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晨一想,千两银子并不多啊,就奇道“一千多两,在他们那个行业来说,不算什么了吧,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桃道“夫人你没听我说完呢。我的意思是,光请客吃饭,就上千两了,那贿银,还一分都没送出去呢。”
肖紫晨琢磨了一下,她统共十天没有回家,肖全盛就花掉了钱多两银子,那就是他每次请人吃饭就要花费一百两以上!以金陵的消费水平,抛开映阳楼那种以皇室菜肴为卖点贵到态变的地方不算,一百两一顿,只要不点那种价格离谱的稀有菜肴,差不多可以在顶级的酒楼吃到最⾼规格的酒席。
自古以来,食盐都是家国重要的收入来源,这一点肖紫晨是知道的,但她并不知道盐商资格的竞争激烈到了何种地步,更不知道以肖全盛的状况,几乎是没有可能再次哪会经济资格了,还以为他为了自己能够早曰重新开业而四处奔波着呢。
情不自噤的,她又想到了景缘,心里又是为她担心,又是为她內疚。肖紫晨叹息了一声,轻轻道“生意不好做啊,小桃你也别笑话他了。哪个吃饱了没事⼲的愿意每天花那么多银子专门来情人吃饭呢?”
小桃见肖紫晨这样老气横。秋的叹气,觉得非常的好笑,但她不敢真的把那感情表lou出来,只得伸手捂住了嘴,勉勉強強的笑了几声,说道“夫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换做别人,我也会很同情的,可是肖全盛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不喜欢他,见到他倒霉,我就是⾼兴。哎,夫人你也真是好脾气,他当初那么狠毒的攻击你,你居然都不恨他,还来为他说好话,这份肚量,啧啧…”
肖紫晨探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笑着斥道“怎么地,你又想讽刺我了吗?”
小桃吐了吐头舌,笑道“我哪敢啊!”肖紫晨道“你不敢谁敢。”说着两。手往她腋下一伸,死命的咯吱起来。小桃跳着脚边跑边笑,可这书房就这么大,她能跑到哪里去,躲了一会儿,笑不动了,就蹲在地上求饶了,说道“夫人,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哦,对了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你住手吧夫人,我跟你说正经事。”
肖紫晨住了手,站在她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的鼻子道“什么事,你快点说。要是糊弄我的,十倍惩罚。”
小桃翻了个白眼,对那惩罚的严厉表示了议抗,说。道“老太太让你回家呢。”
肖紫晨道“婆婆?你知道她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小桃道“大约是让你主持过年吧。”
还真给小桃猜中了,肖老太太找肖紫晨,就是要。她主持过年的。当天夜里,肖紫晨就回了肖家,陪着老太太吃了顿晚饭,饭后,老太太将肖紫晨带到了她的卧室中,引到床上坐着。
老太太自己则。把床头摆放着的一只箱子捧到了怀里,拿着一串钥匙,开了一把锁,又开一把锁,一连开了三把,才将那一尺见方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摸了一小叠宣纸出来。
老太太kao着肖紫晨坐好,将那叠宣纸最上面的一张拿起来,递给肖紫晨,肖紫晨伸手接过,立刻吃了一惊,不是因为这宣纸上写着什么令人惊讶的消息,而是在那老太太的手上,本来肖紫晨以为她拿着的是一叠纸,这时候揭了第一张后她才发现,原来下面的都是银票。
老太太指指肖紫晨手上的纸张,笑道“这是今年咱们家的账单,阿紫,你瞧瞧吧。”
肖紫晨哦了一声,低头向那纸上列着的条条款款看去。只见那的页眉上写着几个潦草小字,本年度收支,下面则是端正楷书,明确的列明了这一年肖家大宅的收支。
首先是收入一项,肖家在钱庄中还有三百万的存款,每年得到的利息是十二万两。然后是子女们孝敬的收入,老大不在家与老八还未成年,都未列入其中,二老肖度去年十二月上贡了五千两,一月锐减到一千,此后每个月都是八百,一直到十一月,十二月的孝敬还未上交,一共是一万四。
老三肖全昌与他类似,不过金额要少得多,他去年十二月上贡了一千两,此后每月都只上贡一百,一直到九月,一共是一千九百两。
老四肖全盛去年十二月上贡一千五百两,其余每月也是一百,一直到九月,一共是二千四。
老五肖松的上贡很稳定,每月都是二百两,从十二月到九月,一共二千。
六姐七姐的贡银是合并的,去年十二月他们合共给了三千两,此后每月五百,一直到九月,一共八千两。
所有人加起来,这一年一共给家里增添了两万八千三百两的收入,与前面的利息相加之后,勉強可算作十五万两。
看到这里,肖紫晨停下来想了一想,年收入十五万的家庭,应该算很不错了吧。这些还只是部分收入呢,记得七姐曾经说过,她们都是将自己年收入的百分之十交给家里,这样算来,肖家的收入还要再增加近三十万两之多,真的是好有钱啊。
再看支出,头一项就吓了肖紫晨一大跳。这一项不是别的,正是山水院闹鬼之后所造成的损失,这张单子上没有列明细,只简单的用古董,瓷器,字画,家私来做了统计,一共是十万两的损失。
这个数字,肖紫晨不是第一次看见,然而每见一次,她都要心跳一次,闹鬼事件,是绝对的人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肖家众兄弟姐妹的其中之一,早在四个月前,肖紫晨就已经把此事交托给了管家老姜,让他全权负责。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调查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全金陵大大小小的瓷器行,古董行,字画行,都走遍了,没有一个人见过肖家丢失的物品。当时,山水院里曾经有两名丫鬟被吓得神经失常,事后证实,其中一人是假装的。
这个丫鬟被交托给了老姜,严加拷问,可惜还来不及撬开她的嘴,丫鬟便给人救走了。这件事,肖紫晨都还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老姜觉得自己没有看住丫鬟,是实实在在的失职,就很想先把丫鬟追回来,做了补救之后再向主⺟禀告。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个本事。
老太太见肖紫晨盯着山水院的损失一项发愣,就笑了笑,直接问道“阿紫,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肖紫晨摇头摇“我不知道。”
老太太又问“那你觉得谁有这个可能呢?”
这个问题肖紫晨依然答不上来,她是空降队部,哪里会知道肖家各个兄弟的财政状况呢。“婆婆,这件事,谁都有可能,”她道“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我不想乱猜,免得有了先入为主的情感,受它误导。”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笑道“说的很好,你有这样冷静的心思,就不怕这事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本来,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说给你听,跟你一起商量商量,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问了。等将来你有了线索之后,再来找我对一对,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吧。”
肖紫晨奇道“怎么,婆婆你有怀疑的对象?那不妨跟老姜说说,让他去查查看呢?”
老太太道“那不行的,姜民这个人太实心眼,我要是告诉了他,他立刻就会信了一半,虽然接下来的查探,他会做的很用心,可是,我觉得他会把事办砸。所以,我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肖紫晨哦了一声,心想着自己最近不是才结识了谢靖安手下的密探唐杰吗,看唐杰的行事作风,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是把这事交托给他,兴许能收到奇效呢,毕竟人家是专业人士啊。
可回头一想,那些官府中人,要么眼界很⾼,要么胃口很大,眼界很⾼的话,托他办事他会不⾼兴,胃口很大的话,怕十万两的损失还没拿回来,倒先付了一大笔侦缉费了,更划不来。
左右一合计,还是决定放弃了,就低下头继续看那支出。
支出的第二项,就是发给肖家兄弟姐妹们的月钱。这是肖家一个好玩的现象,子女将收入上贡一部分给家里,以表孝心,老太太也一样每月发放家用给子女们,以示疼爱。
头一条就是给老大的月钱,每月五百两银子,从去年十二月起,到今年的十一月,一共是五千五百两。看到这里,肖紫晨呆不住了,指着那五千五百的数目字,就向老太太报告了起来,道“婆婆,我只花了一千两啊,这里怎么会是五千五,一定是记错了。”
“一千?”老太太把头一探,好奇的问道。
“嗯,一千,”肖紫晨点头道“就是中秋的时候,我办游园会花的一千。”
老太太闻言笑了笑,说道“原来这一千,被你算到了自己头上去了,我还奇怪呢,你那时候发誓再不用我们家一文钱的,怎么忽然就破了誓呢?”
她这一说,肖紫晨难为情起来,发誓不花钱的可不是她,是那个上吊了的雪紫晨啊。原来她每年都能在家里领到五千多两的月钱呢,这笔大数目,她可不想错过了,这么盘算着,她就很踌躇,要不要就在老太太跟前把誓言破了,把银子拿回来呢?
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先说话了,道“幸好你是说今年不拿家里的钱,否则的话,我们肖家可亏欠你太多啦。你最近很辛苦,我都是知道的,下个月我给你发双倍,好不好哇?”
好,怎么不好,肖紫晨像个将要领到庒岁钱的小孩子一样,又是期待,又是害羞,红着脸点了点头,从鼻子里细细的哼出了一个嗯字来,想想又觉得这样蒙混过去太失礼了,便鼓起勇气,又道了一声“谢谢婆婆。”
老太太见她屈服了,顿时大乐,握着她的手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乖孩子,不闹别扭就好了。”
肖紫晨也跟着她笑,低头又去看那支出,下面的项目,就比较简洁了,作为长子长妇,肖紫晨跟肖风哥两口子每月可以领五百两的月钱,自他们一下,这笔钱就减少到三百两,老八因为还未成年,每月只有一百两。
这么算来,肖家除了二老肖度之外确实是钱赚,六姐七姐,略略付出较多之外,其他几名子女,无一不是kao家里养活的。
“怎么会这样啊!”肖紫晨情不自噤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太太凑过头来,问道“哪里?”
肖紫晨努努嘴,指着各家的月钱收入道“家里的月钱都给三百了,他们的孝敬竟然才一百两百?”
老太太闻言乐了,反问道“你以为他们真能钱赚吗?一帮败家子,不过都是在死撑罢了。老三老四两个赌鬼,赚的钱都在牌桌上输出去了,老五喜欢应酬,整曰在外面乱逛,哪一天不花钱,又喜欢乱七八糟买些又贵又没用的东西回家。
老七是有一点小本事的,可是他们两口子花钱的本事,也很厉害,每个月光是捧那些红角,只怕都有近千两银子,其他的零零碎碎再加起来,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老六是有疑心病的,总是担心会有落魄的一天,他们虽不花钱,却喜欢攒钱,也都是一样的。所以啊,一年下来,他们不亏空,都要求神了。”
肖紫晨听完想了一想,皱眉道“我记得七姐跟我说过,他们每月只上贡收入的一成,怎么会闹亏空呢?”
老太太一拍腿大,扑哧一笑讽笑起来“桂兰那个孩子最喜欢吹牛,也只有你不知道她的根底,才会相信了。”
肖紫晨笑道“原来是这样,婆婆不说,我倒真的不知道。”
二人又笑了一阵,肖紫晨继续看那支出,再往下,就是各个院子下人的工钱花费了,肖家十六个院子,丫鬟,家丁,厨子,木匠,花匠…只要是一个家庭里能塞得下的,统统都养着,加起来大约有八十个人,他们每月的平均工钱都是二两,一年下来,也接近两万。
再下面就很杂了。从伙食开销,到各院落的装修费用,家具,装饰品的的更换,等等等等,加起来也有两万。
老太太见肖紫晨看完了,就道“一年的开销,大约就是这些了,每年家里家虽然有十二万的收入,但是支出也非常的庞大,本来一年下来,是有结余的,可是山水院的事一出,几年的积蓄就没了,另外她们在生意上,常常还有大笔的投入,像你今年就给了老六老七二十万,给她们做扩大生意的本金。”
这种事,从前也有过,只是一次要的不多,都是一万两万的要,这么一弄下来,我算了算,老头子死了以后的这些年,家里已经亏空了十几万,这还没有算上两次大火的损失呢。”
老太太说着,就很失落的摇了头摇“人家都说,一个家的败落,常常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家里本来就问题很多,一旦顶梁柱倒了,家也就跟着倒了。还有一种就是慢慢来的,就是我们家这种,看起来,好像里外都好,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年一年的,却不见起⾊,实际上,这就是衰落的征兆了。
还有一个事,就是今年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件事情,我就不想说谁对谁错了,我想说的只有一句,为什么这种事会被我们家轮上了呢?”
肖紫晨道“倒霉吧,还能怎么说呢?”
“不是,绝对不是,”老太太缓缓地摇了头摇“要是老头子还在,老八绝对不敢那么放肆的往窑子里跑,就算跑了,车被偷了,他也不会带着一大帮人去大闹人家的家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他老子会替他出头的。”
“如今老子不在了,做儿女的都失去了方向,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肖紫晨,意味深长的道“阿紫,你是老头子看重的人,我们家是兴是衰,就看你了。”
“我?”肖紫晨骤然面临这么⾼难度的使命,实在不敢接下,推却道“我哪里行啊。”
“你不行,谁还行呢?”老太太很有信心的道“老头子曾经说过,在天朝做事,仅kao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需得有很多人来协助,才能成事。你看我的那些儿女,几十岁的人了,认识了哪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你就不同了,你有一种能力,可以跟那些大人物交上朋友,仅仅这一样,他们就完全比不了。”
“可是,我…”肖紫晨依旧在推却着,曾经,她是有很強烈的愿望,想要扮演好肖家主⺟的这个角⾊,但是肖家兄弟姐妹的表现,却让她有些寒心,这一次肖全昌兄弟闹了她一个够呛,下一次,又不知道是谁呢?这些种种无法预知的困难,消磨了她的信心。
老太太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推辞,她抄起一直摆放在膝盖上的银票,略略整理了一下,交到了肖紫晨的手上“这里是一万五千两银子,都是我的私房钱,你拿去好好分配一下,今年过年,咱们搞得奢侈一些,喜庆一些,冲冲晦气吧。”