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燃并不知道缪炼与溪云还是旧识,他在厅中听到消息,便立即嘱咐缪炼送信,申燃自己却是不方便离府的。
溪云怅然头摇,想起郝通海对“那些人”的评价,那些人独⾝一个时什么都不敢做,人多势众时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本来想尽快赶回苦集寺的,因为郝通海的威胁,他觉得这魔头说得出做得到,万一“那些人”发疯,师父和师兄怕就危险了。
但与刘今天的“交情”却叫他不能立刻即去,所以想等他们决斗后再走,而刘今天力竭瘫倒,作为“朋友”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其实他对“交情”、“朋友”这种东西不甚了解,对刘今天一⾝魔气也不介怀(只是担心他魔气越来越精深,越来越极端,最终堕入丧心病狂的魔道),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该这么做,不然这些事将在心里留下“结”这是心之所欲,随心而行。由此可见,刘今天对他是有影响力的。
刘今天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落井下石?哼!那就看看谁命硬了!”
缪炼不由一愕,这家伙…哇哇~!这才是⾼手风范啊!心中十分希望刘今天将那些不顾廉聇的老头子狠狠打一顿。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又长在商户之家,而非江湖门派,哪里知道魔门以前的猖獗残酷行径。
溪云露出难⾊,略带讪意地说:“我要赶回苦集寺,那个郝通海可能对我师父师兄不利,你体能要是…可以的话,不如走吧,我之后要赶路,也怕和你误了十五曰之期。”
刘今天深深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也会一石两鸟,顺水推舟?但他既然开口了,却是不好拒绝。
“叩叩叩”杜可风就在隔壁房间,听到缪炼着急的脚步声,不好意思偷听谈话,但还是敲门来询“溪云兄,可有什么情况?”
清流将门拉开,杜可风进来,看了缪炼一眼。
缪炼两眼发光,杜可风!杜可风!虽然知道他是唐少爷的朋友,也来过单枪会,但缪炼可没见过,又惊又喜,景仰惊羡地看着杜可风。
刘今天做了决定,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伸腿下床“我们打算即刻离城。”
溪云顿时露出喜⾊,笑道:“多谢今天兄。”
刘今天无语地摇头摇,你谢个什么劲,该那些走运的家伙谢你,我刘今天就算只剩一条腿一只手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的!该我谢你,十五曰之期,老黑!
杜可风略有所悟,点头道:“唔,我和你们一起去,朱文兄的事不能不管。”
清流冷声道:“我们要回苦集寺。”现在还理他朱文,当然先顾自己师门。他虽还未入门,但已当足自己是苦集寺之人了。
溪云拍拍清流的肩膀,道:“没事,顺路。”
清流只好作罢,但他知道溪云实则比他急,这世上能叫溪云急的事不多,苦集寺绝对是其一。
唐天冒了出来,澜枪扛在左肩上,左手挂在枪尾,语含不忿地说:“我也走!免得留下来惹人碍眼!咦?你不是申师兄想要收作徒弟的那小子,叫…缪炼,是吧?”
缪炼好不激动,唐少爷扛枪的势姿好帅,以后我也要这样扛。他,他知道我名字…,愣是激动得没法答话。
杜可风看着唐天,张嘴欲言。
唐天两眼一瞪,道:“别说了,郝通海必须是我的!”
“不是。”杜可风正⾊道:“金兄在此休养…”
“各位不介意的话,我想跟各位一起走。”金鸣展从另一个房间出来。
清流“叱”一声,讥笑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隔几层墙都没用。”
唐天、金鸣展顿时脸如火烧。
缪炼激动无比,这些人,都是好了不起的人物,我现在就跟他们站在一起。啊,我也想跟他们一起走!可是,我哪有资格。不!我要努力,溪云也没多大,听说比他们都厉害。我要努力,总有一曰,我要和他们真正并肩而立,我可以的!
“缪炼,缪炼,小炼!”
“啊!?”缪炼吓一跳,发觉唐天瞪着自己,差点一颗心从嘴里跳出来。
唐天道:“去,回家里帮我们弄几匹好马。”
“啊?”缪炼这下差点吓尿,老爷子爱马,府中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货⾊,但他怎么敢去“弄”?
刘今天道:“我有银子,我的马我自己可以买。”
“我唐家的马岂是…”
“阿天!”杜可风微一伸手,使个眼⾊“不要⿇烦了,我们就近买几匹马便走。”
唐天怏怏作罢,心里嘀咕:怀里只有一两半银子,我买个马尾巴啊。
清流暗叹杜可风会做人,以刘今天的傲气,唐坤朗昨夜那样的态度,唐家的马再好他也不会骑!
缪炼唯唯诺诺地说:“是啊是啊,回家弄,弄来不及了。”这个“弄”会为难死他。
唐天是老实不客气地偷听他们之前的谈话,也明白,咕哝道:“快走吧快走吧,诶…”贴到杜可风⾝边,埋头低声道:“杜大才子…”
“准没好事。”杜可风立即借口。
“不是坏事不是坏事,买马的钱你先替我垫上。”
“…那沿途你负责生火、打水、牧马、守夜。”
唐天两个鼻孔一耝,冒出两团火气,咬牙切齿地说:“好!”
杜可风哈哈大笑,得意非凡。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这小子的短柄竟是没钱。
一行人立即上路,马虽不是百里挑一,但也⾝⾼腿长,没多久就将已万家灯火的贺州城甩在⾝后。
缪炼刚回到单枪会,没想到迎头撞上唐坤朗“那小子…走了。”
缪炼今天总算激动够了,还算聪明,知道那小子是谁,咽咽喉咙,答道:“少爷说郝通海在我们贺州城杀了许多人,他要去杀了他报仇。”
“唔。”唐坤朗转⾝而去。
缪炼一愣,老爷子不担心吗?郝通海可是宗匠级⾼手啊。他抓抓后脑欲走,忽然止步,见旁边假山后转出樵夫打扮的鲁炘,听他道:“这家伙,嘴上说碍眼,⾝体却老实得很嘛,袖子抖成那样。玉不琢不成器呀大哥。”
鲁炘笑着对缪炼点点头,也走了。
缪炼愣了半晌,那是鲁,鲁大师!他决定永远记住今天,并从此奋发,苦修枪术。
溪云等人在大道旁露营休息,生火的大任当然由单枪会少主澜枪唐天亲自出马。
刘今天和金鸣展各自盘膝一处,尽快恢复体能真气。
阿歪、阿哦靠着火旁,趴着草地已睡去,⾝上盖着杜可风一件长袍。
这个季节,夜晚已有些凉意,他们出发得急,准备不充分。
杜可风道:“跟踪我们的该是魔门中人。”
清流冷然道:“料贺州城那些家伙也没胆跟来!”
唐天很想顶他一句“他们不是没胆,他们是留下给我家老爷子拜寿!”却见杜可风一眼看来,只好忍气,暗忖:人穷志短,算了!清流这混蛋,在翡翠院时明明觉得他挺可爱的嘛,怎么转眼变成这个死样子!
这群人的确是个独特组合,而翡翠院那夜一的交情只留在那夜一。
溪云道:“我感觉到杀气,不一样,应该不是郝通海那些人。”魔体五感非凡,感应远比他人更敏锐精确,刚出城门没多久,他第一个发现被跟踪。
清流道:“会不会是使弯刀的那些杀士?”
溪云微微头摇,感觉不一样,但这种东西叫“感觉”自然不容易形容。忽然灵机一闪,想到那夜何冲锐被行刺,脫口而出道:“刺客!”
清流等都一惊,刺客绝对是江湖中最令人心惊胆寒的一群人。
杜可风脑子转得飞快“我们人多目标大,可能反而不利于朱文。”
唐天倒不想管朱文,他的目标是郝通海,郝通海的目标是溪云,所以…
清流道:“却不知刺客的目标是谁?也不知主使者是谁?”
“我们分开就能知道了。”杜可风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
唐天“嘿嘿”一笑“你个狡猾书生!”
杜可风坦然受之,脸⾊却一正“不要大意,此人跟踪术如此⾼明,我只隐隐有被监视的感觉却分不清来向,绝不是寻常刺客,不把他揪出来我们觉睡都不能安稳。”
唐天肃然“唔。”一声。
“在那个方向,我觉得他的目标该是我。”溪云下巴往前方抬了一下,眼神中颇有忧虑,却不是为了刺客之事,而是担心连累苦集寺。
杜可风、唐天对视一眼,都往那个方向看去,一瞬间被监视的感觉突然消失。两人心里微微一震,莫非自己的举动竟被对方“瞧”在眼里?不过却因此可以肯定刺客的确在那个方位。
清流微不可查地扫杜可风、唐天一眼“我要运功疗伤,守夜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便闭上眼睛,至于公平不公平,别人答应不答应——反正我闭眼了。
清流心思却还在活动着,溪云并未意识到他随口一句话已经显得他的能力超过他人,而像杜可风、唐天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们是不愿屈居人下的,须得留心。
这夜一平安无事,不过这才是第夜一。黑夜是刺客的舞台,而黑夜始终会将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