血沫都未沾到他。
清流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骇异,一为对方剑法⾼明,二为对方⾝份。
其余人没一个看清久光阴的剑法,见王勇瞬间落败,断臂飞血,都大觉诡异惊悚,心中发寒,孟晋忙往另几名保镖⾝后躲去。
王勇并非如此不济,只是青云剑诀精妙绝伦,最善于以巧制拙,对付这种直来直往的招式。
手臂断口鲜血狂涌不止,王勇惨嚎声声,剧痛攻心下,难以聚力为自己点⽳止血。
清流大步走向门口,孟晋等急忙让到一旁。
久光阴瞥地上的王勇一眼,回头过来,长剑缓缓抬起,直指清流。
傅琴胆子大,虽然王勇的惨叫声叫她心悸,但依然从保镖⾝后探头看去,双手紧紧抓着傅山的衣袖,十分替清流担心。
清流自若前行,全无提气聚力之状。
久光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凝立不动。
清流看他一眼,穿过他⾝边,替王勇点⽳止血上药。
孟晋等又惊又愣,刚才久光阴剑尖移动时滴下了一滴血,说明王勇的确是久光阴所伤,但他此时为何又不出剑了?他们不会明白,修为到了久光阴这等境界,最善于利用气机,清流无出手意态,气机內敛,久光阴无法应激而起,強行出手反而威力不足。
溪云走上几步,问道:“久兄是青云剑派中人?”
“不错。”
孟晋顿时脸⾊一苦,倒霉透顶,竟这样惹上青云剑派。
溪云疑惑道:“你为何要与我师弟清流决生死?”
“他以前叫花笛。”
“花笛”的名声倒大,孟晋、傅山都有所耳闻,又变了脸⾊,花笛采花贼,不是说他死了吗?
久光阴惜字如金,一字也不多说。
溪云猜到该与朱丽珍、张芬桦两女命案有关,但拙于口,没办法与久光阴再说下去,愣在那里。
若单让这两人说话,只怕两句就谁也接不下去了。
清流这时替王勇包扎好右臂站了起来,对孟晋等人的眼光一概不顾,心中略有为难。别人的挑战也就罢了,来的却是青云剑派弟子,怕是有误会。控制自己,缓声道:“数曰前我与贵派朱文已讲清楚朱丽珍、张芬桦两位姐小的事,久兄是不知此事,还是‘花笛’与贵派或久兄另有恩怨?”
他说“花笛”时像是称第三者,令溪云颇有些欣慰。
“数曰前?”冷漠如僵尸似的家伙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你数曰前见过朱师兄?”
清流见他颇为激动,暗觉讶异,隐隐有种不妥之感。
溪云代为答道:“该是十多曰前了,在合浦城。”
久光阴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看看溪云,又看看清流,怀疑之意明显,使得气氛越发凝重。
杜可风忽然道:“久兄你好,可有什么不对劲?”
久光阴一打量杜可风,便知他武功厉害,惊异道:“你是谁?”
杜可风抱拳一揖“在下杜可风。”
久光阴眼睛忽然一睁,继而凝眉“不知草堂杜可风?”
清流一双眼睛立即转到杜可风⾝上,圣地传人!?
孟晋听到,更是有些呆了,这些家伙一个一个都大有来头不成?责备地看向傅山。
傅山也是发懵,他哪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